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林佑慢悠悠的往左思歸的方向飄着，腦子裏卻想着剛才的事情。
老人的态度讓他費解。
他看着林佑虛無身影的方向，神色複雜，因為老态而渾濁的眼裏卻帶着明顯的恨意，如烈火灼燒，如洪水傾瀉。
他看的很清楚，所以費解。
他和這老人無冤無仇，甚至連面都沒有見過，但是那恨意卻如此的清晰可見。
為什麽？
他哪裏得罪了這個老人？
總不能是他昨天晚上吐在人家院牆外面的那一灘————讓老人恨上了他吧？
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一個老人的恨意，只能追溯到久遠的，無法忘懷的以前，而不是淺薄的，連面都沒有見過的現在。
林佑撓了撓自己透明的靈體腦袋，感覺自己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難不成在左思歸旁邊待久了，連智商也下降了？
林佑打了一個寒噤，甩開了這可怕的想法，加快了速度。
而留在原地的老人停止了打掃，丢下掃把踉跄幾步扶着旁邊的大榕樹，一聲接一聲的咳了出來，咳得撕心裂肺，仿佛連肺髒都能随着一起咳出來。
好半晌，他才顫顫的坐在榕樹根上，取出了一個紅繩系着的小巧骨制品，輕輕的摩挲了起來。
小小的骨制品刻成一個蓮花骨朵，有幾瓣微微張開，露出最中間含苞欲放的一點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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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半晌，最終嘆息了一聲，把它收了起來。
“當年你說的話，果真要實現了嗎？”
老人撐着腰從地上拾起了掃把，又開始掃那紛揚的落葉。
“四十年，已經這麽久了啊………………”
蒼老的嘆息聲在小小的院子裏散開，被風吹成了一片一片。
林佑找到左思歸的時候，左思歸正在胡吃海喝，他的對面坐着小女孩，似乎也知道自己暴露了，就毫不避諱的捧着一只肥雞放血喝，看那表情，活像恐怖片裏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怕的無辜小演員。
林佑不忍直視的扭頭看左思歸，左思歸埋頭大吃，就像一頭餓死鬼。
林佑有點心虛。
他昨天晚上可是用人家的身體吐了兩次，這會兒左思歸餓了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林佑幹咳一聲，飄到左思歸旁邊，左思歸瞟都沒有瞟他一眼，只在心裏給他發了一道電波：
‘你怎麽那麽慢，我都快吃完了，唉剛才還不覺的，一聞到飯味就感覺肚子裏怎麽這麽餓，跟餓瘋了似的。’
林佑默默的把頭從房頂上伸了出去，實在是沒臉說自己暈鳥，糟蹋了左思歸昨天吃進肚子裏的糧食。
等左思歸吃完，滿足的呼出一口氣，小女孩就放下那只已經死翹的小母雞，撸袖子準備收拾桌子，左思歸就活像被火燒了一樣的跳起來，端起了大半盤子。
‘囡囡，這些放在哪裏？’
左思歸自然的問小女孩，驚掉了林佑的大牙。
霧草我就離開了這麽一會，你們的關系就這麽好了？
林佑吃驚的不行，看着左思歸跟着一頭妖魔端盤子放進廚房，然後幫着妖魔打了一桶水。
林佑可是知道左思歸有多崇拜獵魔人，有多讨厭妖魔，而現在的他卻在和一頭妖魔和諧共處，怎麽能不讓林佑抓心撓肺的想要八卦一番呢？
‘喂喂，怎麽了，不想當獵魔人了？’
林佑揶揄的笑着問：‘覺得妖魔還是不錯的？’
左思歸搖搖頭，沉默了一下才說道：‘她…………囡囡跟我說，她已經維持這副樣子，在這個莊子裏生活了四十六年了。’
林佑目瞪狗呆：我了個，萬年蘿莉啊這！
‘四十六年，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離開這個莊子。’
林佑：‘妖魔居然是被生出來的？！’
左思歸奇怪的看了林佑一眼：‘當然了，它們就算不是人，也不能從石頭縫裏面蹦出來吧？還有你重點是不是偏了？’
被左思歸的吐槽噎了一下的林佑憋了憋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你說你說。
左思歸于是繼續扮演自己的哲人，惆悵的嘆氣：‘四十六年，等那位前輩死了，她也就要跟着死。’
林佑：………………
‘你不會覺得她可憐吧？’
左思歸頓了頓，點了點頭，少年的臉上帶着一點茫然，還有一分遮掩不去的稚嫩，說來，他也只有十五歲。
很容易熱血上頭的年紀，也很容易…………被打動。
左思歸一直想成為一個獵魔人，夢想着能夠親手逮住吃人的妖魔，把它們撕成一塊一塊的去慰藉被傷害的百姓，但是他遇到的第一個妖魔卻是一個弱小的，還沒有他腰部高的一個人類幼崽狀的小女孩！
她看上去柔弱懂事，從沒吃過人肉，只靠着動物血液維持着身體活動的必要能量，她稚嫩的小手最多只能提起半桶水，連一桶水都不到！
她牽着他的手，用異常成熟的語氣和他說着她貧乏的生活。
很明顯，左思歸就算能夠輕易把這個丫頭拎起來送到獵魔人聯盟，他也不會那麽做。
‘所以你要放棄你獵魔人的目标了？’林佑聲音一下子就拔高了一度，興奮了起來。
左思歸被林佑一刺激，猛地哆嗦了一下，瞬間鬥志昂揚：‘不，我決定以後狩獵妖魔的時候都要仔細鑒別了！’
林佑：………………
那你同情個什麽勁兒，摔！
根本搞不清左思歸腦回路的林佑差點把自己的靈體擰成一個麻花，還沒等再勸，就有一個懶懶的聲音慢悠悠響了起來。
“喂，還有吃的沒？”
小女孩哎了一聲，掀開了還溫着的大鍋。
林佑和左思歸齊齊朝着發聲源看了過去，然後一人一鬼同時僵住，左思歸嘴巴張的大大的，活像生吃了一個看不見的雞蛋。
江戎複穿着白袍，漆黑的頭發懶散的綁了一下，流瀉在左側肩膀上，他英挺又矜貴的臉上帶着一點輕松笑意，背着光，跨進了廚房。
如同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突然踏入了凡間。
左思歸：……………………
林佑：卧槽！！！
江戎複一直是以‘陳哥’的那張臉出現在人前，突然卸了易容，對于兩人的沖擊，簡直不亞于□□爆炸。
至于今天早晨點左思歸穴的時候？
林佑會說他當時慫的立刻就飄到了半空，連看一下反派大BOSS的勇氣都沒有嗎？
江戎複頂着那張極好看的臉，在左思歸和林佑的注目下，端走了小女孩溫給他的飯菜。
而左思歸，連一句話也沒來得及說出來。
過了老半晌，小女孩鍋碗都洗完了之後，左思歸才夢游似的問林佑：
‘你确定，他就是把我們帶到這裏的陳哥？不是別的什麽住在這裏的人？’
林佑也如同夢游似的回複左思歸：
‘我聽他聲的時候很确定，但是看到他的臉後，我不确定了。’
一人一鬼面面相觑，最終看向了一邊擦幹淨手的小女孩。
林佑終于明白，為什麽那麽多反派能夠有那麽多心甘情願為他們辦事的走狗了，他們不僅僅靠的是陰謀，還有可能靠的是————
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