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搬東西
第12章搬東西
周一一大早易思恒就接到了宋譽的電話,上班路上兩個人興致勃勃地瞎扯了半天,堵車都沒那麽煩躁了。
進辦公室整理好東西,易思恒迅速進入了工作狀态。
第一件待辦事宜就是新業态事業部的一個項目。他拿起電話習慣性地撥了孫晉波的內線,可在聽到等待音的瞬間又給挂了。
不能找他。易思恒想着,從通訊錄裏查了孫晉波副手的內線號碼撥了過去。
易思恒現在是投研體系的負責人,手底下傳統業态事業部、新業态事業部、投資部、交易管理部等等好幾個部門。這幾年他從傳統業态事業部裏的一個小組長到傳統業态事業部副經理、經理,再到投研副總三級跳,甚至投研正職一直空缺,他作為負責人相當于跳了四級。而孫晉波在新業态事業部經理的位置上待了好幾年,看着小舅子一路升到他頭頂,心态可想而知。
也許是因為跟他的接觸只在工作層面,私下的接觸不多,在易思恒的印象裏這個姐夫可不像姐姐說的那麽老老實實的好說話。而且照易思源的意思,孫晉波不久就會升任投研正職,還要代管總經理的一部分職能,在那之前工作上還是謹慎為妙。
跟新業态的副經理談完之後易思恒對着工作日程表醞釀下一項工作,忽然收到了鐘昇的微信。
看到微信提示框裏那個名字易思恒本來有點緊張,可仔細一看內容,所有的情緒都沒了。
鐘昇跟他說了房子的事——要錢不要房——跟他猜的一樣。
易思恒知道鐘昇心思重、想得多,應該不會想要繼續住在那所房子裏了,甚至他可能都不會再回這個城市了。
想到以後跟他就像淹沒在大海裏的兩粒沙,不會再有交集,易思恒的心又疼了起來。
大概自己真的做得不夠好吧,就像他說的,不會心疼人。自己總是在他面前袒露真實的缺點,總是索求更多的陪伴,總是覺得在最親密的人面前不需要掩藏情緒,總是在他疲倦的時候對他說“我好想你”,而不是“你辛苦了”。
呵……易思恒輕嘆一聲,拿起手機給鐘昇回信息。
【既然這樣房子就賣了吧,我搬回以前的房子住。這幾天我買點打包用的紙箱,給你帶幾個,你不用買了】
鐘昇很快回信息道謝,說周六回去搬東西。
Advertisement
易思恒看完把手機扣在桌上,雙手用力搓了搓臉,跟着又拿起手機給宋譽發了個微信。
【周六晚上空出來,喝酒去】
【好您了】
易思恒看完回了個OK的表情,然後打開淘寶搜索“打包紙箱”翻看,把工作扔到了一邊。
周六下午鐘昇回到家的時候易思恒沒在,他在屋裏轉了一大圈,最後在儲藏室找到了一大摞紙箱。
鐘昇看看紙箱的尺寸,拆了三個出來折好,又用寬膠帶粘上,抱起一個去了卧室。
主卧的衣櫃有四扇門,兩個人一人一半。鐘昇打開自己那邊的櫃門看了看,發覺衣服大概連紙箱的一半都填不滿。
衣櫃的隔板上摞着幾件T恤、牛仔褲,雖然疊得整整齊齊,可都是一兩年沒穿過的該淘汰的衣服;橫杆上挂着一件風衣,一件羽絨服,也是一年多沒穿過,不過都被易思恒套上防塵罩,打理得好好的。
以前這個衣櫃裏放滿了各種衣物,自從他去了北京工作衣櫃裏的東西就越來越少了。開始的時候T恤、內衣那些換洗衣服公寓和家裏都有,回家是真正的“回家”,什麽都不用帶,後來衣服陸陸續續都被他拿走了,每次回家他都拎着旅行袋帶着換洗衣服,有時候洗完晾幹拿走,有時候怕幹不了幹脆就不洗了,髒着裝袋拿回公寓再洗。
易思恒曾說他北京的公寓才是真正的家,這裏就是個酒店,語氣酸溜溜的。鐘昇嫌他沒事找事,懶得解釋。如今站在這裏仔細看看那個空蕩蕩的衣櫃,鐘昇好像有那麽點理解他了——易思恒只是需要人陪,只是需要一絲不茍的安全感,而自己沒有讓他滿意。
是他要得太多了麽?鐘昇想,還是異地戀本身就是這麽磨人,讓人逐漸對對方喪失信心?
鐘昇沒有經驗,他不知道異地期間怎樣的需求算是正常,怎樣的忍耐算是應該,他只知道自己忍不了了。易思恒的需求在他眼裏變成了刁難,他用盡力氣也沒法讓對方滿意,結果就是吵架、對峙,最後順理成章地分手。
到今天鐘昇也沒想起來他們第一次大吵是什麽時候,為了什麽事,就好像身體又動用了潛意識,強迫大腦把那些記憶屏蔽了。
鐘昇搖了搖頭,回到客廳點了根煙坐到沙發上抽,剛抽了一半門鎖滴滴一聲響,易思恒回來了。
“你回來了。”易思恒看了一眼鐘昇,低頭換拖鞋。
“嗯。你加班兒去了?”
“對,這兩天有點兒忙。”
“那個……你沒在,我就拿了幾個紙箱想先收拾收拾。”
“不用急,我換件衣服就走,你慢慢收拾。”
鐘昇看他身上的襯衫西褲幹淨筆挺,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換衣服。“晚上有局?”
易思恒邊往卧室走邊“嗯”了一聲,然後就進卧室關上了門,再出來的時候穿了一件很有設計感的黑色大V領T恤,破洞牛仔褲。
那件衣服的領子開口很寬,露出了大半鎖骨,V字尖端的位置一顆紅痣若隐若現,整個胸口白得晃眼。
鐘昇皺了皺眉,問:“你去哪?”
“約了宋譽喝酒。”
“要去夜店喝?”
易思恒停下腳步,一臉無辜地看着對方。“怎麽了?”
鐘昇抿抿嘴,垂下眼點了根煙。“沒什麽。”
易思恒沒再停留,換好鞋就出門了。
知道要喝酒易思恒幹脆沒開車,步行到小區門口打了輛出租車奔約好的餐廳去了。他到餐廳的時候宋譽已經點完菜了,兩個人速戰速決吃完轉戰酒吧。
宋譽也是個愛玩的,經常混跡各種酒吧,可今天易思恒帶他去的這個酒吧以前他沒來過。
兩個人找了個離音箱遠的卡座,點完單宋譽掏出煙給易思恒點了一根,然後打趣問道:“怎麽了恒總?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啊!”
“我跟鐘昇分手了。”
易思恒輕描淡寫地抛出這句話,宋譽一聽卻驚訝得瞪起了眼。“誰提的?”
“他。”
“怪不得……”
“怪不得什麽?”
“怪不得你穿成這樣,還拉我來這兒。”宋譽咂咂嘴,“這地兒是個同志酒吧吧?找新歡來了?”
“滾!”易思恒皺了皺眉,“他今天回來收拾東西,我就是不想在家待着。”
“讓我猜猜啊……你不會要拍個照片兒發朋友圈僅老鐘可見吧?”
易思恒一挑眉,“你這主意好。”
“別,你可別,讓他知道我給你出這主意還不恨死我!”
“晚了。”
易思恒拿出手機轉過身自拍,想把桌子對面的宋譽也拍進去,可宋譽手疾眼快俯下身,完全被桌子擋住了。
幾秒鐘之後宋譽直起身子,對着低頭擺弄手機的易思恒說:“诶,你行了啊。”
服務員正好走過來送酒,宋譽一邊把桌上的東西扒拉到一邊騰地方一邊盯着易思恒的手機,看他只是看着照片并沒有進微信才放了點心,拎了一瓶啤酒放到對面,“喝點兒。”
易思恒又對着那張照片看了幾秒,然後放下手機仰起頭活動了一下頸椎,再低頭抽煙的時候眼睛裏的光都暗淡了。
“行了,不說不高興的。”宋譽拎起酒瓶碰了碰對面那瓶,“說說我那項目吧,到哪了?”
“剛立項,早着呢。”易思恒拎起酒瓶喝了一半,“诶,你怎麽想的,怎麽弄了個農業項目?”
“不是農業項目,是精品農業項目。現在的人都講究生活品質,精品農業就是專門針對中産開發的,他們有消費力,有追求,有……”
“行行行。”易思恒碾滅煙,打斷了他的話,“甭跟我這闡述項目了,聽膩了。”
“你這心情也是差到一定份兒上了,得了,喝吧。”宋譽搖搖頭,又用自己的酒瓶碰了碰易思恒的,一仰頭幹了。
易思恒也清了瓶裏的酒,把空瓶放到一邊又拿起一瓶喝了一半,然後側過身靠着沙發靠背點煙。
打火機噠的一聲響,火苗跳動,火光和舞池裏的燈光一起映在他幽黑的虹膜上。
易思恒叼着過濾嘴牙齒用力咬破爆珠,把火苗靠近香煙深吸一口。煙絲被點燃,火光退後,接着打火機的火光熄滅了。
易思恒歪了歪頭,把臉藏進靠背的陰影裏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
發那種照片給他看有什麽意義呢?讓他生氣?讓他嫉妒?他會麽?就算會,然後呢?太幼稚了。
對,太幼稚了。
成年人連分手都得體面潇灑,不許幼稚。
當時同意分手他想得很明白,是自己有錯,越是擔心他一個人在外面被人搶走越是控制不住地想見他、要求他,越是在要求得不到滿足的時候失控、吵架。他知道這樣不對,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總以為鐘昇會一如既往地包容他,寵着他,可到最後,那個人選擇了放棄這段感情。
不用再思來想去了,不用再提心吊膽了,不用再飽受思念的煎熬了,也好。
好聚好散,一別兩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