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麒乾國
麒乾國
到了東宮，李璟趴在我耳旁說道：“想不想出宮放水燈？”
他這是喝醉了在說胡話？
只是剛剛還醉醺醺靠在我身上的李璟，此刻卻異常清醒。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拿手敲了敲我的額頭：“想去，就換上便服到明華殿找孤。”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呆在原地愣了一會，将剛才在宴會上偷藏的月餅拿出，遞給小奚，讓其送到菡心宮。
幾日前姐姐偶感風寒，沒有出席今日的中秋宴，我偷偷拿幹淨的帕子包了塊月餅，想着讓姐姐也能感受一下今年的中秋月圓。
吩咐好小奚後，我趕忙跑回陽春宮，換上便服。李璟要做什麽，我可管不了，但出宮，我可一定要跟上。
中秋之夜的上京城雖比不上皇宮的奢華貴氣，卻人間煙火，熱鬧非凡。富貴人家結飾臺榭，文人士族好玩月，普通百姓也同樣飲酒作樂，共度佳節。夜市一時人聲鼎沸，繁盛至極，各大茶坊酒肆，商鋪小攤，處處擁人。
見前方有一小攤，擺着許多精致漂亮的面具，我松開李璟的手跑了過去。
“小娘子真是好眼光，我家的面具在上京城中雖說不上數一數二，但勝在精巧靈動，式樣多，價格也公道，不少普通百姓、官家小姐都會到我這買。”
我一來到小攤，攤位上的大娘就開始說道。
我随手拿起一個面具看了看，李璟也跑了過來，牽起我的手，有些惱怒：“不許再松開為夫的手。”
我将手中的面具，放在李璟面前比對，笑道：“這狐貍面具與夫君倒是很相稱。”
李璟怒氣瞬消，我又繼續看了看其他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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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見我猶豫不決，繼續道：“我在這幹了這麽多年，還從未見過如小娘子這般花容月貌之人，與你家風神俊朗的郎君站在一起可謂是天作之合，地造一雙，若兩人戴上我家這面具定是相配得很，惹人生羨。小娘子若要了，大娘可再贈送一副予你，成雙成對可好？”
還未等我說話，李璟便将一錠銀子擺在攤上，看着我道：“夫人任意挑選。”
最後，我和李璟各戴着狐貍面具去往放水燈的地方。
李璟牽着我的手，心情看起來非常不錯，我卻有些郁悶。
本來我是替自己挑了個兔子面具的，但李璟非說什麽成雙成對，我就只好舍棄兔子面具，又重新挑了個狐貍面具，李璟才滿意地笑了，道：“兔子過于純良，狐貍更适合夫人。”
我冒着大不敬的危險，當場白了他一眼。
到了河岸上，見滿河花燈，果真如書上所說，“浮滿水面，爛如繁星”。
“給。”河岸小攤上，李璟将剛買的花燈遞與我。
我接過，剛想跑到河邊，卻發現李璟正緊緊抓着我的手。
“為夫與夫人一起。”李璟說着，牽着我的手走了過去。
我小心翼翼将花燈放入河中，閉上眼睛，雙手合攏，向花燈許下心願。
放完花燈，我和李璟找了一處茶坊坐下歇腳。
李璟嘗了一口溫茶道：“夫人剛才許了什麽願望？”
我将茶杯放下，搖了搖頭道：“願望可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若為夫拿自己的願望與夫人交換呢？”
我思索了一會，道：“那好。”
我起身走到李璟身旁，還是有些不确定：“我與你說了，你可不能再說與別人，要不然我這願望可就真的白許了。”
李璟笑着點了點頭。
得到李璟的保證後，我便彎腰，附在他耳旁輕聲說道：“願夫君……”
才說了三個字，李璟就突然轉頭。
“我還未說完。”将李璟的臉輕輕推了回去後，卻發現他的耳朵好紅好紅。
“願夫君、爹爹、娘親、姐姐、宋玉、小奚、小七、張嬷嬷、王嬷嬷還有歡兒自己一生順遂。”
李璟聽我說完，打趣道：“夫人有心了，還知道将為夫排在第一位。”
我坐了回去，笑道：“一切以夫君為先嘛，歡兒不敢忘。”
李璟笑着搖了搖頭道：“夫人心可真大，竟惦記着這麽多人。”
其實不止，還有一人。
我又嘗一口茶，有些心虛道：“這是我第一次放水燈，當然要将所有人都許上。夫君，你又許了何願望？”
“為夫的心可不像夫人的那般大，只能惦記一人。”
李璟的神情開始正色起來，一雙深邃的眼眸倒映着我的臉龐：“吾惟願歡兒一生歡喜。”
“倘若李璟不是生在皇家該有多好。”我看着李璟的眼睛，心不由跳動了一下，第一次生起這樣的念頭。
忽然，茶坊內一陣騷動，只見一老夫子走上高臺，坐在條桌旁，用醒木猛擊一記桌面，道：“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道走中央。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
“好。”茶坊衆人紛紛停下手中事，鼓掌大喝道。
看來這便是小奚口中的說書人了。
那時我整日呆在将軍府，實在無聊得很，看書也不能看一整天，我就經常帶着小奚爬上屋頂看對街上的人流，雖不太清楚，卻也能解解悶。
後來，小奚每天都會到那條街上逛上一圈，回府給我講一些她聽到的，看到的趣事。
一日，小奚回來得特別晚，一進門就大喊道：“小姐，小姐，奴婢給你講個故事可好？”
我點了點頭，不一會便沉迷進去了。
我問她這是哪聽來的新奇事，她道：“今日對街上新來了一位說書的，奴婢聽着有趣，想着小姐會喜歡，所以多留了一會。”
往後，小奚每日都會去說書攤上待上一個時辰，将聽到的故事再說與我聽。
只不過那時小奚總會說：“說書先生可比奴婢說得有趣多了，等往後出府了，小姐一定要當場聽聽。”
那老夫子又拍了一下醒木道：“咱們上回書說到，麒乾國的國王因病重到南邊郊外的宮殿養病，大王子監國，四王子輔助監國。半月後，國王病情加重，知曉大限将至，便命身邊大臣起草遺诏，傳位給大王子。交代完遺诏後，國王便病逝了。”
忽然醒木一拍，“誰知四王子竟早有預謀，與大臣串通一起，篡改了國王的傳位诏書，改立四王子為新王。為了以絕後患，四王子與大臣隐瞞了國王的死訊，傳信給大王子道國王病情加重，甚是想念。大王子自幼在國王的教導下長大，可謂父子情深，看到信後恨不得立即奔到南郊。可大王子身邊的謀臣卻認為此事恐怕有詐，提議大王子帶着兵隊前去。大王子認為國王如今病重，帶兵前去不合适，只帶了幾個武功高強的暗衛，便匆匆趕去。”
醒木再一拍，“誰知一踏進南郊的宮殿，大王子和暗衛便身中埋伏，命喪南郊。消息一傳回王宮，四王子即刻将支持大王子的文武官員囚禁起來。大臣頒布了假遺诏，四王子也成了麒乾國的新國王。”
“這四王子心知自己這國王當得是名不正言不順，所以上位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給囚禁起來的官員編造罪名，除非官員自行臣服，否則悉數斬殺。為了堵住悠悠衆口，更是謊稱大王子在前國王病重之時，監國之際，不理朝政，獨自到南郊狩獵游玩，最後不幸墜馬身亡。”
說到最後，老夫子情緒激動，憤怒不已，茶坊衆人早已在底下議論紛紛，其中有一人更是大聲喊道：“那大王子與四王子不就是賢文太子和當今聖上嗎？”
那人說完，騷動更甚。
見狀，那人甚是滿意，趁衆人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我看向李璟，只見他用手示意了一下，一個暗衛跟着那人出了茶坊。
“弑兄篡位，有違天命。亂臣賊子，天地可誅。”随着醒木最後一拍，故事結束，那老夫子走下了高臺。
一旁的李璟随即起身道：“坐在這裏等我。”便跟在那說書人身後也走出了茶坊。
說書人走了，引起的騷動卻未曾停止，反而愈演愈烈，直到官府的人來了，才得以平息。
賢文太子？
記得在我出生後不久，有一位模樣俊俏的公子曾到府上探望過我的病情，他身邊還跟着一位小公子。小公子目不轉睛地盯着我，拿起小小的手指戳了戳我的臉龐後，不禁笑了起來。我有些不滿，但卧病在床的我只能用兩只圓溜溜的眼睛瞪着他，算了，他長得真好看，我就不跟他計較了。
那時爹爹和娘親都稱那大公子為太子殿下，只是當我長大了一些，卻再也沒見這太子殿下和小公子來過府上。
我問爹爹和娘親，他們卻叫我以後再也不能提他們，我也不知為何，只知爹爹娘親當時的樣子很難過，很難過。
慢慢地，我便将這太子殿下和戳我臉的小公子給淡忘了。
我心裏有些郁悶，可能是大家都安靜下來了，茶坊冷清了許多。
李璟一時半會也回不來，我想着到茶坊外邊走走應該也沒什麽事。
幸好我叫張嬷嬷給我備了錢袋，拿出銀子結賬後，走了出去。走着走着，忽覺前面的路有些熟悉，擡頭一看，這不是花滿樓嗎？
原來茶坊的拐彎處便是這花滿樓。
花滿樓還是和從前一樣，樓內絲竹聲起，樓外人流如織。
蘇媽媽依舊打扮得花枝招展，晃着扇子，捏着手帕，領着幾位好看的姑娘在門口招攬客人。要說有什麽不同，就是今日中秋夜，人流更盛了，還有蘇媽媽手中帕子的顏色也由淡青色變為了淡粉色。
我站在同樣的位置，望向同一扇窗戶，此時卻是緊閉着的。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李璟的地方，當時他到這裏做什麽呢？是像今天一樣嗎？
想起成婚後不久，李璟就因與花滿樓的花魁青霜姑娘糾纏不清而被禦史大夫參了一本，聖上在朝堂上大聲怒斥，李璟磕頭認錯，發誓往後絕不沉吟于美色，并以與青霜姑娘斷交為表決心。
聽聞此事時，我正在逗小七，李璟風塵仆仆沖了進來，向我解釋他只是欣賞青霜姑娘的琴技，并無任何逾矩。
其實我是相信的，相信他沒有幹其他男子所做之事，但真的只是聽曲嗎？
李璟很複雜，他是個合格的太子，我不确定能否與之交換真心。
中秋夜的月光，并沒有很明亮，朦朦胧胧的。
“啊！”一個人撞到了我，我踉跄退了幾步。
“哪個不長眼的東西，竟敢沖撞寧王世子。”
我蹙着眉頭看向那人，竟是那日在花滿樓裏妄想調戲我的猥瑣世子，他身後還跟着幾位人模狗樣的男子。
猥瑣世子摩挲着下巴，眯着眼打量了我一眼，轉身朝身後的男子道：“唉，牧兄，怎可沖撞了美人。”
“爺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小美人計較了，只是小美人能否讓在下一睹芳容啊？”
說着，便要伸手摘我的面具。
我甩手給了他一巴掌，覺得還不夠，又伸腿踹了他幾腳，趁旁邊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我撒腿就跑。
“來人，給爺抓住那個潑婦。”又是那兩個小厮。
快要被追上時，一位身穿白衣，戴着…戴着兔子面具的男子如神仙般從天而降，将那兩個小厮踹倒在地。眼看那兩個小厮又要追上，白衣男子甩手飛出兩枚暗器，攔過我的腰飛身上了屋頂。
“先……公子，多謝相救。”落地後，已是另外一條街。
白衣男子點了點頭，便要離開。
我上前一步将他攔住道：“公子救了我，我還未好好報答。聽聞醉仙樓的美酒佳肴不錯，不如我請客，就當是答謝公子的相救之恩。”
白衣男子沒有回答，繞過我繼續往前走。
我追了上去：“若公子今日無暇，那公子可否告知姓名，日後也好登門拜謝。”
白衣男子停下腳步，指了指路邊賣馄饨的小攤。
“公子，小姐慢用。”
大爺端來了兩碗熱氣騰騰的馄饨。
“你這人真奇怪，要是換作他人，定會選大名鼎鼎的醉仙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