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感冒
第47章感冒
這一宿兩個人都睡得不踏實。
易思恒心中百轉千回,輾轉反側。雖說往前跨了一步,可離終點還是差着那麽一點,內心的不安,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鐘昇渾身難受,頭疼欲裂,夜裏起來喝了兩次水嗓子還是幹得要命,一直到淩晨四點多才迷迷糊糊睡着。一冬天沒生病的記錄,終于被自己作死地打破了。
第二天早上易思恒九點多才醒。生物鐘錯亂導致他有點頭疼,打開窗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才覺得舒服一點。
易思恒洗漱完出了主卧先去鐘昇那屋看了看。
客卧的門開着,人沒在。
“阿嚏——”
巨大的噴嚏聲在公衛響起,然後是擤鼻涕的聲音。
隔了幾秒,衛生間的門開了。鐘昇從裏面走出來,垮着肩膀,眼睛通紅。
易思恒趕緊過去扶了他一把。“你感冒了吧?”
“應該是。”
“讓你作。”
易思恒扶他坐到床上。“再睡一會吧。”
鐘昇躺進被窩裏,眨巴着紅通通的眼睛看着他。“你今天有事兒麽?我在這會不會耽誤你?”
“沒什麽事兒。”易思恒坐到床邊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燙。
Advertisement
“我餓了。”
“想吃點兒什麽?”
“想喝湯。”
易思恒瞥了他一眼。“那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好的,等湯好了你都餓死了。”
“餓死我也等。”
易思恒無奈了。他摸摸口袋裏的手機,“這樣吧,我先點個外賣,粥什麽的,你先吃點兒,一會我再……哦不對,這屋裏什麽炊具都沒有,沒法做。”
“要不回家做去?”
易思恒不太想回去,怕難受,可想了想确實也沒有比這更好的安排了——那邊炊具一應俱全,還可以把鐘昇和他的車送回去,省得他賴在自己家裏。
“也行吧,不過你這樣走得了麽?”
“沒問題!”鐘昇一骨碌坐起來,又裝模作樣地歪了一下,“哎呦,頭暈。”
易思恒嘴角抽動了幾下。“你換衣服吧,我先點個外賣到那邊兒。”
說完易思恒去衣帽間給鐘昇找了件自己的長款羽絨服放到沙發上,然後坐下點外賣,點完鐘昇也收拾好了,兩個人穿好外套出了門。
易思恒把鐘昇的車開回那所房子,跟他一起喝完粥看他躺下了,又出門采購了一些食材,大包小裹地拎了回去。
鐘昇睡得很沉,易思恒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才去廚房忙活。
不一會一鍋蟲草烏雞炖到了火上,他又悶了一鍋飯,等砂鍋燒開了調到文火,然後才回到客廳坐下點了根煙。
茶幾上很幹淨,沒有灰塵,沒有水漬。桌上的煙灰缸裏有幾個煙頭,一撮煙灰,但內壁沒有幹硬的煙灰塊,一看就是經常清洗的樣子。
易思恒彈了彈煙灰,擡起頭仔細環顧四周。
玄關的鞋架上擺着幾雙皮鞋、運動鞋,沒有拖鞋。鐘昇的拖鞋在卧室,而自己腳上那雙是新的。新拖鞋,他只買了一雙,為誰準備的不言而喻。
電視櫃,餐桌,餐邊櫃全都幹幹淨淨的,沒有放亂七八糟的東西。書架裏的書被集中擺到幾個格子裏,其他的格子空着。
易思恒碾滅煙,走到書架跟前一本書一本書地摸過去,忽然在一個格子裏看到了“馬上有錢”——一個完整的、被拼合起來粘好的、滿身裂縫的“馬上有錢”。
拼它的人手藝不怎麽樣,碴口對得不太完美,縫隙的邊角也有好幾個地方掉了碴,露着瓷胎。
易思恒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不敢拿,他怕自己稍一用力它就會碎掉,一切都會變回它被打碎時的樣子。
他不想再看着它的殘骸散落滿地,不想再經歷那些難熬的日子。
可……會麽?
易思恒皺皺眉,走回沙發邊坐下。
憑良心說,這所房子現在的樣子比自己搬走時更幹淨整潔,更像個家。雖然鐘昇只住了不到兩個月,大部分時間還是空置的,可他能收拾到這種程度,能保持,說明他真的是在認真維護這個家,也許,他也是真的在認真等自己回來吧……
易思恒胡思亂想了一陣,感覺心軟得像一灘泥水,再也硬氣不起來了。
“思恒。”鐘昇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
易思恒回過頭,看見他穿着自己的T恤和那條熟悉的家居褲站在身後看着他,一時間有些恍惚。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情節,就好像兩個人一直生活在這裏,從未分開過。
易思恒的鼻子有點酸,他站起身迎着鐘昇走過去,站在他跟前凝望他的眼睛,片刻之後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兩個人的身影被冬日的斜陽拉得很長,落在牆邊的矮櫃上,折疊,上揚,彎彎曲曲的有如爬藤植物昂着頭奮力向上生長。
空氣那麽安靜,只有光影中飛舞的塵埃證明時間并沒有靜止。
鐘昇抓着他腰側的衣服,埋頭在他頸間深深吸着氣,堵塞的鼻腔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易思恒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問:“餓了麽?”
“有點兒。”
“湯快好了,我再去炒個青菜,你先坐會兒。”
鐘昇擡起頭看看他的臉,無奈地笑了笑。“我怕傳染給你。”
易思恒愣了一下馬上就反應過來了,他懶得理他,轉身去廚房了。
鐘昇跟進去,提鼻子使勁聞了聞。“鼻子堵死了,聞不見香味,真可惜。”
“舌頭沒堵死吧?別嘗不出味兒,我就白加那麽多料了。”易思恒說着帶上隔熱手套掀起鍋蓋,用勺子盛了一點湯送到鐘昇嘴邊。
鐘昇吹了吹,吸溜進嘴裏咂了咂。“沒堵,好喝。”
“行了,坐一會兒去吧。”易思恒摘下手套,打開水龍頭洗勺子。
“我擇菜吧。”
“不用,走吧。”
易思恒擦了擦手把鐘昇推出廚房,回手拉住門要關,鐘昇一手撐住門說:“別關,關了我就看不見你了。”
“門不是玻璃的麽?理解不了你。”易思恒說着又把門拉開,“行了吧?”
“行。”
鐘昇說完要走,易思恒又叫住他,接了一杯水遞到他手裏。“多喝水,不行就吃片兒藥。”
“知道了。”鐘昇摸了摸他的臉,依依不舍地走了。
易思恒回身擇菜,一邊照顧砂鍋,不一會飯就好了。一鍋一碟端上桌,還有兩碗米飯,兩個空碗,兩雙筷子。
鐘昇洗了手,又拿了雙公筷,坐下開吃。
處在這個場景裏,易思恒又難以避免地想起去年五一那頓分手飯,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到食物上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鐘昇也低着頭專心吃飯沒說話,怕一張口就勾起對面的人心裏那些不好的回憶——感冒,吃飯,談話,簡直是完美複刻。
沉默着吃完一頓飯,鐘昇要刷碗,易思恒沒讓,按着他坐沙發上歇着去了。
“剩的湯放冰箱了,你晚上熱熱喝吧。”易思恒收拾完出來走到沙發邊看着他,“我先走了,你下午再睡會兒。”
“別啊!”鐘昇趕緊站起來拉住他的手,“多陪我待會兒行麽?”
“你睡覺我待着?”
“我不睡。”
“不睡覺你想幹嘛?感冒了不睡覺怎麽恢複體力?趕緊吃片兒藥睡覺去。”
鐘昇垮着臉問:“那你晚上還過來嗎?”
“不過來了,晚上回我爸媽家吃飯。”
“哦……那明天呢?”
易思恒沒忍住笑了。“你怎麽跟個小孩兒似的?”
“生病的人不就像小孩兒麽?”
“你晚上不回家麽?”
“難受,今天不回了,明天要是好點兒了我晚上回去。”
易思恒想了想,“行吧,那明天上午我過來。”
鐘昇立刻眉開眼笑地抱住他,抱了半天才放人走。
門輕輕關上,鐘昇深吸一口氣坐到沙發上捏了捏發脹的腦袋。
生病是真,難受也是真,可并不是真的難受到要賴着他陪着、賴着他給飯吃的程度。相信易思恒心裏也明白,只是不說破,只是用對待一個病人的耐心哄着他,順着他。
讓他回來煲湯他馬上就同意了,這是鐘昇沒想到的。這裏承載了太多過去,太多酸楚,他能再次踏進這所房子,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吧?
總要面對這一步的,鐘昇想,索性結果還不錯。
這是空間的一小步,卻是感情的一大步。
也許,步子還可以邁得再大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