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夢？
周堔禮煩躁地按着眉心，深藍色的眼睛裏蘊藏着幾分意味不明的暗色。他發了消息給助理，通知将早上的會議推遲一個小時，随後進了浴室。
淅瀝的水聲響起。
那間白色的浴室升起了迷蒙的水霧。
宋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清冷的霧氣攜着暖黃的日落飄蕩在窗外，像是一場格外绮麗的夢境。
宋安在床上坐了很久，才将迷糊的腦子拉回清醒的邊緣。
……好像該吃飯了。
宋安披上外套，穿上拖鞋去了廚房，打開冰箱，發現只剩了幾片綠色蔬菜，還有一個放了許久有些幹癟的蘋果。
宋安沒有挑剔，将蘋果洗了洗，咬了一口。
屋子裏很安靜，除了卧室和廚房開着的小小的燈，其餘地方昏暗得不見任何光亮，像是栖息着某種沉默的怪物。
宋安慢慢啃完了那個蘋果，只覺得腦袋空空。
算了，好像也不是很餓。
平常總會來串門的周鳴坤也不知道哪去了，宋安垂下腦袋，光只在他的下颌留下了幾分溫和又冷淡的溫度。
安靜的空間裏忽然響起手機鈴聲，将宋安的全部心神猛地喚醒。
“喂？”
電話那邊傳來陶桃歡快的聲音，“小安醒了嗎？今天你姐夫說接到了個大單子要慶祝一下，還沒吃飯的話要不要來你姐這聚一聚？”
還沒等宋安回答，他又聽見電話那邊軟軟的童聲，“小安叔叔，甜甜想你了，快過來和甜甜一起玩！”
稚嫩的聲音穿過了破舊的話筒，回蕩在安靜而冰冷的小屋裏。
宋安本想拒絕的話停在喉間。
半晌，他輕柔的嗓音才慢慢響起，“好啊，那甜甜要在家乖乖等叔叔過來。”
“好喔！小安叔叔一定要來哦。”林甜甜捧着手機笑得看不見眼睛，卻一字一句回應地十分認真。
陶桃看着女兒無奈又寵溺。
她對着話筒，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霧，有些不放心，“小安，要不要你姐夫過去接你？”
“不用了桃姐，我過去很快的。”
“那你路上小心啊。”
“嗯。”
宋安挂了電話，回到了卧室，脫下睡衣，換上簡裝，拿上鑰匙和手電筒就出了門。
屋內最後亮起的那盞燈漸漸熄滅，被關在了冰冷的鐵門後面。
初秋微微泛涼的夜晚沉浸在如海般的大霧之中，整座城市仿佛沉沒在海中，昏黃的落日也矮下了頭。
路邊的街燈一盞盞亮起，宋安尋着看不甚清的光影走在路上，只覺得這天似乎越來越冷。
陶桃家距離這邊其實有點距離，單純靠走可能需要半個多小時。那是坐落在一片靠近市中心的小區，因為隔壁新建了別墅區，近幾年也算是身價大漲。
大霧天的夜晚，街上的車輛更少，以致于宋安一下就注意到了那輛距離他越來越近的黑車。
宋安對車的了解并不多，他只認識奧迪，但是現在他只能從外表看出那輛黑車幹淨又漂亮，線條流暢。
不是奧迪，但應該也很貴吧。
車子在他身邊緩緩停下，降下的車窗露出了一張令宋安有些意外的臉。
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雙深藍色的眼睛。
“宋先生是要去哪裏？”周堔禮低沉而又磁性的嗓音在宋安的耳邊響起。
他淺笑着，用那張俊美至極的臉看着宋安，在暧昧不清的街燈下，他像是游弋于光影之中，正在隐秘地探尋着什麽有趣的存在。
——又或者該說觀察？
銀邊的細框眼鏡将這人眼裏的深意全部攔了下來。
宋安微愣，忽然覺得今天晚上似乎也不是那麽冷了。
僅僅是猶豫了三秒，宋安緩緩說出了目的地，他知道面前的這個人似乎并不打算只與他打個招呼。
果不然。
“我正好順路，如果宋先生不介意的話，可以帶你一程。”周堔禮似乎笑了笑。
他的話語總是顯得分寸有度，克制而守禮。
站在迷蒙不清的街道上，宋安看着那個坐在車窗裏的男人，那雙深藍色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不知為何，宋安忽地想起了那只同樣擁有藍色眼睛的小黑貓。
從下往上的看着他，就連那擡眼的弧度似乎都別無二致。
某種莫名的心虛感一下子襲擊了他。
于是宋安不自然地移開了眼，随後點了點頭，“那就麻煩周先生了。”
“不用客氣。”
車裏的男人并不知道他在想着別的小貓咪，還十分貼心地幫他打開了車門。
宋安有些拘謹地坐了進去。
車子開始緩緩行駛。
安穩舒适的環境并沒有讓宋安完全放松下來，身側坐着的那個高大的男人始終在繃緊他的神經。
車廂內彌漫着淡淡的像是雪松和檸檬混合的氣味，讓宋安一度連呼吸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明明坐在一個并不過分接近的地方，始終保持着一個克制而守禮的距離，但宋安卻能感受到這個男人那幾乎要将他整個人淹沒的氣息，裹挾着被刻意收斂的侵襲感。
宋安用餘光看着那個男人。
看見他依舊穿着一身整潔而優雅的西服，是深藍色的黑絲絨，在微亮的光線下承轉着巧妙而惑人的微光，帶着白色手套的手指在交疊的雙腿上輕點。
周堔禮似乎在專注地看着另一邊窗外的風景。
于是宋安的目光略微放肆了一下，停頓在他被領結緊緊箍住的喉結上，看着那彎轉的弧度，一點一點下滑，最後被淺白的襯衣完全遮擋。
他有些遺憾地垂下了眼眸。
手指輕扣在腿上沉悶的聲音在車廂內一點點清晰起來，周堔禮脊背挺直，哪怕是坐在狹小的車後座中，卻依舊貴氣莊重地猶如端坐于高高的王位之上。
宋安沒敢再去看他，垂下的眼只在餘光中瞥見了周堔禮筆直修長的腿，被全部掩在深色的西裝褲下，只能隐約看出那點流暢有力的輪廓，連腳踝都沒有露出。
“宋先生是去拜訪朋友嗎？”好聽的嗓音驀地在宋安耳邊輕響。
宋安剎然回神，沉默地點了點頭。
他看了一眼窗外，卻只能看見朦胧不清的霧氣。
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卻在看着他。
“宋先生似乎很拘謹，是我做了什麽不妥的事嗎？”
宋安轉頭看向了周堔禮，擡起的黑色眼眸裏有幾分詫異，卻在剎那間對上了這人的眼，像是瞬間墜入了不可名狀的深海。
宋安滾了滾喉嚨，反應過來後他又低下頭，蹙着眉抿了抿唇。
他不知該如何解釋，“……抱歉，我只是有點不善于交際。”
黑色的眼睛看上去似乎有幾分無措，“周先生您很好。”
周堔禮看着他，忽地淺笑了一聲，他用手指松了松領結。
宋安面上是看不出異樣的平靜，眼神卻沒離開這人的每一個動作。
“看來是我多想了。”
仿佛并沒有注意到他過于直接的視線，周堔禮忽地往他這邊傾身。
宋安猛地緊繃身體，心跳加快了幾分，聞着那股淡淡的雪松檸檬味朝他接近。
他黑色的眼睛很專注，專注地看着周堔禮的每一個動作。
大概是察覺到了宋安不易察覺的緊張，周堔禮停在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他的臉上帶着幾分淺薄的微笑，幫宋安輕輕開了車門。
“宋先生，已經到了。”
宋安眨了眨眼，兩秒後才回過神，發現車子已在不知不覺間停下，窗外是他所熟悉的小區門口。
宋安猛地低下頭，“抱歉。”
下車的動作帶着幾分被掩飾得很好的慌張。
“謝謝周先生。”被溫涼的晚風吹過，宋安才後知後覺臉上驟然升起的溫度。
“不用謝。”周堔禮臉上的笑意似乎并沒有多少變化。
他看着宋安又說了句，“你也很好。”
“……嗯？”
“你也很好，宋安。”周堔禮不厭其煩地重複了一遍，用他那仿佛沉浸在霧裏，帶着微涼而又迷人的聲音。
宋安看着那輛車漸漸遠離，覺得一瞬間回到了燥熱的夏天。
他默默紅着耳尖。
啧，男人。
宋安摁響了302的門鈴，開門的是陶桃，還有緊跟在她身後的林甜甜。
“小安叔叔！”林甜甜一見到人就撲了上去，緊緊抱住了宋安的大腿，露出的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小安，今天來得挺快。”陶桃有些意外。
宋安笑着抱起了林甜甜，“嗯，路上遇到了朋友，搭了順風車。”
朋友？
想起了什麽，陶桃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
看出她在想什麽的宋安有些無奈，“只是普通朋友。”
但或許在那人看來，只見過幾面的他們連朋友都算不上。
“哦~”陶桃更加了然地點了點頭。
她懂，遲早是男朋友！
說實話，認識這麽久了，她是沒怎麽看見宋安和別的男人主動交流的。現在有了朋友，那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陶桃笑着。
一直高興埋在宋安懷裏的林甜甜忽地擡起頭說道：“小安叔叔，你背後有黑黑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