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扭曲

扭曲

“雲叔,”林景遇頓了下,語氣下壓,“他上了黃庭的車,我不知道他們會去哪。”

“黃庭……”祁雲眼中浮現出一抹異樣,反而松了口氣的模樣,“那還好,他是個有分寸的。”

祁雲端量着林景遇的表情,眼珠微微一動,他走近了一步,溫聲說:“景遇,先不管小鴛,雲叔問問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指着旁邊那富麗堂皇的酒店,“都這麽晚了,這地方離你學校也不算多近,而且,你不是在上學嗎?”

林景遇攥了攥掌心,又複松開,他擡起眸,眼眸裏的色澤有些暗淡,“雲叔……我,最近在這裏做兼職。”

“兼職?”祁雲愕然睜大眼睛,“為什麽?你是……缺錢嗎?景遇,家裏給你的生活費,雖然不足以讓你揮霍無度,但也完全能滿足你日常生活開支吧?”

“還是說,你遇到了麻煩?”祁雲難掩疑惑和擔憂,“景遇,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如果遇到什麽困難,一定不要自己承擔,要跟我們說呀!”

他眼裏真切的關懷,讓林景遇心裏流進了一道暖流,他安撫道:“雲叔,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麽回事?”

林景遇抿了抿唇,吸了口氣,才終于開口說出:“他的生日快到了。”

“……”

無需多言,祁雲便明白了過來。他看着林景遇,一時有些怔愣,待那良久的愣神過後,他眼中劃過一絲感慨和哀愁。

祁雲無聲嘆了口氣,“景遇,你……”

林景遇沒有言語。

“你有心了。”祁雲撫住林景遇的肩膀,“只是,小鴛已經很多年不過生日了,生日禮物……也沒有準備的必要。”

“……為什麽?”林景遇心髒微沉,他立刻就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祁雲收回手,他走到旁邊的花壇邊,蹲下來,久違地拿出一根煙,點燃後重重吸了一口,吐出一圈嗆人的煙霧,而他的臉便埋在其中,随着那點猩紅的煙明明滅滅。

“那天,也是小鴛父母的忌日。”祁雲抹了一把臉,聲音與平日格外不同,“他們在趕回來為小鴛過生日的路上,飛機失事,遇難了。”

林景遇驟然屏住了呼吸,他不自覺繃緊了身體和神經。

他就這樣突如其來的撥開了迷霧,接近了當年發生在白洛鴛身上的一切,可這一刻,他卻無端産生了退縮之意,僅僅是想象那時的情景,都會覺得是一種殘忍。

白洛鴛……白洛鴛……他在心中重複着這個名字。此時此刻,他無比想要來到白洛鴛的面前,抱一抱他,抱一抱曾經的他。

“景遇,”祁雲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緒,吸了一口的煙被他草草掐滅,“我大概明白了,小鴛應該就是在酒會上意外看到了你,才會大發雷霆。”

“我之前就說過,你是學生,有你在他才會有所收斂。”祁雲緩緩道,“這其中的原因,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很簡單,小鴛因為家庭變故,自己的學業不是很順利,沒有繼續攻讀深造,他雖然不說,但我想,他心裏多多少少是有些缺憾的。”

“所以,或許正是這分缺憾,映射到了學生這種身份上。他向來對還是學生的年輕人比較包容,更何況你現在是白家的一份子。”

“你現在沒幾個月就要高考了,他卻在你上學的時間發現你在這種地方,怎麽可能高興,”祁雲嘆息着,“不過這孩子也真是的,性子太急,明明就是個小誤會而已,解釋清楚了不就好了,還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實在不讓人省心。”

“是我的問題。”林景遇突然說,他微微眯了下眼,沉聲道,“是我的隐瞞造成的後果。”

祁雲一怔,他抿了抿唇,“景遇……”

林景遇臉上浮現一絲淡笑,他慢慢說:“雲叔,我們去接他回家吧。”

祁雲看向林景遇,有些感慨地點了點頭,“好,我給黃庭打個電話,看看他們去哪了。”

然而,這通電話打得并不順利,第一次沒有接通,第二次接通後卻無人響應,十幾秒嘈亂的人聲過後,電話便被挂斷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此刻,黃庭和白洛鴛已經來到了黃庭兒子開在西城區的會所。

會所裝修得很高檔,從外表看,格調雅致,色彩簡約,根本令人想象不到其中進行着怎樣紙醉金迷的娛樂活動。

按理來說,白洛鴛是客,但他顯然沒有這種自覺,熟練地開了間包廂,把黃庭帶進去,又叫了幾個人進來。

反倒是黃庭,表現得十分坐立難安,盡管做足了心理準備,可面對這樣的場合,黃庭還是極度不适應。

而且,以他現在的年齡和身份,出入這種場合,還是和自己看着長大的小輩一起,這讓他頗感難堪。

三兩個柔若無骨的青年全部圍在他身邊,像是吸人精氣的妖精一般,柔媚得幾乎模糊了性別。黃庭身體緊繃起來,音樂和人聲混雜在一起,他卻聽不真切,只覺腦海一陣一陣地悶響。

他頗為失态地拒絕了幾人更進一步的服侍,但他分明明确提出了拒絕的要求,幾人卻不願離開,依舊繞在他身邊。

直到對上白洛鴛的眼睛,黃庭才陡然明白,這幾個青年并不是缺乏服務意識,只是在他和白洛鴛中間,選擇了聽從白洛鴛。

他們明顯是在白洛鴛的暗示下圍上來的。

而此刻,白洛鴛趴在堪堪一側的長沙發上,嘴裏含着一枚新鮮水嫩的葡萄,散漫地托着腮,饒有興趣地觀賞着眼前的畫面。

他在以自己的窘迫和難堪為樂。

黃庭清晰地從白洛鴛眼中讀出了這樣的意圖。

這讓黃庭越發羞惱,周圍的靡靡之音也越發讓他無法适從。可黃庭卻發現,他無法挪動自己的身體,緊繃的軀體如石柱一般,像是無法由他自己控制。

因為,白洛鴛在看着他。

黃庭無法逃離這樣的注視,這樣得之不易的、難得專注的注視。他已經很久沒有從白洛鴛身上得到過這種程度的關注,哪怕這樣的關注是狎昵的、不敬的,他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和快慰。

黃庭望着白洛鴛的眼睛,那雙漆黑的、冰涼的雙眸,嵌在那驚心動魄的美貌面頰上,天真又邪惡,純淨而淫靡,像是真的能攝人魂魄一般,幾乎能将人浸死在其中。

太漂亮、太勾人、太……彌足珍貴。

有一剎那,黃庭被這雙眼睛奪去了呼吸,如同真的溺水一般,他拼命掙紮,身體時熱時冷,窒息的恐懼和求生的本能促使身體釋放出大量的腎上腺素。

……

黃庭驟然清醒過來,他猛地站起身,急劇地喘息着,雙眼猩紅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白洛鴛。

膽小的青年們被他吓到了,紛紛往後退了幾退。

紅嫩的舌尖将又一顆晶瑩的葡萄裹挾入口,白洛鴛舔了舔唇,面對黃庭的異常反應,他神色淡定,視線向下,微作停留,一瞬的表情凝滞後,嘴角勾起了點莫名的笑。

“原來黃董不是性冷淡吶?只是這定力是不是差了點,”他掃了一眼腕表,努努嘴道,“五分鐘,會不會有點太快了?”

黃庭微微握拳,依舊盯着白洛鴛,卻沒有說話。

白洛鴛欣賞了會兒他的狼狽,情緒卻沒有如設想中高漲起來。很快,他的興致就到了盡頭,緩緩撐起身,戲谑道,“大叔活春宮這種重口味的我就不欣賞了,黃董,我幫你開個房,祝你今晚盡興。”

在他正打算撤離的時候,黃庭卻陡然抓住了他的胳膊,力道之重,差點讓白洛鴛失去重心跌倒過去。

白洛鴛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他不自覺擰眉,火氣一撩就上來了,不耐煩道:“放手。”

黃庭的呼吸淩亂而灼熱,他眼睛像被蒙了一層紅紗,神色專注又迷離,看着十分詭異。低喘了兩聲後,他啞聲喚道:“鴛鴛……”

白洛鴛臉色驟然一變,煩躁的表情突兀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寒涼,如同眨眼之間,挂滿了雪野之上的冰霜一般。

“黃董。”他漠然道。

黃庭有些失神地看着他,眼裏有瀕臨爆發又強壓下去的情,有綿綿不絕的苦痛和傷懷,他喃喃道:“鴛鴛,你該叫我叔叔的。”

白洛鴛臉色越發陰沉,他猛地甩開黃庭的手,卻沒有離開,而是轉過身來,眯眼瞧着對方。

黃庭心下顫動,在白洛鴛腳步往前時,他便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明明是長輩,此刻的氣勢卻遠遠不及白洛鴛,反而像躬身低賤的仆侍一般。

在白洛鴛的步步緊逼下,黃庭很快就退到了沙發邊緣,最後身體一時失去支撐,倒坐在了沙發上。

被叫進來的幾個青年早就察覺了不對勁,迫于白洛鴛的殘暴名聲,連熱鬧都不敢看,早早一窩蜂跑了出去。

“鴛鴛……”黃庭又喚了一次。

白洛鴛突然擡腳,踩在了黃庭西褲上,他面無表情,斂眉問道:“你怎麽i的?”

在比自己小二十多歲的小輩面前如此失态,換作平時,黃庭真想找條地縫鑽進去,實在沒臉見人,他接受不了如此突破下限沒有廉恥的行為。

可此刻,他分明心髒很痛,心情也十分低落,但只要白洛鴛看着他,他便難掩那隐秘的快慰。

甚至是被白洛鴛踩着,這樣明晃晃的羞辱行為,也只能刺激他更進一步的反應。

面上溫雅不再,黃庭抿了抿唇,用舌間的津.液滋.潤幹澀的喉嚨,他啞聲回答:“看着你。”

白洛鴛眉尾揚起,氣得表情都有些扭曲,他已經忘了自己原本要說的話,擡起腿狠踹了黃庭一腳,不掩厭惡:“你真夠惡心的。”

黃庭倒吸了口涼氣,他垂着眉眼,清俊的面容皺起,卻沒有否認。

直到腳步聲漸遠,黃庭猛地擡起頭,發現包廂裏竟已經沒有了白洛鴛的身影。

“小鴛!”他心下一慌,不加思考便起身追了上去,卻被路邊的茶幾猛地絆倒在地。

他狼狽地跪在地上,望着空蕩蕩的房間,心髒也突然一空。

黃庭如夢方醒,他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掌心,身體不住地顫抖着、蜷縮着。

沒有人發現,這個身着得體西裝、溫潤優雅的中年男士,在空蕩而喧嚣的房間裏,跪在地上,蜷縮着身體,不顧形象地失聲痛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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