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我和父母說附近有一座私人墓園,就在離家十分鐘路程的地方,墓園的主人允許我進入。

他們都說聽過那裏,讓我去的時候注意避免打擾到別人。

寸土寸金的曼哈頓,能在這兒建起墓園的,大概不會是壞人。

如今的世界,已無人會這麽想了。

“你和你的父母提起過我的事嗎?”他問我。

“提什麽?”

“比如我的帥氣?還有對你很好?”

“你很帥嗎?”我反問他。

“我,我難道不帥?”他好像頗為失望。

我想了想:“超人很帥,神奇女俠很帥,奧特曼特別帥,尤其是和怪獸搏鬥的時候,超級帥!你?不算帥吧。”

“欸,我也會和怪物搏鬥的好不好……”他和小孩一樣撇嘴。

“是嗎?什麽怪物?”我一臉天真。

“吸,吸血鬼之類的……”他說得支支吾吾。

聽上去就很假,肯定是要裝作帥氣的樣子,所以才撒謊。

學校裏的男生也會這樣,我知道的。

“不過你是對我很好啊,給了我糖吃,讓我來這裏玩。謝謝你,倫弗洛先生!”我對他笑了。

“不,不用謝……”他扭轉腦袋,又不好意思了。

我和他一起坐在草地上,蜻蜓低飛,我的手指點過他的手背,咖色是土地的顏色,看到他起了雞皮疙瘩,我咯咯笑了出來,好像第一次見面時,他看着我捧腹大笑,現在又好像不知要怎麽和同我相處,始終有一種距離感。

那時我沒有察覺這些,只覺得和他很親近,後來……後來的事,它們還未發生。

——我是被吵醒的。

一直叫朱麗,實在太讨厭了!

我大聲回應,一時聲音消失,又很快重新響起。

“醒來,醒來!”

這時,我才發現一點兒力氣都沒有,睜開眼睛是我此刻能做到的幅度最大的動作。

從我的肺裏好像發出了沉重到不行的低音,聽上去像是要死掉了。

這是哪裏,混沌的最下?

黑白交織的頭發,垂在我面前,少年焦灼的神色,讓我努力找回記憶。

剛才,好像是夢?

見我終于恢複了點兒意識,他開口說話:“你怎麽樣?傷到了哪裏?”

少年聽上去已聲嘶力竭,還帶着哽咽。

我嘗試地略動了下腦袋,他小心翼翼地,要伸手觸碰我。

每一寸皮膚都在隐隐作痛,但我忍住了吃痛聲,盡可能地呼吸:“沒……沒事……”

“那你有逃走的力氣嗎!”

我微微眯起眼睛,表示不解。

少年正坐在我深怕拍那個,手邊放着一個包裹:“這裏有我全部的家當,要是能在他到之前就——”

我知道他在說什麽事了。

“不……”喉嚨中吐露出沙啞聲音,每呼吸一口都要吞吐出心髒,我回道:“他滅亡了——咳!”

腹部的疼痛叫我一下翻身,眨眼間就嘔出了好幾口血,模糊不清。

少年慌亂之際,還在消化。

“死了?”他說:“死了?!”

聲音宛若撞鐘。

名為布拉卡卡·愛努·拉法迪斯勒爾·普烏茲的血族,我曾聽紮普那兒聽到過這個名字。

在混亂的年代,同當地的分布保持着私下合作關系的血族,雙方本擁有平衡,血族的胃口越來越大,最終被牙狩消滅,但到底是哪個不留名的家夥做的,迄今未有定論。

“啊?就算是我,也不會到處說啊。”紮普聳肩:“你沒聽說過好運的布拉姆斯嗎?就是因為他的專業能力衆人皆知,才被血族詛咒,我可沒有那家夥的運氣。”

他難得記住這樣長的東西,我竟也記得他說過的話,那樣古怪的名字。

知曉血族的名字,就擁有封印或殺死他的能力,我猜測般開口,那時是紮普的聲音在我的腦袋裏響起……幫助了我。

“那樣就太好了。”少年長吐了一口氣,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不用搬去別的地方,開始逃亡,啊啊啊,說真的,我都感到幸福了。”

他握緊了微微顫抖的手,又一個翻身坐起。

“你的傷怎麽樣,雖然找不到醫生,藥我還是能搞到一些的。”

我輕微地晃了下腦袋,表示不用。

這種程度的傷雖然不算輕,只要填飽肚子,過段時間就會好的。

我在少年的安排下,開始靜養。

臨時的住所,由木頭搭成的單間,除了一張床、一個竈臺和不到膝高的桌子,沒有其他東西。

當天夜晚,我醒了一會兒,昏昏沉沉睡到早上,依稀記得被塞了幾口食物。

接下來的兩三日,我都在持續低燒,第四日才總算清醒了些。

在這期間,我一直在做夢。

說是夢,卻清晰無比,說是現實,又在發生奇妙的事。

在夢裏,在夢裏和紮普坐在一起。他很高,簡直像是巨人。

他的呼吸,他的熱度,他說話的聲音,他的面龐,所有一切都像是發生在我眼前。

風吹過池塘,灰白色的建築,我和他在裏面玩捉迷藏。這個地方我是知道的,這是私家墓園,我小時候常去的地方……

“你在發什麽呆?”少年将手貼到我的額頭上:“沒燒的啊,不會腦袋出了什麽問題吧?”

……他說話好像天生欠揍。

“沒有。”我伸出手:“給我吧。”

他的手邊放着裝了肉粥的碗。

身體外傷經由術式的調理,已經看不見了,雖說骨頭還嘎吱發疼,我已經能自己吃飯了。

“小心燙。”他提醒我。

已經晚了。

我吐了吐舌頭,少年睜大眼睛:“沒事吧!”

“還是沒好全,”我苦笑,吹了吹粥,又看向他:“話說,你呆在這裏,家裏人不會擔心嗎?”

他愣了一下,揚起眉頭:“你說什麽,這就是我家啊。”

這回輪到我表示驚訝了。

少年原來是孤兒,本來有一個奶奶照顧他,卻死在了血族的手裏。

“抱歉。”我說。

“你道什麽歉啊,”他抱腿坐在地上,前後搖晃,“你可是殺死了他的厲害角色!外面這幾天那叫一個混亂,那家夥是重要人物,我看就算傷好了,你也還是要躲躲風頭,這裏最合适了,平常根本沒人管,也不會有調查的人來。”

我點點頭,表示聽見。

雖說對于他怎麽賺錢,購買食物之類的,我有些擔心,但就算他做出些違法的行為,也不是現在的我能影響的。

他扶着我靠在床邊,端起空碗,看着我說:“我再去弄些東西來,之前我出去你都沒意識……總之,我不在的時候,你就安安靜靜坐在這裏好好休息吧,朱麗。”

在反應過來前,我已伸手抓住了他。

男孩一下叫了出來,我又驟然松了手。

“痛死了,”他瞪圓了眼睛,“你幹嘛突然力氣那麽大啊?不會是想到了什麽不妙的事吧。”

我嗫嚅嘴唇:“……朱麗是誰?”

少年歪了下腦袋:“不是你的名字嗎?”

如果各位還記得,朱麗這一名字出現在本文的開頭,紮普那個混蛋,在最情迷意亂的時候叫錯了我的名字。

這件事我會一直記得,到我死掉的時候,都不會忘記!

現在這個臭屁小孩竟也這麽叫我,更是讓人憤怒不已。

“我不是朱麗,我是安吉麗卡!”我回道。

小屁孩沉默了一下:“好長。”

“不長!”我的聲音還在發啞,卻一下來了精神,非要和他說清不可。

“好長,我英文不好,念起來拗口。不管,你就叫朱麗。”他說着頓了一拍:“就當我給你取的昵稱,以前也沒別人這麽叫過吧。”

我十分啞然。

這世上竟有這種巧合,還不知道這個朱麗是紮普哪一任情人。

火又上來了——

“不要這麽叫我,”我斬釘截鐵,“你這個臭屁小孩!”

“誰是臭屁小孩啊!”少年看着我:“別給人取外號好不好,我叫紮普。”

我差點兒咬到舌頭,忘記呼吸:“你叫什麽…….”

“紮普,紮普·倫弗洛。之前不是告訴過你了?”

見我沒說話,但好像又要說什麽的樣子,少年沒有立刻走開。

腦袋和胸口都有種被人錘了一拳的感覺。

“……紮普?”我确認。

“是。”

“紮普·倫弗洛?”

“你耳朵是不是也受傷了還沒好?”

“紮普·倫弗洛?”

“別叫了......”

“紮普?”我盯着少年,幾乎是無意識地念着這個名字:“你是紮普,紮普·倫——”

一雙手捂住了我的嘴。

碗被放到一邊,少年單膝跪在床上,低頭看着我:“別一直叫別人的名字啊……!”

他的臉好像在發紅,看上去有幾分不好意思,我的腦袋則要蹦出一個“井”字。

這就是小時候的紮普?

說起來,還真是很像,尤其是臉上這種桀骜不馴,一副野生動物的表情。

我生氣的地方則在于,如果在我眼前的是小時候的紮普,那我就是從他的身上看出了長大以後到處招蜂引蝶的那個紮普!

竟然叫我朱麗?有沒有搞錯!為什麽事情會忽然變得這麽撲朔迷離!

見我沒說話的意思,少年放下了手,後退走出了門。

我坐着的床就在門的斜對面,簾子剛被掀開、落下,一個腦袋又探了回來。

“記住別亂跑,”小小的紮普盯着我:“這裏很大,你會迷路,還有壞人,在我回來前絕對不要走出這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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