第19章
第十九章
當魏彥皓穿了一身藍灰相間的襯衫和牛仔褲出現在雲憑岚的校園，乍看就是一個性格陽光的大男生。
雷俐俐還悄悄對雲憑岚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還不錯哦”，雲憑岚沒理會好友的戲谑，她大方友好地和魏彥皓打招呼。
初來駕到的魏彥皓也算是禮節周到，他特地為雲憑岚及她的室友帶了一杯熱奶茶。
“謝謝。”莫琲接過奶茶，皮笑肉不笑地道謝。
若不是她已經認識魏彥皓很久，了解他的真實品性，或許也會認為面前這個穿扮清爽、笑起來臉的一側會露出酒窩的男生第一印象很不錯。
學計算機的魏彥皓邏輯力很強，也相當善談。無論是專業知識還是社會新聞，他都能表達出自己的觀點。有擅長聊天的他在，注定這一頓中飯的氣氛不會差。
吃飯期間，雷俐俐開玩笑問起魏彥皓他交過幾個女朋友，魏彥皓撓撓頭，臉上露出罕見的害羞，不過也沒刻意隐瞞，告訴她們自己有過兩個女朋友。
“那你經驗很豐富哦，我們岚岚還沒有找過男朋友，完完全全的一張白紙。”雷俐俐打趣道。
“俐俐！”雲憑岚很快瞪了一眼雷俐俐，暗示她不許胡說八道。
魏彥皓對這個早猜到了的事實并不意外，嘴上說：“岚岚這麽好，估計追她的人不少吧。”
雷俐俐不顧雲憑岚的目光威脅，繼續說：“那當然了。不過岚岚眼光高，不會輕易相信誰的甜言蜜語，她只選對自己真心實意的。”
見雷俐俐一直管不住嘴巴，雲憑岚作勢要打她了。
“确實啊，甜言蜜語有什麽用，誰不會說幾句呢。你們這些漂亮女生啊，就該警惕那些特會表面功夫的男生，他們很能騙人。”魏彥皓說着将剝好的一只蝦放去雲憑岚的碗裏。
“謝謝你，不過你吃你的，真的不用做這些。”雲憑岚人生第一回碰到異性幫她剝蝦，整個人都有些拘謹。
“沒事，我幫你們剝吧，反正我的手已經油了，就讓我一個人油吧。”魏彥皓體貼地說。
“你怎麽知道他們很能騙人？”莫琲看着魏彥皓，“你很熟悉那種人嗎？”
“這個嘛，”魏彥皓聽到莫琲問的，彎了彎手指，輕輕扶了一下有些滑下來的眼鏡，“我周圍的朋友倒是沒有那樣的，不過很巧聽說過幾個表裏不一的，裝模作樣的功夫很高超，他們屢試不爽，前後騙到了好幾個單純的女生。”
莫琲不客氣地說：“你最好确定你不是。”
雲憑岚聞言非常意外地側頭看了一眼莫琲。
魏彥皓握拳咳了咳，用開玩笑的方式回應：“我是與不是并不是自己說了算的。日久見人心，相處時間長了你們自然就知道我是怎麽樣一個人。”
不知為何，他隐隐察覺到在場的三個女生，唯有這個叫莫琲的讓他覺得不單純，不很好忽悠。
“話說回來，和我打過交道的人都說過我這個人別的優點不明顯，對朋友的誠意還是十足的。”魏彥皓很有技巧地維護自己一句，倒也并不很刻意。
他一邊說一邊不忘繼續剝蝦，剝好後放去莫琲碗裏：“來，給你的。”
“謝謝。”莫琲也不客氣，一邊吃着蝦一邊狀似随意地問，“對了，你前兩個女朋友怎麽都和你分手了？”
“琲琲！”雲憑岚立刻阻止好友的冒昧問題，倉促停頓一下後放輕聲音提醒她，“這個問題太過了。”
“是嗎？我不過是随便問問。”莫琲裝無辜地看雲憑岚，“他不想說就不說吧。”
“也沒什麽不能說的。”魏彥皓悠悠地看向雲憑岚，眼鏡片上折射出一道暖煦的光，“初戀在高中，單純手拉手的那種，等我們考上了不同城市的大學，一年也見不了幾次了，自然而然就結束了。上一段戀愛在大一，對象是一個大四學姐，開始還不錯，可惜她很快去實習了，我們見面機會少了，生活節奏也不一樣，感情很快淡下來，最後由她提出分手。”
“那都不是你的責任啊。”雷俐俐總結說，“只能說沒緣分了。”
“對，沒緣分。我個人對待感情還是比較認真的，既然談了就好好談，只可惜感情的結果常常是天注定的。”魏彥皓大方地說出一些自己的感情體悟。
“确實，緣生緣滅都是注定了的。”雲憑岚有感而發，看向魏彥皓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帶上了一些理解般的笑意。
唯有莫琲心裏想的是：姓魏的還是這麽能裝。
……
因為今天吃飯的地點不是一樓食堂，是三樓的餐廳，不能用飯卡裏的錢結賬，一吃完中飯，雲憑岚便起身要去買單，魏彥皓及時攔住她，聲稱這一餐應該由他來請客，倆人真心實意地搶着買單很久，最終雲憑岚辯不過魏彥皓只能讓步。
“人蠻大方的。”雷俐俐笑着站起來，走到雲憑岚身後，雙手從後環住她的脖子，說起悄悄話來，“岚岚，我覺得他人可以，你給他一個機會也無妨。”
雲憑岚一時間沒有說話，只是怔怔地看着站在不遠處掏錢結賬的魏彥皓。
莫琲觀察着雲憑岚的表情，心說：你可別輕易淪陷。
吃完中飯，雷俐俐為了給有緣人一個深入了解彼此的機會，聰明及時地把莫琲拉走了。于是，雲憑岚一個人帶魏彥皓往校園大草坪走去，倆人順便曬一曬太陽。
雷俐俐和莫琲則結伴去了一趟小超市。天有些熱，她們各買了一支雪糕吃。
也許是心裏煩，一支甜甜涼涼的雪糕入肚，也沒能纾解莫琲的煩躁，她想了又想，轉頭對雷俐俐說：“我們還是去找岚岚吧。”
“找岚岚幹嘛，去當電燈泡？也許人家正在談情說愛呢。”雷俐俐擺手，一臉正經，“不去不去。”
“什麽談情說愛？岚岚也沒答應魏彥皓。”莫琲較真地說。
“岚岚你還不了解？如果她不喜歡，絕不可能答應和他單獨相處。”雷俐俐說着頗有些無奈地瞅一眼莫琲，“你究竟是怎麽啦？我怎麽感覺你對魏彥皓很有意見似的，不是我的錯覺吧。”
“他配不上岚岚。”莫琲直言，“別問我原因，我就是這麽想的。”
雷俐俐垂眸思索一下，很快伸手去摟住莫琲肩膀，開導她說：“但如果岚岚很喜歡呢？你忍心說你不贊成嗎？雖然大家是好姐妹，但觸及感情的事，我覺得還是不要幹涉比較好。”
莫琲的信心瞬間就往下滑了，就像是剛才那支軟綿綿的雪糕一樣，在陽光下一點點地消融。
上輩子她見證過雲憑岚的失意與抑郁，難道這輩子她還要再見證一回？
莫琲有些倔強地不想認輸，她凝神看着遠方，安靜思考該怎麽辦才好。
最後還是雷俐俐心軟了，為了能讓莫琲打起精神來，她陪着莫琲去大草坪找雲憑岚，厚着臉皮當一回電燈泡。
誰知她們來到大草坪前，一眼望過去，就在不遠處的一角，魏彥皓正單腳跪地幫坐下的雲憑岚按摩腳掌。
“這是什麽情況啊？”雷俐俐很快大喊一聲，好奇得不行。
“她的腳剛才扭了一下！”魏彥皓大聲回應，“你們別擔心，這題我會！”
雷俐俐當即笑得樂不可支，笑完後她對莫琲低語一句，識相地不上前打擾了。
“我還是自己來吧。”坐在草坪上的雲憑岚很不好意思地對一直幫她按摩腳心的魏彥皓說，“真的不能再麻煩你了。”
“不麻煩。”魏彥皓手上的動作輕柔，凝視着眼前的女生，語氣非常溫柔，“我分明很樂意做這些，你都看不出來？”
雲憑岚被他看得有些窘迫，趕緊避開他的眼神：“都怪我，我太笨了，走路都會扭到。”
“但我覺得你偶爾笨一次，反而給我了一個能表現的機會。”魏彥皓收斂笑意，态度變得鄭重其事，“岚岚，我的心意你應該早猜到了。說句實話，我今天過來主要也是想求你給我一個機會的。”
雲憑岚聽他這樣講，只好轉過臉來和他對視，不經意間對上他一雙灼熱如沸水的眼眸，心跳立刻漏了一拍，耳朵在他目光凝視下迅速變得緋紅。
等魏彥皓替雲憑岚穿好鞋子，雲憑岚終于在他的幫忙下站起來，他們一起慢慢朝雷俐俐和莫琲的方向走來，兩只手有意無意地貼到了一起。
莫琲望見雲憑岚側頭悄悄看了一眼身邊的魏彥皓，很快又害羞地低下頭，然後就再也沒有擡起臉來過。
等雲憑岚走近了，莫琲明顯看出雲憑岚臉上的各種情緒——羞澀的、喜悅的、還有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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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琲琲，這裏的小店真多，你是怎麽知道這裏的啊？”雷俐俐看着不停掠過眼睛的服飾首飾皮包禮品美甲店，它們鋪鱗次栉比地排列在一條不長的馬路上，不由驚訝。
仔細一瞧，這臨街的一幢幢樓都是民居，大多數都将第一層改成商用店面。這裏原是老城區比較偏僻的一塊地方，自從開的店陸陸續續多起來，周六白天住在附近的人出來逛逛看看的也不算少。
“我也是聽人說的。”莫琲在前面帶路，根據自己的回憶，指了指馬路的盡頭，“走到底有家服飾店，店裏的衣服款式新，版型也好，還能還價。對了，你們當心腳下的水窪。”
一連下了一周的秋雨，周六總算是放晴了，然而這條路上的水窪和水窪上黏着的落葉還沒被及時清掃，很容易蹭上鞋底，需要多注意。
雲憑岚腳上穿的是一雙新買的白色馬丁靴，她特別小心地跨過這些水窪。
三人很快來到馬路盡頭的那家服飾店，拉開門進去一看，店裏燈光很亮，光線明暖，空間比她們想象的大多了，甚至設有專門的兩個試衣間。
老板娘可能是起得晚了，有些沒精打采地坐在收銀臺後的椅子上，一邊打哈欠一邊拉開一罐八寶粥，見有客人走進來，懶懶地說：“随便看啊，有喜歡的直接去試衣間試穿好了。”
雷俐俐瞬間就像是一只掉進米倉的小倉鼠，歡快地挑選起眼前琳琅滿目的衣服來。她想着要是自己将來也能開一家服飾店就好了，這簡直是她夢寐以求的工作。
莫琲卻直接走去角落的那扇窗戶。
“岚岚，我覺得這件好适合你！”很快，雷俐俐取下一件栗子色的鈎花針織開衫，雀躍地走過去往雲憑岚身上一比，“摸上去很軟，款式也是你常走的溫柔風，顏色也和你的新靴子很搭。”
“是嗎？”雲憑岚接過針織開衫，看了看後也覺得不錯，“那我去試試。”
雲憑岚本來不是一個很熱衷買衣服的人，但自從談了戀愛，她也開始勤快閱讀各種時尚雜志，花心思将自己打扮得更漂亮一些。
“趕緊去。”雷俐俐說着哈哈笑了，“我和琲琲今天的主要任務就是幫你搭配，好讓你下次約會時美美地出現在男朋友面前，把他迷到走不動路。”
雲憑岚嬌羞地說了句你又發神經了，倒也很有效率地走去了試衣間。
雲憑岚在試衣服的時候，雷俐俐回頭找莫琲，很快瞧見莫琲一個人站在角落的一扇小窗前，似乎在看什麽，立刻走過去問：“你在看什麽呢？”
“我在看那個。”莫琲用下巴示意。
雷俐俐跟着看過去，只見不到百米的距離，有一排停放電瓶車的車棚，車棚盡頭挨着一幢居民樓，一層竟是一家小發廊。雷俐俐視力非常好，還看見離那幢樓右側不遠，有一扇看似挂了鎖的大門。
發廊開在如此隐蔽的角落很奇怪，感覺不倫不類的，尤其是那緊閉的磨砂玻璃門上還貼着一個褪色的“蕊”字，着實是暧昧又詭異。
“‘蕊媚屋’？保健按摩？”雷俐俐飛快念出門上的幾個字，頓時有些咋舌，當又看見一張穿着性感泳裝的模特圖直接貼在店名下方，暗示性很強的樣子，她瞬間心裏有些數了，小聲對莫琲說，“好像是那種不正經的洗發店。”
莫琲說：“我剛才就看見了，裏面還有人。你看見沒有？”
雷俐俐定睛看去，确實看見了朦胧玻璃門後有一雙細長的白腿趿着拖鞋慢慢走動，不一會兒往沙發上一坐，懶懶地疊着腿，傾身向前時烏黑的長發垂挂下來。
“估計就是做那種生意的，真可謂世風日下。”雷俐俐不齒地說，“想賺錢做什麽不好，偏要幹這個，也不怕得病。”
莫琲沒有她的接話，反倒是問她：“對了，岚岚呢？她試完衣服沒有？”
“差點忘了，我去看看。”雷俐俐剛轉過身，正巧試衣間的門被推開，穿着栗子色針織開衫的雲憑岚走出來了。
“好看嗎？我覺得再搭配一條長裙會更好，你們覺得怎麽樣？”雲憑岚款款走來，大方地展示給好友們看。
“很漂亮。”莫琲誇贊道，“看着很溫柔，完全是你的風格。”
雲憑岚聞言笑了，垂眸看一眼自己的褲子，想着再挑一條長裙搭配會更好，擡眸時卻發現雷俐俐一直看着窗外，便好奇地走到窗邊，也跟着她看向窗外：“窗外有什麽？”
雷俐俐小聲說：“你看對面那家關着門的店，門上貼着泳裝圖，寫着保健按摩，店裏的女人穿得很清涼，感覺是那種性質的。”
雲憑岚一聽便皺眉，那個發廊暧昧的氛圍落入她眼裏，讓她覺得很厭惡。
雲憑岚是家教很嚴的女生，曾經也聽媽媽斥責過那些偷偷經營的、不正經的洗發店，永遠關着門，永遠有穿着暴露的女人坐在沙發上，專等未婚的老男人去享樂，那些男人沉溺于那種事，錢花光了還染上了一身病，最後皮膚流膿潰爛發臭……
一想到那些畫面，雲憑岚覺得自己的胃有點不舒服了。
莫琲觀察到雲憑岚難受的表情，心想她現在還不知道那家店的常客有誰。
莫琲轉回頭，盯着那個發廊。她在心裏虔誠祈禱：老天爺，您幫我一回好不好？我不想我的好朋友這輩子再将真心錯付一次。但我也确實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帶她來這裏，看能不能撞見真相。我求你幫我這一回。
雖然莫琲在心裏持續祈禱，但她也知道這個概率太小了。其實她本也不指望今天就能逮到人，以後她會繼續找機會帶雲憑岚過來，相信時間長了，次數多了，怎麽都能被她們撞見一次吧。
“琲琲、俐俐，我有點不舒服，現在去把衣服換下來，然後就去買單。”雲憑岚覺得胃裏翻騰得越來越難受，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無論如何，她實在不想再多看一眼那個氣氛暧昧的發廊了。
“好，我陪你去。”莫琲說。
雲憑岚換下衣服，走出試衣間，對莫琲直言不想再繼續挑裙子了，可能是早餐吃得少，現在胃有些不舒服，想盡快去找杯熱飲喝。于是，莫琲陪雲憑岚去收銀臺處結好賬，再去找還留在窗邊的雷俐俐。
忽然間，她們聽到雷俐俐喉嚨發出一個倉皇失措的聲音。
她們趕緊走過去，問雷俐俐她怎麽了。
雷俐俐一只手牢牢掩住自己的嘴巴，表情震驚又害怕地看着對面發廊門口站着的那個男人。
原來那個挂鎖的大門可以直接推開，那把鎖竟是壞的，而推門進來的人熟門熟路地徑直來到發廊門口。這個人，他的身影很是眼熟，莫琲也很快認出來了。
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莫琲深呼吸後閉上眼睛，睫毛微顫，心裏立刻感激上天又一次地幫她。
片刻後，她睜開眼睛，迅速轉頭去看雲憑岚。
雲憑岚手裏拎着裝新衣服的袋子，整個人如同靜止一般，連眼睛都忘了眨一下。她就像是目睹了此生最不可思議的畫面一般，甚至以為是自己産生了幻覺，以至于半點反應都沒有了。
發廊的移門好像有些問題，遲遲拉不開。魏彥皓煩躁地拿手連續用力拍門，終于一個穿着吊帶背心和熱褲的女人使勁拉開了門，迎接他進門。魏彥皓連眼睛都懶得往四周瞟一下，和個熟客似地大步走進去。
門又被拉好，朦胧的光後影影綽綽地移動着不知幾個人的身影。
雲憑岚的背上全是冷汗，冷得她腳都在哆嗦，一顆心像是被拽入冰河的一塊沉甸甸的石頭，暫時感受不到絲毫的痛意。
“岚岚，我今天想了你一整天。真奇怪，我怎麽感覺自己像是第一回戀愛呢，每天都開心得睡不着覺。你陪我說說話好嗎？”
“岚岚，我真想把世間上所有美好的都給你，因為你值得。”
想到每晚魏彥皓在電話裏說的那些情話，雲憑岚忽然就彎下了腰，幹嘔了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