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昨晚王寡婦鬧了一宿,天還沒亮就把我們全家都叫醒了, 這樣一鬧,哪裏睡得着。”秀榮嫂子抱怨道, 不過目光很快就落在了陳寒露端着的碗裏,“這油條,寒露,你自己炸的?這得多費油啊。”
秀榮心裏想:這寒露和沈知青處對象之後,這日子倒是越過越好了。
“難得吃一次, 嫂子來的正好,我還準備送到你們家呢, 你剛好過來吃點。”陳寒露将兩人的早飯端到堂屋,招呼道。
“你不說我都忘了,你志斌表哥兄弟幾個昨晚出海了,我給你帶了點海鮮過來。”秀榮這才想起來過來的目的,将手上挎着的籃子遞給她。
陳寒露接過來一看,還挺沉的,五只巴掌大的大青蟹和一條一米長,巴掌寬的帶魚,大青蟹用草繩綁着,還張牙舞爪的,帶魚也閃着銀色的光芒,這東西還真是送到心坎裏了,她正想吃呢。
“嫂子,這海鮮真新鮮,我正嘴饞呢,你就送過來了。”
“這算什麽,不是值錢的東西。”秀榮嫂子爽利地擺了擺手。
這東西在這小漁村的村民眼裏還真不是什麽好東西,現在不是後世,也沒有進行工業化的捕撈,海裏的資源豐富,這些海鮮随便一網下去,一家人就幾天都吃不完,又不允許私底下買賣,所以在村民眼裏,這些都是便宜貨。
不過秀榮嫂子見陳寒露歡歡喜喜的收起來,也覺得心裏高興,這丫頭會做人,相處起來爽利大方,很對她的脾氣。
陳寒露将海鮮收到竈間,又招呼秀榮嫂子吃早飯,秀榮早上也是吃了番薯粥出來的,可是村裏人缺油水,看見這些油水足的吃食難免意動,不過秀榮卻不動筷子,寒露雖然日子好過了一些,但是到底無依無靠的,可憐的很,她一個嫂子不好吃她的。
“你就吃吧,我做的多,你要是不吃,我等會就送到你家去。”陳寒露看出秀榮嫂子想吃,将碗向前推了推,故意說道。
“你可別,我家那麽多人,你給他們吃了也沒一句好話!”陳寒露都這樣勸了,秀榮嫂子也不矯情了,“我那個二嫂你也知道,要是給她吃慣了,只怕天天往你家跑。”
秀榮拿起油條咬了一口,這油炸的東西就是香,吃起來酥酥的,都美到心裏去了。這油條可不是平常想吃就能吃到的,誰家有這個條件一次性用一大鍋油,還要搭上白面,就是過年時村裏趕大集,才舍得吃上一條,要一毛錢一條呢!
這一吃上東西,話匣子就打開了,秀榮神神秘秘的湊到寒露邊上道:“寒露,昨晚王寡婦有來你家不?”
“有啊,聽說是羅彩鳳丢了,要不是她過來鬧,我也不至于起這麽個大早。”陳寒露喝了一大口豆漿,又咬了一口包子道。
秀榮一聽陳寒露的回答,臉上的八卦之光都快擋不住了,撇了撇嘴道:“哪裏是丢了,十五歲的大姑娘怎麽可能會丢,我看就是羅彩鳳自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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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跑什麽?”這姑娘昨天借錢就是為了跑路?
“你還不知道啊。”秀榮嫂子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神情,“村裏都傳開了,王寡婦要把羅彩鳳嫁給張巧月那兒子,羅彩鳳當然不願意,自然就跑了,真沒看出來,你說王寡婦就一兒一女的,怎麽舍得這麽作踐自己的閨女,那可是個……”
秀榮嫂子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顯然是覺得不好評價。
陳寒露也吃了一驚,上次大伯娘過來還說是陳招娣和徐寶根在議親,現在怎麽變成羅彩鳳了,是八卦的變化太快,還是她跟不上村裏八卦的腳步?
“不是說是陳招娣要嫁過去嗎?怎麽換成了羅彩鳳?”
小芙蝶飛飛:哦靠,這八卦來的太快像龍卷風,原來羅彩鳳昨天要跑路。
媽媽叫我吃飯:突然覺得她有點可憐。
海賊王的女人:樓上不要聖母啊,想想她是怎麽對主播的,這姑娘可不是什麽好人。
陳寒露倒不是心裏愧疚,就算知道真相,昨天羅彩鳳來借錢,她也是不借的,非親非故的,這種事就算幫忙也不會得到別人的感激。
她就是覺得不可思議,王寡婦對羅彩鳳還是不錯的,畢竟能出錢讓女兒讀到初中畢業的,在海源村還真沒幾個,現在竟然要把女兒嫁給一個傻子。
“我們也覺得奇怪呢!”秀榮嫂子将手裏的油條吃完了,又吃了個包子,才滿足的打了個嗝道:“聽說張巧月彩禮出的不少,按照徐芬的性子,那裏舍得放手啊……”
兩人正說着話呢,院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秀榮嫂子正說人八卦,吓了一跳,連忙探出頭來看,一看見是沈時年進來,臉上露出了打趣的笑容,“哎呀呀,沈知青,來得真早。”
又對陳寒露道:“我這吃也吃了,拿也拿了,也該走了,今天早上退潮,我還準備去趕小海呢,你和沈知青說話,我就先走了。”
陳寒露雖然和沈時年對外宣稱是在處對象,但是這樣被當面打趣還是第一次,不由的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一聽趕小海她又來了興趣,來到海源村的時候是冬天,海風冰冷刺骨,自然也沒人去海邊,說起來她還沒趕過小海呢。
陳寒露正好也吃完了,連忙站起來道:“嫂子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又對沈時年道:“沈大哥,早飯在鍋裏熱着,你自己去端出來就能吃,吃了要是來不及就放着,等我回來整理了……”說完就匆匆拿了個籃子追上秀榮嫂子。
沈時年目送着小姑娘離開,不由地失笑,小姑娘這是害羞了。
“怎麽不和沈知青說說話,跟着我出來了?”秀榮嫂子看着陳寒露,露出抑瑜的神情。
陳寒露感覺自己耳根子都要紅了,推了一把秀榮嫂子道:“我和他有什麽好聊的,我和嫂子比較有話說。”
兩人說說笑笑就到了海邊,今天退潮,又剛插完了秧,沒什麽活計,所以海邊聚集了很多大媽小媳婦的。
陳寒露倒是第一次見識這場面,都新鮮的很,秀榮嫂子還教了她怎麽挖蛏子和血蛤,在沙地上找小洞,用小鋤頭挖下去,一挖一個準,沒一會兒,陳寒露就挖了好幾斤。
這時候的海洋沒被污染,就算是海邊,海産品也豐富的很,岩石是向陽面長了一層毛茸茸的黑紫色絨毛,那是沒有長大的紫菜,等到了秋天,拿着特質的工具一刮,在盤在席子上晾幹,就是外面賣的紫菜幹了。
現在雖然沒有紫菜,但是岩石的陰面倒是密密麻麻長着各種貝類,什麽生蚝啊、鮑魚啊、淡菜啊,都看不見盡頭,陳寒露後悔啊,自己怎麽沒早點來海邊,這些在末世前都是吃一頓肉疼好久的大菜,這裏就像是不要錢似的,大家都挑着大的敲下來,小的連看都不帶看的。
我就笑笑不說話:內容引起不适,我要舉報了!
大力出奇跡:主播過分了,我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現在就想馬上取關。
媽媽叫我吃飯:這些海鮮我連味都沒嘗過,心疼的抱住胖胖的自己。
到了快中午的時候,潮水又漲上來了,陳寒露滿載而歸,雖然看起來只有一籃子,空間裏至少還
有幾十斤,貝殼都是殼重,其實肉沒有這麽多,也就十幾斤的量。
陳寒露趁着新鮮,把大部分的鮑魚,生蚝,淡菜都去掉了殼,整整齊齊的碼在曬海鮮的席子上,這幾天太陽好,風也大,晾上兩天,就能收起來,以後煲湯做菜都很好吃。
陳寒露看着席子上的各種貝類,覺得自己有必要多去幾趟海邊,這些可都是好東西,又是自己喜歡吃的,存一些起來冬天吃。
中午陳寒露就用新鮮的鮑魚做了一道蒜蓉蒸鮑魚,連飯都多吃了半碗,沈時年雖然沒說什麽,但是明顯也很喜歡,還說下工後去海邊再撿一些。
陳寒露這邊吃着海鮮美滋滋,王寡婦那邊找羅彩鳳都找瘋了,張家也聽到了消息,和羅家鬧起來,要羅家退聘禮呢。
羅彩鳳也不太好,她沒借到錢,又沒有這年代必備的介紹信,也不敢坐船去鎮上,怕被王寡婦他們追上,只能揣着兩個玉米餅子往山裏面鑽,海源村附近的山都是小丘陵,隔着山後面有好幾個村子,只要到了村子裏,她就不用怕了。
羅彩鳳就這樣摸黑跑呀跑,大晚上的山上,伸手不見五指,只有月光透過樹梢落在地上,露出斑駁的光點,林子裏幾十年幾百年的大樹在月光下就像是一個個鬼影張牙舞爪的。
就是成年人大晚上的也不敢進老林子啊,何況還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耳邊時不時傳來動物發出的聲音,在這詭異的晚上更讓人心驚膽戰。
羅彩鳳也是個對自己狠心的,悶着頭一路往前沖,一步都不敢停留,直到後半夜的時候才看見了一個村子。
王寡婦家是外來戶,在別的村子也沒什麽親戚,所以羅彩鳳除了偶爾去鎮上,還真沒去過別的村子,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心想翻過了一個山頭,至少也有幾百裏路吧。她只覺得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來了。
後半夜的村子裏安靜極了,只能聽見幾聲犬吠聲,羅彩鳳帶出來的兩個玉米餅子早就進了肚子,又這樣趕了一路,剛剛在山裏緊張還沒覺得,現在一放松頓時覺得又累又餓,胃裏就像火燒火燎似的。
羅彩鳳在地上緩了一會兒,就往不遠處的玉米地跑去,現在正好是五月中旬,三月份種下的玉米現在正好灌漿,又還沒有到掰玉米棒子的時候,現在玉米地裏都是一個個嫩玉米棒子。
村裏的孩子誰沒做過偷玉米棒子的事情,羅彩鳳也是常做的,畢竟現在糧食都屬于集體,吃別人的糧食不心疼。她熟練的摸進玉米地裏,也不再邊上偷,一直摸到玉米地的中央,才掰了兩根玉米棒子,把外面的皮一撥開,就坐在地裏狠吃起來。
高大壯搖搖晃晃地從老丈人家走出來,晚上喝了點酒,他就只想睡覺,可偏偏老婆難得來一次老丈人家裏,拉着丈母娘的手啊說起來就沒完沒了。
別以為他聽不出來,丈母娘那話裏話外是什麽意思?不就是說他忘恩福利嗎?他可就不愛聽了,當初是走了老丈人的關系進城做臨時工,可是後來進革委會可是憑他自己的本事,要不是他進了革委會,大舅哥能當上村裏會計?
要他說,老丈人一家人都是不知足!自己沒和那黃臉婆離婚已經算好的,還敢當着他的面吆五喝六,一個不會下蛋的母雞,結婚五年就生了個女兒,還敢和老子胡咧咧!
高大壯心裏憋着火,就從屋子裏出來了,解着褲腰帶準備到路邊方便方便。
突然,邊上的玉米地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高大壯頓時酒醒了大半,他第一反應還不是人,就算是大晚上的,誰敢在村裏會計家旁邊的玉米地裏偷東西?何況姑爺還是革委會的?
高大壯的第一反應是有什麽野物從山上跑下來偷吃,這種事也不是沒發生過,前幾年鬧災荒,從山上還跑下來一只三百來斤的野豬偷吃呢,當時他也分到了半斤肉。
都說酒壯慫人膽,高大壯一想到野豬,頭一個不是害怕,而是覺得興奮極了,他搓了搓手,提了提褲腰帶,就往玉米地裏鑽去。
羅彩鳳餓慌了,吃的投入的很,等聽到聲音想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她一擡頭正好看見了居高臨下望着她的高大壯。她吓得一下子愣在原地,手上啃了一半的嫩玉米也骨碌碌滾到了地上。
“不要抓我,我不是故意偷吃的,我身上帶錢了,我可以賠錢!”羅彩鳳還以為是村裏巡邏的紅衛兵,這偷糧食可是挖社、會、主、義牆角的大罪,要被拉去□□的,她經過了一夜驚吓的小心髒,頓時抖的跟篩糠似的。
高大壯眯着眼,借着月光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十五歲的少女已經出落得很好了,更何況羅彩鳳長得高挑,身段也不錯,乍一看就像是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這時候滿臉驚恐的樣子更是勾的高大壯心裏癢癢。
他慢慢蹲下來,伸手抓住了羅彩鳳的下巴,自己家裏那個黃臉婆多久不讓碰了,村裏的小寡婦也沒滋沒味的,高大壯只覺得心裏有一團火在燃燒。
“別害怕,我不告訴別人……”高大壯眯着眼笑起來,用盡量溫柔的聲音道,下一秒,猛地撲了上前,羅彩鳳連尖叫聲都還沒發出來,就被堵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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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彩鳳已經失蹤半個月了,村裏人從一開始的大張旗鼓出去找,現在也基本上只剩下王寡婦和羅建設還在堅持,海源村想要出村只有兩條路,一條水路要坐輪渡,一條就是從山上走,可是海源村三面環山,羅彩鳳到底是從那個方向走的,大家根本不知道,所有無異于大海撈針。
張巧月家一直堅持要退婚,前兩天帶着男人來大鬧了一場,王寡婦也不是個善茬,羅彩鳳找不到,她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一心認定都是張家的錯,和張巧月在村口打了一架,頭發扯掉了一大把,眼睛都打腫了就是不肯退聘禮。
最後張巧月沒辦法,請來了北灣村的村長,才讓王寡婦把五十塊錢交出來,這一鬧,就算是羅彩鳳回來,兩家都只有結仇的份了。
村裏的風言風語多了起來,有的人說羅彩鳳和當初陳寒露一樣跳海自殺了,也有人說羅彩鳳上山死在山上了,不過陳寒露卻不這麽覺得,羅彩鳳是什麽人,她最了解了,惜命的很,不會輕易尋死的,只是幾天找不到,她心裏到底有個疙瘩。
不是陳寒露聖母,只是到底是個小姑娘,要是因為她沒借錢出了事,擱誰心裏都不舒服。
可是陳寒露沒時間想羅彩鳳的事情了,村裏的番薯七八月會成熟,現在初夏正是瘋長的時候,地裏的番薯藤番薯葉就像一片綠色的毯子,長得密密麻麻的,這葉子長得好沒用,番薯吃的是土裏的根,又不是上面的葉子,所以陳大強安排了人手摘掉一些多餘的藤葉。
番薯藤番薯葉都是喂豬喂牛的好飼料,所以陳寒露也在這個行列,養了半年,陳寒露人也高了,臉上也有肉了,一看就是大姑娘了,陳大強也不能什麽活都不安排,這樣村裏人會說閑話的。
扯番薯藤和葉子這活計真不是什麽累人的活計,條件差點的人家都搶着幹呢,因為嫩葉是能吃的,而且比野菜好吃,家裏要是糧食不夠吃的,這番薯葉也頂飽啊!
陳寒露一邊扯着番薯藤,一邊背着人将番薯藤存在空間裏,兔子後來沈時年又陸續抓了五只回來,家裏現在有十一只野兔,再過一個月,只怕就要生小兔子了,她要在空間裏多存點,正好用來喂兔子。
陳寒露大半的番薯藤都進了空間,大半個下午幹下來也只割了一籮筐的番薯藤,其實這時候出來上工,公分都差不多,多得是出工不出力的,扯番薯藤又不是什麽累活,都是村裏的大媽大嫂,大家扯一會就聊聊天,所以都不太積極。
“我說陳寒露,就算你大伯是生産隊大隊長,你也不能這樣磨洋工啊,一天七個公分是那麽好賺的,大半天才割了半籮筐,你要是不想幹就別幹,省的拖我們後腿。”振東嫂子自從上次被陳寒露怼了之後,這心裏一直氣不順。
她一個吃了三十年飯的還說不過一個小丫頭了?上次拿毛、主、席、語錄壓人,這回可被她逮着了吧,振東嫂子雙手叉腰,頭揚得高高的,只覺得自己場子都找回來了。
她這話一出,陳寒露還沒說話呢,旁邊坐着正休息的陳春花頓時覺得被打臉了,陳寒露雖然扯的少,但至少一下午沒休息呢,自己這正坐着休息呢,她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白玉蘭,你這話什麽意思啊?你這話說出來,不是說我們都拖了你後腿嗎?怎麽,敢情就你在認真幹活,我們都在磨洋工?”
富強嫂子也看不上白玉蘭,有陳春花出頭,也接口道:“春花嬸子你別說,我們這些人家都不缺這一口,幹的慢一些也無所謂,人家家裏可等着吃呢。”
白玉蘭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整個海源村就數她家困難,這扯下來的番薯葉有大半帶回家,就這樣家裏還吃不飽呢,她漲紅了臉,梗着脖子道:“我說你們了嗎?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我扯的多怎麽了,我這是勞動光榮,我家可是貧下中農,光榮着呢。”
“你罵誰是狗?”富強嫂子和白玉蘭不對付不是一天兩天了,頓時眼睛一瞪就從地上站起來。
白玉蘭翻了一個白眼,“誰接腔就罵誰,我又沒指名道姓,你急什麽?”
“老娘今天不抽你嘴巴子就不是人!”
陳寒露一邊看大嬸們撕逼看得起勁,一邊悄默默趁沒人注意把番薯藤往空間裏手,就在這時,遠遠的就傳來秀榮嫂子的聲音。
“寒露,出事了,你快去看看,沈知青叫革委會的人給帶走了,說是在他房間裏搜到了反、詩,要帶到市裏審問呢,你快去看看去。”
陳寒露一聽這話,驚的頓時要從地裏跳起來,也顧不上手上還抓着的番薯藤,就往知青點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