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當年
當年
也許是白蘭地的侵蝕,又或是冰冷雨雪的麻痹,第二天中午醒來時,宋聽連自己是怎麽回的家都記不清了,身上還穿着趙紫昕的衣服,被子掉落在地上。
啊……頭疼。
在床上靜坐了半小時,宋聽總算是把昨天發生的事全都理順了。
理順之後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宋聽:昨天的事,別和別人說。
宋聽:謝謝。
覺得他應該依舊不會回複,一個把微信當傳呼機使用的人。
兩分鐘後。
慕虎:嗯。
慕虎:不客氣。
收到他的微信,還挺稀奇的。
宋聽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工作上的困境,自己解決就好。
她自知被分手後,大家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總是有幾分憐憫。
第二件事,去找展室房東談續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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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咖啡廳內,宋聽沒化妝,戴個鴨舌帽。
“小姑娘,我這個展室你曉得的,地段很黃金啊。”
“您開個價,我盡量滿足。畢竟後續施工的費用才是大頭。”
“我曉得我曉得,原來給你朋友租一年的錢是兩萬塊一個月,你只租兩個月的話,五萬塊好了。”
宋聽想了想,那就這樣吧,再找其他地方又需要花費時間,自己也為了來這裏在附近租了房子,便一口答應了。
二人正要簽合同,房東接了個電話,回來後說,“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這個房子剛租出去了。”
“我先和您談好的,您不能這樣出爾反爾啊,凡事都有先來後到吧。”宋聽無語至極,語無倫次。
房東也有些不好意思,“你那個朋友,他要續租一年了呀。”
宋聽知道是沈君赫故意從中作梗,索性,“那我也租一年可以了吧。不管他出多少錢,我比他每個月高……高一千塊。”
房東面露難色,小聲道,“這兩個人怎麽講的話都一樣……”
宋聽自知自己在財力上無法與沈君赫抗衡,只得另謀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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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咖啡店出來,沈君赫打來電話,“宋聽,承認吧,沒有我,你做不成的。”
宋聽沒說話,直接挂斷電話。
是自己當時考量太少了,凡事還是要三思而後行。
不禁想到楚生,兩人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楚生也是遇到認為懂得自己想法的人時,會把他的人品問題排在考慮因素的隊末。
唉。有什麽事,先去跳海再說。
自己解決不了的事,還有一群人和自己一起解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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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有沒有知道的展廳或者展室?最好離我家近的。”宋聽雙手托着下巴。
“怎麽了?你之前那個展室怎麽了?”趙紫昕問。
“房東不租了。”宋聽無奈道,不願細說。
“還真不知道。”大夥兒紛紛表示。
唉,也沒指望這群人。
觥籌交錯間,宋聽窩在沙發裏翻着微信,找到一個之前公司的同事,好像之前籌備過藝術展。
半信半疑地發起對話。
宋聽:最近忙嗎?
同事:還好,怎麽了?
宋聽:你知不知道新港有什麽出租的展室?
同事:平洋路那兒有一間,別的不清楚。
宋聽嘆了口氣,回複:哦哦,謝謝。
同事:客氣。
同事:對了,你辭職了我還挺驚訝的,最近忙什麽呢?
宋聽:籌備藝術展,到時候請你來。
同事:厲害啊,佩服佩服,到時候一定去捧場。
宋聽:/可愛
放下手機喝了幾杯酒,宋聽忽然想到一個人,忙低頭翻自己的包。
旁邊趙紫昕問,“找什麽呢?”
“沒,沒什麽。”
慕虎的目光也追随過來。宋聽掏出一張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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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聽拿着名片和手機走到樓梯間,慕虎的目光繼續跟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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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通名片上的電話,電話響了三聲後很快接起。
“喂?您好。”
“喂,您好,我是宋聽。”
“哪位?”
“新港藝術展裏,您要買我的作品…… ”
“哦哦,想起來了,有什麽事嗎?”
聽起來對方很忙的樣子,宋聽想長話短說。
“最近遇到點問題,請問您知不知道新港除了上次我們見面那間展室,還有沒有類似的地方出租?”
電話那邊沉默了三秒。
“你在哪裏?”
宋聽疑惑,“我,我嗎?”
“對,你現在人在哪裏?”
“我現在在新港新區,濱海路,跳海酒吧。”
“二十分鐘後我去接你。”說罷便挂斷了電話。
宋聽呆滞。他來接我幹嘛?但還是乖乖地定了一個二十分鐘的鬧鐘。
回到卡座,“我一會兒出去一下,有點事兒。”
“還回來嗎?”趙紫昕問。
“要是結束的早我就回來。”宋聽穿好衣服,想到自己今天出門沒有化妝,問趙紫昕借了化妝品随便畫了個淡妝。
趙紫昕眉飛色舞,暗示紅毛去打聽。
紅毛蹭到宋聽身邊,“聽姐約會去?”
宋聽用胳膊肘戳戳他,“邊兒去,工作。”
紅毛自讨沒趣地癟癟嘴。
“小聽,”趙紫昕湊過來,“你換工作之後,嗯,變自由職業者之後,好像比之前更忙了呢。”
宋聽停下補口紅的動作,擡頭仔細想想,回應:“好像還真是。”
“就是啊,變女強人了。”蘇子鑫補充道,邊說邊看了看趙紫昕,有指桑罵槐的嫌疑。
趙紫昕回怼:“女人就是得變強,要是弱只能被你這種狼心狗肺的男人欺負到頭頂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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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鐘響起,宋聽準時走到門口等待,一分不差,那輛見過的商務車停在門口。
宋聽彎腰看向車內,以防上錯車。
後車窗搖下來,“宋小姐,上車吧。”
慕虎拎着外套走到門口,看到她坐上一輛商務車後揚長而去,表情落寞,身後酒吧裏唱起傷心民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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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定昊帶宋聽來到位于新港西的一間空門市,“這間屋子雖然沒做過展室,但完全符合一個藝術展的需要,空間布局,面積,地理位置。”
宋聽環顧一圈,除了從零開始施工需要多花費些成本之外,好像各方面條件都很符合。
“謝謝你,路總。請問這裏租兩個月的租金……”
路定昊擺手,“這是我的房産,你來用,不需要租金。”
宋聽正想說話,路定昊補充道,“就當是你準備送我的那副畫的回禮,哦對了,不知道沈總有沒有告訴你,我為那副畫出價五十萬,這樣一算是我賺了。所以宋小姐,不必再猶豫了,給我這個合适的買賣一個機會吧。”
宋聽只好應允,但出門時還是拒絕了路總要送她回家的請求,因為這裏離她住的地方完全一個東一個西,謊稱自己在附近有朋友後,宋聽一個人打車回了跳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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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她坐那個遞名片的男人的車離開後,慕虎久違地喝的酩酊大醉。
當年自己就是這樣錯過了她。
剛才在酒吧門口的那一刻,那種像失重一樣的無力感,瞬間把他拉回六年前的那個夏天。
六年前的那個夏天,不算太熱。
新港大學的畢業歌會如期舉辦,在海邊搭建起一個露天的大舞臺,本地知名的音樂人和樂隊都會前來獻唱,當然了,還有本屆幾個名噪一時的音樂系畢業生。
那一年,宋聽是舞臺美術設計組的成員,楚生老蘇是全校聞名的音樂系兩大才子,慕虎是受兩名學長賞識,沉默寡言的參演者,為兩位學長做吉他伴奏。
舞臺背景是一個大屏幕,每組演唱嘉賓都有自己的mv播放,梁争作為當時新港的獨立音樂人,他的mv內容是自己在工作室的創作過程,楚生和老蘇的表演mv是記錄他們大學期間的歷程,從第一次見面因為誤會打了一架,到蘇子鑫和趙紫昕談戀愛後楚生變成電燈泡,再到二人在學校裏的一次次演出,觀衆越來越多。
等到楚生這組的表演上臺後,連接屏幕的電腦突然死機,背景屏幕變成深藍色的死機界面,臺下觀衆期待看到的影像資料過了很久也沒能播放,引得噓聲一片。
為了不影響舞臺表演效果和後續的舞臺進程,宋聽想到一個方法,“把屏幕連在這臺攝像機上吧。”
管理的老師懷疑地問她,“你要幹嘛?”
宋聽找來一個白色的反光板平鋪在地上,抓了一大桶沙子倒在板子上,然後把那臺相機的角度調整好,擡頭看向老師,老師頓時懂了,“好,好,把屏幕連到她這臺相機上。”
舞臺上等待表演的三人也焦急着,忽然,宋聽走到臺上,拍了拍楚生的肩,小聲道,“學長,你的手機裏有你們的mv視頻嗎?”楚生點點頭,把手機裏的視頻打開遞給她,不知道她要做什麽。
沒過多久,總導演示意臺上臺下,可以開始了。
宋聽用沙子不斷畫出視頻中呈現的一幕幕畫面,創意和美感都十足,臺下的觀衆也開始用手機錄制。
臺上,楚生在演唱中轉過頭去看屏幕上宋聽作的沙畫,不自覺地笑了,又看看臺下角落裏那個跪在沙灘上,埋頭認真作畫的她,剛才披散的頭發為了防止入鏡被紮在腦後。
表演結束後,宋聽走到臺下把手機還給楚生。
楚生一手抱着吉他,另一只手單手滑動手機到微信添加好友頁面,遞回給她,“你的沙畫比我的視頻好看。”
宋聽笑了笑,把自己的電話號碼輸入,“這首歌叫什麽?”
“它還沒有名字,”楚生接回手機,“不過我剛想好一個。”
“叫什麽?”宋聽忽閃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楚生。
楚生勾起嘴角笑了,“《畢業沙畫》。”
歌會結束後,工人們開始拆卸舞臺,宋聽等一衆工作人員也在幫忙收拾東西。
楚生和幾名好友說,今天如果不是宋聽,他們的表演就達不到這麽好的效果,一定結束後請她吃個飯答謝。身邊的人都調侃他另有目的,就一起陪楚生站在離宋聽不遠處的地方看着她結束最後的工作。
舞臺上,寫滿所有參演畢業生簽名的海報正被吹向大海,宋聽率先發現,趕緊随着海報飛的方向追去,海水漸漸漲潮,海風越來越泠冽,幾次海報開始下降,宋聽馬上要抓住時,又有一股更猛烈的海風把它吹的更高,等到海水已經沒過她的腰部,宋聽的行走更加困難了。
身後,幾名和宋聽一起的同學正打算和她一起追過去,卻被身邊一個更加飛速的身影超過了。
楚生快速脫下自己的藍色條紋襯衫,然後大步跑向宋聽,等到宋聽走不動時,楚生已經追到她的前面,海水只沒過了他的大腿一半,趁風停之際,楚生跳起一把抓住海報一角向下用力一拉。
宋聽扭過頭看到他,在星空下裏跳躍到海天之際的少年,仿若能攬月的少年一把抓住風的少年,穿着白色衣衫站在深藍色大海裏的少年。
身後其他趕來的同學姍姍來遲,“宋聽你沒事吧!”“謝謝楚生學長!”
楚生把海報小心地卷起來後交給一個戴眼鏡的男同學,然後回頭看工作了一整天體力不支的宋聽正在水裏喘着粗氣。
“還走得動嗎?”
宋聽逞強地點頭,“能。”
楚生半蹲在她面前,胸前的銀色十字架挂墜掉進水裏,“上來。”
周圍幾名同學瞬間尖叫起哄,宋聽趴到他的背上,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楚生就這樣背着宋聽,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岸邊,兩人還不熟悉,氣氛暧昧而尴尬。楚生問她,“你叫宋聽?”
“嗯。”
“哪個聽?”
宋聽用手尖碰了碰他的耳朵,“這個聽。”
到了岸上,楚生拾起自己脫下扔在岸邊的襯衫,遞給宋聽,宋聽低頭看到自己的牛仔短褲已經濕透,把他的襯衫系了兩圈在腰間,變成了一件好看的淺藍色襯衫裙。
“宋聽同學,能請你吃個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