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江戎複此人,出身孤兒,卻有一個老怪物師父。
老怪物師父獵魔人出身卻沒有進獵魔人聯盟,本領高強卻一生放蕩不羁愛自由,江戎複從小就被帶着跑遍了大江南北,中原內外。
這其實也沒有什麽不好的,畢竟長見識,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輩子都不一定能跑那麽多地方呢。
可關鍵是他師父實在不是個會照顧人的料,江戎複一能獨自下地走路,就再也沒能爬上過自家師父骨肉嶙峋的脊背。
那時候他們還在野外露宿,師父就振振有詞的說道:“絨絨啊,你已經是個大人了,該學着報答師父了。”
那時候還叫江絨絨的江戎複看了看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又仰頭看着自家師父皺巴巴的老臉。
師父腆着老臉,半點也不帶臉紅的。
從此,江絨絨的悲慘日子就來到了。
野外露宿,絨絨打獵摸魚灌水生火無一不做,連那不輕的包裹都是他在背,只為了供養那咬草哼歌的老不死師父。
打尖住店,絨絨前後打點點菜付錢,他師父吃最好的,他吃剩下的,他師父睡床上,他睡桌子上。
就連空餘時間,絨絨也被師父一個又一個術法給耍的團團轉,最慘的一次是被诓進了迷魂陣,恍恍惚惚一頭栽進了水裏,差點沒淹死他。
絨絨氣的半天沒有給師父做吃的,餓的那個死老頭嗷嗷叫,最終才在為老不尊的師父哭天搶地的嚎聲中去捉了兩條魚。
日子一天天過去,絨絨也一天天長大,明明風吹日曬餐風飲露的生活,卻沒有帶給他一絲一毫艱苦的痕跡。
九歲的幼童比平常孩子瘦弱了一些,但是卻粉雕玉砌,裹在粗麻布裏面就像是一個名貴的瓷器放在垃圾堆裏。
江絨絨長得太好,并且随着年齡的增長,長得越來越好。
太過于出色的皮相讓江絨絨煩不勝煩,他也不是嫌棄自己的長相,只是嫌棄那些如同見血的水蛭一樣圍過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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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道太亂,一個小孩子如果沒有點本事,是保護不了自身的。
江絨絨在用一把處理野味的小刀割破一個妄圖對他做些什麽的猥.瑣男人的喉管時,突然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抹了抹沾到他身上的血跡,血液暈染開來,就再也洗不掉了。
他師父蹲在地上瞅着他,等他擦幹淨手之後第一次牽他的手,帶他進了一家成衣店,給他買了幾身衣服。
江絨絨開始學習易容術了,他的師父一反常态的對他嚴格要求苦心教導,還從懷裏取出一本皺巴巴的書給他,要他一定要看重這門手藝。
江絨絨本以為師父是終于知道關心他了,但是他看着自己師父難得嚴肅的臉,上面只有對往事的緬懷,和深深的愧疚,對他的關心,也只有那麽小小的一點。
于是江絨絨知道了,卻沒有深究,他不想知道太多,也不想去問那麽多為什麽,他知道師父教給他的東西是有用的,也是為了他好的。
當然,得知了師父用心的江絨絨,仍舊沒能對自家師父起多大的疏遠之心,卻也沒有多少敬畏之心。
江絨絨仍舊在老不死師父的手底下讨生活,被壓迫的狠了還會沖着師父展開無疾而終的報複。
那老不死的又小氣又龜毛,從小到大也就只給他買了那麽幾身衣服,剩下的一股都是他賣野獸皮毛攢下來的零花錢買的,還時不時被師父偷一半。
絨絨和師父到處‘體驗生活’,但其實就是如浮萍一般的流浪,在十三歲的時候,他撿到了一條筷子粗的小白蛇。
小白蛇的花紋很少見,他就把它撿了回來,師父拎起小白蛇尾巴看了半晌,臉色複雜的念叨着什麽‘噬靈蛇’,‘狗屎運’,他壓根沒有理會師父的日常抽風,給小白蛇喂了一塊兔子肉。
他那時候天真的以為會一直和師父就那麽走下去,但是前一天還在念叨着崇安城十裏香酒樓裏烤鴨的師父卻在第二天再也沒睜開眼睛。
他用全部的錢買了一個劣質的陶罐,把師父的骨灰裝了進去,埋在了師父最喜歡的柳樹下面,然後給他磕了九個頭。
沒了師傅,他應該做什麽?
江絨絨板着指頭數了半天,沒有找到一件想做的事,他十四年的生活被龜毛又小氣的師父占的滿滿的,連日常的練習法術都是在師父拿石子丢他的時間裏過來的。
江絨絨摸着小白蛇的鱗片,想了又想,餓了就吃,困了就睡。
仍舊是流浪。
他的‘狗屎運’似乎挺好,在撿到蛇祖宗兩年後,他又撿到了一個人。
面黃肌瘦,嘴唇死皮爆開,根本看不到一丁點血色。
那個人年齡也不是很大的樣子,最多十七八,穿着價值不菲的料子,身上被砍了好幾道深可見骨的血口子。
為了生存可以殺人不眨眼的江絨絨摸着下巴想了想,把少年拖進了自己暫時借宿的破廟裏,決定救這個少年一命,反正要是不聽話,就剮了喂自家蛇祖宗。
蛇祖宗從他的袖子裏游出來,吐了吐鮮紅的信子,嘶了一聲。
少年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從靴子裏拔出一柄小匕首眼神警惕,被起床氣大過天的江絨絨一指頭戳成了木頭,少年可沒有他師父那樣的身手,瞪着圓溜溜的眼珠子就僵在了那裏。
江絨絨一腳把少年踹到了一邊,砰咚一聲倒在稻草上又睡了過去,蛇祖宗扭到了少年的眼前和他大眼瞪小眼,似乎評估着未來糧食的好吃程度。
江絨絨睡飽了,醒來了,少年仍舊僵硬的舉着小匕首,可憐的倒在了原地。
江絨絨打了個哈欠,随手點開少年的穴道,少年僵硬了好一會才撲通癱軟在地上,哎呦哎呦的打着滾嚎叫起來,還不小心撞翻了缺胳膊少腿的佛像前的神龛。
江絨絨很快就獵來了兩只兔子,處理好了灑上了調料就架在火上烤,很快香味就散發了出來。
少年縮在一邊咽口水,手裏仍舊拿着小匕首,江絨絨沒有理他,吃的滿嘴流油,還撕下小塊肉吹涼喂給了蛇祖宗。
少年忍了又忍,最終慢慢的挪到了火堆前,小心翼翼的說:“我,我餓了。”
一看就是大少爺的毛病,只知道要,不知道換。
江絨絨一手按住了少年伸過來的髒兮兮的手掌,拿眼角挑他:“拿我的吃的,可不能白拿,你有金子還是有銀子,拿出來給我,我就給你吃的。”
明标價碼,來者不拒,獅子大開口。
少年翻遍了全身上下,最終只能摸出一塊小小的玉墜,上面雕刻着盤旋咆哮的龍紋。
壓根沒有半點上層社會常識的江絨絨就大大咧咧的拿他那油乎乎的爪子一把抓起了小玉墜,塞進了懷裏,然後把啃了一半的兔子遞給了少年。
少年嫌棄的看着他啃剩下的牙印,做足了心理建設,才轉過去在他沒有碰到的地方啃了一口。
然後就把半只兔子吃了個精光。
江絨絨可是從小就練出來的,做野味不要太好吃呦。
一頓飯,就讓少年賴上了他,跟在他的後面求江絨絨收他做個跑腿的,并且哭着說自己的玉墜子已經給了江絨絨,江絨絨必須要帶着他,否則他死也不會瞑目的。
江絨絨本來能使用輕功一走了之,但是看着少年眼底掩蓋不去的恐懼,他還是想了想,收下了比他大好幾歲的少年當了仆人。
說到底,不是他動了恻隐之心,而是他太寂寞了。
江絨絨想着以前自家師父那頤指氣使的欠揍模樣,也有樣學樣指揮的少年團團轉,但是少年不愧是大家族出身的少爺,什麽也不會,讓他摟草鋪個床也能弄得稻草漫天飛舞。
江絨絨最終還是淪為了照顧少爺的煮飯婆,唯一比照顧師父好的一點就是少年願意一點一點的學着怎麽照顧他,并且聽話的讓江絨絨無從發火。
野外露宿,江絨絨吃最好的,少年吃剩下的,打尖住店,江絨絨睡床,少年睡地。
少年還承擔了包裹的重量,并且處處讨好江絨絨,江絨絨過的十分舒心,并且理解了自家師父的感受。
糟糕,是引人堕.落的感覺!
江絨絨腦子裏清醒了一瞬,又很快的在少年的伺候裏沉迷了進去,十分的沒有出息。
但是和乖順聽話的大仆人生活的日子同樣不長,只有僅僅的三個月,就有幾個黑衣人半夜三更的摸進了他們的客房,想要把少年剁成肉醬。
少年慘叫着朝着江絨絨撲了過去,被吵醒的江絨絨暴怒的把除了少年之外的黑衣人全部割了喉,吵醒了江絨絨的少年卻在慘叫了一聲之後就安靜如雞,縮在了江絨絨的身後。
少年充分的領悟到了和江絨絨一起生活的精髓,那就是絕對不要吵醒熟睡中的江絨絨!
………………
就算吵醒了,也絕對不能認賬!
江絨絨這一覺睡得十分的不舒坦,黑衣人死了一地之後他還沒等睡着,就又是一波的黑衣人湧進了他們落腳的客棧,還沒等他動手,黑衣人就呼啦啦跪了一地。
對着少年的方向。
江絨絨陰森森的轉頭,也看向了少年。
少年驚恐的制止了黑衣人的動作,接着動作誇張的指天畫地發誓絕對不會再有半絲聲音出現,江絨絨才又陰森森的盯了黑衣人兩眼,爬上床睡了。
長大的蛇祖宗從江絨絨的袖子裏爬了出來,盤在了江絨絨的旁邊。
少年動作輕的簡直踩不死一只螞蟻,悄悄的走到了黑衣人首領的旁邊做了一個跟我來的手勢,并且在黑衣人即将開口的同時狠狠的捏住了那張不知死活的兩片嘴唇。
黑衣人首領一臉問號的被捏着嘴巴帶出了房間,委屈的簡直縮成了一團。
于是第二天再次醒來的江絨絨再次發現變天了,自己乖巧聽話的小仆人搖身一變,變成了當今皇帝的第三個兒子,那個玉墜就是他身份的證明。
少年捧來了一大堆金銀珠寶給他,要換回玉墜。
江絨絨換了,珠寶多好,亮晶晶的,當彈珠玩很不錯,玉墜子都滾不起來。
拿回了玉墜子的少年仍舊不走,他的眼睛亮亮的看着江絨絨,問道:
“絨絨,你要不要跟我走?我能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放在你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