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玫瑰與荊棘-3
第10章 玫瑰與荊棘-3
開學的第一天,盡管班上有新同學,但對葉懿川來說,與往常沒有不同。
晚自習結束後,王聿池照例有父親開車接送。
葉懿川和她在學校門口道別,往家的方向走,路過公共廁所,他走進男廁裏。
市政對公共廁所的管理十分疏忽,廁所內的衛生環境堪憂。這廁所雖然在學校附近,不過鮮少有學生會來。
在葉懿川的印象當中,這裏只有早上剛打掃完畢時是幹淨的,到了夜晚,裏面的惡臭往外散發,不用走近也能猜得到裏面有多髒。往常,葉懿川放學經過這間廁所,都會離得遠遠的,并且加快腳步。
葉懿川本計劃進男廁把衣服換回女裝,可是當他往公共廁所的方向靠近,刺鼻的惡臭便令他望而卻步。他厭惡地皺眉,想到要在裏面換衣服,不由得打退堂鼓。
因為猶豫,他不知不覺地放慢了腳步。
最終,他還是不能說服自己走進公廁,像平常那樣,埋頭快步遠離了。
葉懿川的家距離學校不遠,那間公共廁所是他唯一能換衣服的地方。錯過了那裏,他只能穿着自己的校服回去了。
不過,應該沒有關系。葉懿川只能在心裏暗自祈禱:那些小混混倒不是每天晚上都會蹲守,他們還有別的事情可以做。哪怕他們今晚還會來,也不一定是這個時候。葉懿川留意過,他們若是出現,基本是夜晚将近淩晨的時候,而且出現時總是醉醺醺,罵罵咧咧的。
錯過唯一換女裝的場所,葉懿川除了安慰和鼓勵自己外,沒有別的辦法。
可惜,他的鼓勵對于別人沒有起任何作用。
當他回到自家附近,他還是看見了幾個守在樓下的人。他們聚在一起抽煙,煙頭的火星在沒有路燈的街道上閃着詭異的紅光。
葉懿川抓緊書包的背帶,原地踟蹰數秒,瞄準通向樓房背後的那條小巷子,盤算着自己有沒有可能趁他們不注意沖進去。但是,事到如今已經于事無補,他沒有機會躲避,還沒有來得及往巷子裏沖,已經被那幾個混混發現。
眼看他們朝自己走來,葉懿川轉身拔腿就跑。
“操,別跑!”混混立刻追了上來。
葉懿川背着書包,盡自己所能,跑得飛快。
身後的腳步聲像是啪嗒啪嗒的雨點,緊密地跟着他。不過多久,有人從後面抓住葉懿川的書包,他大吃一驚,才回頭看,便被拽着甩至地上。
“跑?讓你跑!”領頭的混混剃着寸頭,額頭上有.雨延一道兩寸長的傷疤。
葉懿川趔趄着爬起來,轉眼已經被另外四個混混圍住去路。他警惕地看着他們,咽了一口唾液,說:“我爸不在。”
“知道他不在,等的是你。錢呢?”一個染着一縷藍發的瘦小青年沖他擡了擡下巴。
葉懿川努力讓自己不發抖,說:“我沒錢。”
“沒錢?你家開首飾店的,沒錢?!沒錢把鋪子裏的翡翠金銀拿出來!”另一個左耳打滿耳釘的混混嚷道。
“那些是客人留在店裏等着加工的,我爸收起來了,我不知道放哪裏。”葉懿川如實說道。
“騙誰呢?!給爺回去找!”耳釘大聲吼道。
葉懿川的耳朵被吼得刺痛,皺起眉,說:“我真不知道。”
“行了,別跟他廢話。錢包拿來。”兩寸疤朝他伸手,見他不動,瞪眼道,“還要我們動手是吧?!”
葉懿川見識過他們的兇狠,縱然心裏很不甘心,還是從書包裏翻出錢包。錢包剛剛出現,耳釘就搶了過去。葉懿川無奈地抱着書包。
“一百塊?”耳釘把錢包翻了個遍,末了丢在地上,“還有呢?”
葉懿川搖頭,小聲道:“沒有了。”
“書包拿來!”藍發奪走葉懿川抱在懷裏的書包,扯開拉鏈,将書包裏的東西全倒了出來。
眼看着書和文具全灑落在地上,葉懿川敢怒不敢言。
緊接着,藍發把夾層裏的襯衫和裙子翻了出來,笑道:“哈,這是什麽?”
葉懿川吓得大氣不敢出,說:“是我姐借給同學的校服,我幫她拿回家。”話音剛落,衣服就被藍發丢在地上,踩了兩腳。
兩寸疤感興趣地笑問:“你還有姐?”
葉懿川的嘴唇發幹,回答說:“有,但她已經和我媽去穗灣了。”
“哦!”兩寸疤嘆了一聲,和自己的同伴面面相觑,笑說,“那真是可惜了。”
聞言,葉懿川打了個哆嗦。他戰戰兢兢地問:“我真的沒錢了,可以讓我走了吧?”
“走?你當我們是傻子嗎?這裏離你家就兩步路,回家給我們拿!”耳釘吼道。
葉懿川忍不住喊道:“家裏沒有!我爸走之前,把錢全部拿走了,沒給我留一分錢!這是我最後剩下的一百塊!”
他的話剛剛說完,兩寸疤便抓住他的下巴,瞪眼道:“那你打算今天以後怎麽過活,嗯?”
葉懿川的下颌被他抓得生疼,骨頭像是要碎裂一般。太疼了,葉懿川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泛上眼眶,但他強忍着不哭,回視他透着兇狠的眼睛,說:“欠你們錢的是葉湧亮,不是我。想要錢,你們找他去,找我沒用。我沒有錢,也不知道他在哪裏。我是快活不下去了,你們如果找到他,記得告訴我,我也想找他要錢。”
兩寸疤盯着他的眼睛,良久,古怪地笑了笑,把他推倒在地。
葉懿川重重地摔坐在地上,喘着粗氣。
“別以為一百塊就想打發我們。父債子償,天經地義!想辦法找錢,偷也好、賣也好,下回再見到你,如果還是只有一百塊,折你一條胳膊!”兩寸疤說着,往他的腿上踹了一腳,沖同伴們使眼色,“走!”
葉懿川吃痛地抱住右腿,疼痛還沒有緩和,又被另外四個人一人踹了一腳,痛得倒在地上,縮成一團。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葉懿川感覺自己稍微好一些了。
那五個人早已離開,不見蹤跡,留下一地狼藉。
葉懿川爬起來,把散落在地上的東西塞回書包。
他忍着疼痛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家走。
門口散落着一地煙蒂,像是那些人留下來的。
葉懿川掏鑰匙的手因為疼痛而發抖,他好不容易把鑰匙對準鑰匙扣,終于将門打開。
走進家門,葉懿川立即将門反鎖。
既然那些人已經離開,他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開燈了。
葉懿川打開燈,瘸着腿走到櫃臺前,坐在椅子上。
這裏曾經是葉湧亮招待顧客的地方,面前的櫃臺裏,從前曾擺滿金銀飾品,同時少不了當地盛産的翡翠玉器。可是,自從葉湧亮沉迷于賭博,他的手藝日漸生疏,上門委托加工的顧客變得少了。把錢用盡後,葉湧亮又将那幾樣作為樣品的首飾變賣,櫃臺裏漸漸沒有了擺設。
想到葉湧亮居然變賣了顧客委托加工的首飾,剛才在外面忍着不哭的葉懿川落下淚來。他沒哭多久,眼淚掉了兩三滴,他馬上擦幹淨了。
他吸了吸鼻水,顫顫巍巍地彎腰脫鞋,翻出藏在鞋墊裏的一百元。
拿着透着皮革氣味的錢幣,葉懿川松了一口氣。
他坐在櫃臺前發了一會兒呆,感覺身上沒那麽疼以後,拎着書包上樓。
因為家用藥箱放在葉沁慈的房間裏,葉懿川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去了樓上。
他打開燈,脫掉衣服,檢查身上的傷勢。雖說剛才被踢得很疼,但他仔細檢查後發現,實際傷得不嚴重,只不過是腿上和胳膊上有淤青,臉沒有傷。
這樣就好,如果傷在臉上,去學校一定會被人發現的。
葉懿川把治療跌打損傷的藥水找出來,打算洗過澡後上藥。他從書包裏翻出被踩得一團糟的襯衫和裙子,心裏懊悔極了。
如果當時他進公廁把衣服換上,說不定就算被那幾個人看見,他們也認不出他是誰,那一百元就不會被搶走了。現在可好,一個星期的夥食費就這麽沒了。
早晨六點鐘,葉懿川準時被鬧鐘聲叫醒。鬧鐘響起的第一聲,他馬上把鬧鐘拍停。
他爬到窗戶旁往樓下偷看,不知是不是那幾個人已經有所收獲的緣故,樓下空無一人,只有那一地的煙蒂。
應該是不會出現了。這念頭才冒出葉懿川的腦海,他立刻在松懈前提起警惕。昨晚他正是因為自以為是的自我安慰,沒有換女裝,才遭到搶劫和毆打。這回,哪怕樓下沒有人,他還是決定換好衣服後再出門了。
經過一個晚上的休息,葉懿川的傷勢已無大礙,只是有些酸疼。
他來到葉沁慈的房間,打開她的衣櫃。
葉沁慈的校服被弄髒後,葉懿川已經連夜洗了。冬天,衣服幹得沒那麽快,不過沒有關系。既然他是要靠扮女生隐瞞身份,那麽只要穿上女裝就可以了,不一定非得是校服。
葉懿川在衣櫃裏找了找,找到一條深藍色的背帶裙和一件白襯衫。他對着鏡子,把衣服往身上比了片刻,滿意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