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周堔禮坐在寬大而空曠的辦公室裏,明明素來不喜甜食,但他還是将那一盒餅幹一片一片地全部吃完。
空氣中彌漫着與冰冷的空間不相符的餅幹的香氣,但在那香氣的深處似乎又有另一種更吸引周堔禮的存在。
望着宋安離開的門,他獨自坐在沙發上許久。
深藍色的眼染上深邃,他似乎是在思索,腦海裏恍惚間有畫面一閃而過。
像是身處深海裏周圍水流湧動,而他正朝着那熟悉而惑人的香氣潛行。
但那些破碎的畫面無法連成完整的記憶,只有那獨特的氣味讓周堔禮一下子深刻起來。
可讓他疑惑的是,他并不記得自己有那樣的經歷。腦海裏的畫面像是一幅栩栩如生的油畫,嵌在虛幻與現實之間。
周堔禮垂下眼,并沒有去糾結。
他順手拿起了餅幹盒,不經意卻發現底下另一個包裝得精心的禮物。
又想起宋安匆忙離開的背影,周堔禮失笑。
……
宋安慌張離開之後,才發現自己似乎忘了一件事。
另一樣禮物被他忘在餅幹下面。
……啊。
算了,也不算什麽。
今晚借由那盒小餅幹所得到的,已經超過宋安的想象了。
哪怕另一樣禮物幾乎花掉了他大半積蓄。
但此時此刻,宋安卻只覺得心滿意足。
不愧是能追到我們桃姐的林哥!秘密武器就是厲害。
他心情極好地回了家,甚至開門時的動作都帶上了幾分輕快。
回來的時候小奶貓還沒醒,蜷着身子縮在宋安的枕頭邊上,像黑色的毛團子。
宋安呼嚕了一下它的貓貓頭,狠RUA了幾把,親親蹭蹭毫不顧忌。
睡得迷糊的小奶貓睜了下眼,看了一眼宋安,随後又閉上眼。
宋安看着它這可愛的樣子,親了親它的小腦袋,不再打擾。
“睡吧,小咪。”
聲音又輕又緩,一下子将那具黑貓軀體裏的意識送入了更深的海底。
第二天的宋安依舊早起上班。
路上的大霧飄浮着,游走在他的身側。
市裏公交車開設了專用通道,其他車輛不允許借道,在最大程度保障公交行駛的安全。
最為關鍵的城市地鐵并沒有通到這邊,私家車限行量也愈大,導致最近坐公交的人多了許多,宋安擠了兩輛車才勉強上去。忍受着車上混雜的氣味,和一堆人如同沙丁魚罐頭般擠來擠去。
拉着扶手站了一路,宋安百無聊賴地聽着那些無關緊要的八卦。
有孩子的苦惱孩子上學的安全,有工作的抱怨車輛限行,甚至有吐槽自家樓上鬧鬼的,小區裏有人自殺。
但這些都與宋安無關。
終于下了車,但等宋安緊趕慢趕到酒店時,還是稍微遲了幾分鐘。
“抱歉啊,桃姐,我來晚了。”
今天和他交班的是陶桃,她并沒有說什麽,只是招了招手,打了個哈欠,整個人顯得格外頹靡。
“困死我了,小安快來交班,我趕緊回去睡覺。”
這幾天新上任的老板将整個酒店上層的管理人員來了個大清洗,走了許多熟面孔,大多是以前那個逄經理的關系戶。
就連酒店的安保也換成了人高馬大的肌肉男。走後門的小舅子本來還想鬧,然後被毫不留情地丢出門外。
新來的這些員工反而更得他們這些底下基層的心,不僅如此,在整個經濟蕭條的背景下,大老板還給他們漲了福利,更得人心了。
最近酒店員工個個動力大漲。
宋安換上工作服,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頭發,黑色的眼睛落在碎發後,整個人依舊顯得安靜而沉默。
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然後輕輕揚起一個淺笑。
“來了。”
一天的工作開始。
來辦理退房和入住的人比前幾天多了許多,宋安直到中午才有點空閑吃個飯。
聽到那些客人的閑聊才發現緣由,原來是德尚科技新研發的人造陽光終于投入使用,第一批試用基地就在他們這邊,離宋安所在的酒店不遠。
主打一個真實度。
而這些客人都是慕名前來體驗的,有許多是從外地趕來。
以致于整個唯雅酒店迎來了這一個月的住客高峰。
“好久沒有曬過太陽了,再這樣下去我感覺人都要發黴了。”
“是啊,誰知道這大霧天都快一個月都沒散,也不知道會持續多久。”
“那些專家一個屁都研究不出來,原來還說一星期大霧肯定散,現在倒是什麽都不敢說了。”
“……”
默默聽着她們抱怨着離開,宋安沉默不語。
宋安其實對這方面的需求并不高,對于大霧的出現也沒有什麽看法。
頂多在衣服晾不幹的時候有些苦惱。
他本來已經在看烘幹機了,但是給周堔禮買了禮物之後,存了三年好不容易充盈起來的錢包霎時縮水。看見所剩不多的存款,宋安又暗暗放棄了這個想法。
還是等下個月工資發了先吧。
兜裏錢少,宋安會沒有安全感。
他最近也在想着要不要搞個兼職之類的。
但是現在兼職也不好找了。
下午的時間依舊忙碌,好久沒體驗過這種工作強度的宋安有些不習慣,他終于明白為什麽早上陶桃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了。
更何況今天的他還是連上二十四小時的夜班。
宋安黑色的眼裏頓時挂上幾分疲憊。
酒店的玻璃門被推開。
又有客人來了。
他迅速調整了神情,露出營業性的微笑,“歡迎光臨唯雅酒店。”
穿着西裝的男人跨過玻璃門走了進來,他深藍色的眼一下子就看見了宋安的身影,腳步優雅地朝他而來。
宋安對于看見周堔禮出現在他們這個小酒店,其實已經沒有意外了。
甚至有時候會想,這個人會不會是因為他才頻繁而來的呢?
但對于這個男人,宋安向來不敢揣測太多。
他怕給了自己錯誤的念想。
現在,只要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就行。
整齊而素雅的西裝三件套穿在周堔禮身上,今日是深灰色格紋,低調而內斂,莫名的就有一種與衆不同的性感。
宋安看見他時,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陶桃說的那些話。
于是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在周堔禮,被領帶緊緊束縛的脖頸,與那雙被戴得一絲不茍的黑色皮質手套上。
所有的一切都緊貼着男人流暢的身體,又會在那些不經意間露出的罅隙間透露半掩的冷白色。
就像是一種不含任何暗示的挑逗。
又比那更讓人激動。
以致于那些西裝領口,袖口和胸口精心搭配的配飾,在宋安眼裏最後倒是真的淪落為裝飾。
宋安看着他,擡起頭,臉上的笑意真誠了幾分,“周先生。”
周堔禮輕輕颔首與他打招呼。
戴着黑色皮質手套的指尖推來了他的身份卡。
他特意展示了一下自己袖口新的水藍色袖扣。
宋安正在克制自己的眼神,不要那麽放肆。于是他接過那張過手不知多少遍的身份卡,心虛般落在了上面的證件照上。
照片上,比現在還要青澀許多的周先生正看着他。
依舊是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只是沒有了溫和且斯文的眼鏡遮擋,證件照上的男人顯得有些冷漠。
但依舊俊美,有種淩人的沖擊。
宋安走神,餘光不停瞥着那張小小的身份卡,手下有條不紊地為男人辦理入住。
周堔禮卻看着他被一張算不上好看的證件照,吸引了全部注意,不禁失笑。
明明他本人就在這不是嗎?
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周堔禮整了整袖口。
關注點奇歪的宋安并沒有發現,眼前這個男人正戴着自己送給他的那個被遺忘的禮物。
他的專注,落在不知何方。
周堔禮看着宋安的發旋,無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