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陸雲遲唇角的弧度消失，臉上的表情跟着消失，唯獨那雙眼睛黑壓壓的，籠罩着層陰霾。放在桌面上的食指輕點，一秒敲一下。
他的聲音像沉浸在湖水中，平靜而舒适，不帶什麽情緒:“我吃過好幾次，每次來都會點呢。”
即使這樣，裴榆還是感受到無形的壓力。
陸雲遲是故意的，絕對！看他臉色越差，反而重新有了笑意！
他覺得這樣喘不過來氣，面對其他人時，還有勇氣反駁，但這時候卻缺了首‘勇氣’的bgm。
如果能響起這首bgm的話，他想，或許他能站起來把對方這麽喜歡的披薩給直接塞混蛋的嘴裏。
下一秒，餐廳背景音樂切成勇氣的純音樂。
裴榆:……不帶歌詞的不算。
跟陸雲遲共處的空氣都變得稀薄，實在待不下去了。
他有些無力的撐着桌面站起身，臉色有些蒼白，“去趟衛生間。”
不想吃陸雲遲給的東西。
高級餐廳連帶着衛生間都很漂亮，幹淨地一塵不染，馬桶水達到了‘可食用’的衛生标準。
他僅僅只花了幾分鐘在洗手臺洗手，本想順帶用冷水洗臉讓自己更清醒，可很快又意識到自己這化了兩小時的妝不能這麽被破壞。
只能作罷……
很快就不情不願出去。
擡腳仿佛有百斤重，他慢悠悠往餐桌的位置走，比蝸牛都還要緩慢。
在經過餐廳專門設置的吸煙室門外時，隔着沒關緊的門板門縫傳來的說話聲瞬間抓住他全部的注意力！
“操，你說真的假的？陸二少還是把親媽害死才能名正言順回歸豪門的？？這不是殺人犯嗎？不可能吧！造謠的話被陸家發現就死定了！”
這人說的話讓裴榆眉頭擰起來，表情難得出現明顯的不快。同時心中開始反駁，雖然是很多年前的舊事，但當時的少年就已經親口跟他否認過了。
緊接着就有人接話:
“屁，我他媽怎麽敢造謠！當然是真的，如果不是我家跟陸家走的近，哪裏來的這種內幕。而且跟你講，這可不是陸雲遲第一次幹這種事……”
“什麽意思？”
“陸家大少爺的去世，跟他脫不了幹系。他就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你要知道……第一順位繼承人陸盛去世，他可是最大的受益人，用腦子想想，你能希望這種眼中釘活着嗎？”
“天，不可能吧……你是說、說陸雲遲一次殺親媽，第二次又害死同父異母的哥哥？這也太離譜了……”聞言的男人手中的煙也夾不住。
本來就是抽煙時候的閑談，反而越聽越沒抽煙的心情。
兩人之後大概都在說陸雲遲的變态，但門外的裴榆卻完全沒聽見了……
明明是春日收尾，夏日将近，溫度正怡人。但裴榆卻抱住自己，胳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比站在阿爾卑斯雪山最高峰還冷。
如果是關于陸雲遲親媽的死，裴榆還能去反駁這兩人，即使他不喜歡跟人起沖突，但也不希望一個好人平白被人冤枉。
但…但有關于他們說的第二件事，裴榆稍微過腦子也沒有反駁的底氣，聽起來合情合理，并且——陸雲遲本身就厭惡陸盛。
厭惡的原因裴榆也不清楚，可能需要他本人才知道。
但光憑借厭惡，就去做出那種事……應該不可能吧？
可如果跟利益有關呢……
“是啊，你看那個陸雲遲現在集團裏混的風生水起，這麽年輕直接空降總裁，離ceo也就唾手可得。你想想，如果是個尋常人能做到嗎？還得多虧他死去的媽、出車禍的哥。”
“那得多狠的心啊，我還是覺得……卧槽！”接話的男人一聲國粹脫口而出，瞪着門口方向的眼珠都快脫框而出！
之前還沒有動靜的門口突然出現一聲巨大的關門聲，有耳朵的人都很難聽不見。
“王經理，現在立刻來吸煙室。你問做什麽？鑰匙帶上，把吸煙室門鎖死。”
陸雲遲單手握着電話，語氣輕松到仿佛想在點菜。另一只手正搭在吸煙室的門把上，任憑裏面的人怎麽生拉硬拽也沒能将門拉開。
“是哪個不要命的關門？！快把門打開，否則等我們出去你就死定了！”
“草，知道我是誰嗎？得罪我你一天也在A市待不下去！我爸可是星橋的董事！”
“行，我陸雲遲現在知道了。”陸雲遲挂斷電話，扯着嘴角的笑容帶着嘲諷，眼底半點沒有畏懼。
在他報出自己名字的時候，門那一側的動靜秒速消失，再沒動靜。
沒了激烈的拍門聲、污言穢語的咒罵，世界驟然回歸寂靜，反而有些詭異。
就連裴榆也沒發現陸雲遲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他慢吞吞道:“你怎麽來了？”
“還不是你耽誤太久，我才來看看，倒沒想到還有別的收獲。”陸雲遲神色像是無所謂，語氣也是輕松的。
但裴榆就是知道，他現在不爽。
而門裏的兩個人也反應過來，如果惹得陸雲遲不爽，他們的下場必定……難以想象的慘……
說八卦說的最積極的那個趕忙哀嚎求饒——“對不起，陸二少，是我話太多說錯了，您別計較！！我錯了，讓我跪下來道歉都行，您想怎麽樣都行！”
但等待他的，只是經理反鎖門的聲音。
兩人就這麽被關了禁閉，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放出來。
一頓午餐結束後，裴榆就上了陸雲遲的車，一起往休息的別墅方向去。
不可否認的是東西确實好吃，可沒胃口也是真的。
他現在腦子裏都還在想剛才抽煙那兩男的說過的話。
放在膝蓋上的手抓緊，坐在副駕駛上時腦袋始終偏向窗外，看似發呆，實際上在想事情。
難道……陸盛的死真的另有隐情嗎？可自己又能做些什麽……
“小姐，用後腦勺對着別人可不禮貌，況且我可不是你的司機，需要尊重的。”
或許是他保持這個動作太久，引起了陸雲遲的不滿，而陸雲遲對他的稱呼一時沒讓他反應過來是在跟自己說話。
慢半拍後慢吞吞将頭扭轉回去，小聲反駁說：“如果是你來教我禮貌的話，恐怕沒什麽信服力……”
他原本是不喜歡跟人起争執的，更何況這人還是陸雲遲。
果然，裴榆眼看着對方唇線逐漸繃緊，明顯是不爽了。
“你倒是比你哥哥更牙尖嘴利些，是因為昨天晚餐的事心裏不平衡？”
那倒不是，裴榆只能在心中默默的反駁，這是根據印象之中的對方得出的結論。但他怕繼續說下去，對方會不顧車裏還有攝像頭直接讓他滾下車。
所以沒再開口。
“你是沒長嘴的木頭吧。”沒等來回應的陸雲遲做出總結。
木頭……
這個稱呼是從前對方最喜歡稱呼他的，裴榆難免又會回想到過去，甚至心中産生不安。
怎麽會這麽巧？他為什麽要提這兩個字，到底……陸雲遲是真的沒認出自己來嗎？
裴榆有些神經質地玩着手指，眼神時不時瞄對方的臉，想借此觀察出什麽來。
車速很穩，遇見紅燈時陸雲遲平緩地踩下剎車，沒有任何明顯的停頓感。也正是因為這個空隙，陸雲遲的指尖輕點方向盤似乎也在想些什麽。
陸雲遲應該是想說什麽，但礙于有攝像頭，那微張的薄唇又再次緊閉。
這樣的沉默顯然只會讓氣氛尴尬，空氣濃稠到有些壓抑的地步。
他們都沒有笑意，兩張臉略顯麻木。
不知道的外人可能還會以為兩人吵架了。
裴榆臉上不顯，其實心中也覺得壓抑，正因為這樣，他即使不想開口，也覺得該說些什麽。
‘還是先将聽見的事情暫時放下吧，另一件事更為要緊……’
他要再次确認陸雲遲的身份才行，這會關乎到他下一步該怎麽做。
假如，他是說假如的話……
陸雲遲是愛情獵人，那麽代表着——接近他的話，最終互選，就能保證穩贏了。
而且這期間，還能繼續查陸盛的事跟他到底有沒有關系，衡量利弊後裴榆不得不承認，這是件一石二鳥的事情。
雖然他腦子已經靈活到衡量出結果來，奈何嘴巴笨，本來就不是話多的人。
想着委婉一點詢問，将話題隐晦的往那方面引，這樣也不算讓對方違背保密協議。
蹦跶出來的話卻是——“你，你喜歡吃面包嗎？”
淦！這是哪跟哪兒啊！根本沾不上半毛錢關系。
在他問出這種有些奇怪的話後，陸雲遲果然眉頭一挑顯出幾分訝異，但還是回應了他：“還行，面食我都能接受，你問這個做什麽？”
那雙眼睫濃密的雙眸中已經升騰起狐疑。
黑長發更顯裴榆肌膚勝雪，露在外面的鎖骨線條很精致，但這時候他頭低得仿佛想用自己下巴将鎖骨戳出個洞來，看似羞澀，實際上是想掩藏自己的慌亂。
【看吧，這不就起疑了。陸雲遲很聰明，如果反而讓他猜出自己是面包獵人的話，按照這壞蛋的劣根性，一切都會往最壞的結果發展……】
所以，不能讓他發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