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左思歸在酒館裏當小厮之前,其實是有一個還算富餘的家庭的。

太平盛世,領地的老爺也算仁慈,他們一家有大哥和二姐早早的就下地幹活,算起來,左思歸其實是被嬌養長大的。

就算是在鄉下,他們家的勞動力也算足了,甕裏餘糧也不少,左思歸的爹娘在左思歸□□歲的時候,就起了讓小兒子讀書的心思。

左思歸的爹娘性子老實,左思歸性子卻有些皮,整日上山下溪什麽的也不停歇,讓他跟着先生磨磨性子也算不錯,爹娘寵愛小兒子,也覺得小兒子聰明,指不定能考取個什麽功名。

左思歸的大哥倒是沒什麽意見,他已經到了娶媳婦的年紀,也沒啥嫉妒的心思。

于是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左思歸村裏私塾的教書先生也算是有兩把刷子的,收拾的左思歸老老實實,以至于到後來看到先生,那皮實的性子也忍不住緩了下來,敬畏的像一只鹌鹑。

就這樣過了三年,左思歸也在私塾裏學了三年,不說足夠刻苦,卻也沒有太過排斥讀書,讀書累了也會上山逃逃課,打雞摸魚的帶回家給家裏換點新鮮口味。

日子平緩流過,但是天卻有不測風雲。

左思歸的村子裏遭了災,一個下午的功夫,半個村莊的人都被殺的幹幹淨淨。

左思歸手裏還提着兩條草繩穿起來的魚站在村子口,半大的孩子,怎麽也想不明白那些像是被野獸撕扯過的身體到底是怎麽回事。

七零八落的屍體,淌了滿地的鮮血,看着像是熟悉的人,卻在此刻陌生的讓他不敢認。

襲擊村子的是兩只骷顱,是飲血嗜殺的怪物,剛長成,正需要足夠的鮮血補足營養,正好就遭在了左思歸的村莊。

太平盛世,也是針對人類的太平,對于妖魔鬼怪來說,從來就沒有什麽盛世。

左思歸拖着那兩條魚往村中心的大榕樹走去,那裏圍了一圈的人,個個都在哭泣。

人群最中心是一個道長,引着兩個弟子,他們面前是兩只成.人一半大的妖魔屍體,道長正在安撫一個老人,神情慈和悲憫,弟子們則是處理着骷顱的屍體,将它們的犬齒敲了下來。

骷顱的犬齒是它們全身最堅硬的地方,也是煉制法器的好材料,弟子們收好那八支犬齒,便開始驅逐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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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思歸沒有往裏面擠,而是加快了腳步,朝着自己家跑去。

村中心并沒有自己家的人,左思歸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麽,卻不願意去相信。

屋子還和原來一樣,籬笆門半掩着,打理的利利索索的菜園子裏躺了一個女人,喉嚨口被咬破了一個大洞,血流了一地,将附近的幾棵白菜都染成了血紅色。

那是左思歸的嫂子,她自嫁過來就顯得很能幹,和左思歸的母親也相處的很好,她昨天還給左思歸的大哥比劃着腳的尺寸,準備給丈夫做一雙新鞋。

左思歸拎着的魚砰咚一聲扔在了地上,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小小的房屋門戶大開,糊好的窗戶也破了一個大洞,似乎有看不見的東西呼嘯着穿了過去。

左思歸最終走進了熟悉的家門。

家裏橫七豎八躺着左思歸的爹娘和哥姐,一行人死狀和外面菜園子的嫂子一模一樣,正準備嫁人的二姐喉嚨口也淌出了血,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神色空茫。

左思歸終于忍不住吐了。

扶着門框,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肝肺也一并吐出來!

他腦子裏一片空白,想恨,也不知道該去恨誰,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桌子上還有着娘親早晨答應做給他的烙餅,他饞着城裏的芝麻餡餅,他爹就托人從城裏捎回了芝麻,今天正好帶回來,量不多,最多做三個餅,他看見那三個都在桌子上,一口都沒少。

如今,已經涼了。

左思歸到最後蜷縮在門口,不覺得冷,也不覺得餓,和他的家人一起度過了最後的一晚。他沒有踏入房屋,只呆在了門外。

他幾個時辰的功夫就沒有了家,但是他自己卻還要活下去,只他一人狡猾的逃脫了這浩劫,掙紮着也要活下去。

左思歸埋了爹娘親人,磕頭之後一把火燒了屋子,然後背上了包裹離開了村子,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骷顱已經被獵魔人聯盟的道長誅殺,左思歸連個報仇的對象都找不到。

他也不能留在村裏,爹娘寵了他十數年,指望着他光耀門楣,就沒讓他下地幹過活,左思歸一個小孩,壓根不知道農田的情形,要是留下,連本年的賦稅都交不起。

最終,左思歸成了一個小酒館的小厮,最後,遇到了林佑,他的另一個意義上的,‘家人’。

鮮血飚了出來,噴了來不及躲閃的左思歸一手,左思歸一系列動作快準狠,吓了急急忙忙飄過來的林佑一大跳。

這崽子這麽兇狠的一面他還真的沒見過!

左思歸從那個魔教徒胸口抽出帶血的匕首緊緊舉在胸前,緊張的面對着一衆高手,如同一只還未長成的狼崽子,龇牙咧嘴卻沒有半點威懾力。

左思歸停住,自然的,幾個暗衛就要全力保護左思歸,魔教的人毫無顧忌的想要殺死他,一行人又開始拼命。

闵興堂身手比在場的所有人高出一大截,是以輕飄飄的掠過了那些人,來到了左思歸的面前,他笑了笑,低聲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他。”

暗衛們的臉上都出現了慘烈的表情,護不了人,他們看來是要被究責了。

闵興堂卻沒空去關心別人的想法,他從懷裏取出一個小小的銅鏡,放在了左思歸的面前。

那個鏡子背面鑲嵌着一顆不規則的寶石,周圍一圈的花紋,花紋奇異,像是幾頭昂首咆哮的野獸在拱衛着那顆寶石,又像是虎視眈眈争奪着那顆寶石。

闵興堂捏出一個手印,銅鏡中就白光一閃,映出了左思歸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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