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海浪聲

Chapter19  海浪聲

Chapter19  海浪聲

剛下車,靜彌就聽到了嘩啦嘩啦的海浪聲,夜間的風冰涼,帶着一股鹹腥味。

愁抱起熟睡的妹妹,對靜彌說:“走吧。”

這是一棟建立在海邊的別墅,進去後,女傭正忙着給他們倒熱飲。愁把妹妹抱去二樓的卧室,管家東條先生請靜彌在沙發坐下,給他遞上一杯水,道:“請,竹早少爺。”

藤原夫人臉上略顯疲态,說:“靜彌是和愁一個初中的吧?”

靜彌淺抿了一點水,說:“嗯,我和他,還有另一個同學都是桐先初中部的。”

藤原夫人道:“愁比賽的時候,我記得你也在,穿着袴服。”

靜彌道:“是的,我從初中開始就是弓道社的成員。”

藤原夫人道:“那你們現在也是隊友呢,真好。”

她捂嘴打了個呵欠,說:“有什麽需要盡管提,把這裏當做自己家。愁主動帶朋友來家裏玩真是很少見呢,他一定很喜歡你。”

靜彌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藤原先生幫腔道:“是的,愁吃飯的時候一直關注着這孩子呢。請不用緊張,我們年紀大了,先回房休息,你好好地玩。”

他們夫妻回房了,偌大客廳只有靜彌一人坐着,東條先生說:“少爺,您的房間在——”

“靜彌,上來。”

一道淡漠聲音從樓上傳來。

他們擡頭一看,只見愁站在二樓樓梯口欄杆處,等待靜彌上去。他對管家說:“東條先生,靜彌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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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彌在陌生環境中渾身不自在,愁是他在這裏唯一熟悉的人,便放下杯子上樓。

東條先生感動地小聲感嘆,“兩位少爺的感情真好啊!”

愁把靜彌帶到他的房間,靜彌說他沒帶行李,愁說:“家裏都準備好了。”

總之,有錢在哪裏都生活得很便利。

靜彌一直睡不着。身上的衣服是藤原家按照他的尺寸買的,洗過,帶着那種獨特的淡淡香味,說不出哪裏不舒服,但心裏就是煩悶。遠處海浪沖刷沙灘的聲音一波接一波,原本是讓人內心安寧的白噪音,卻讓他愈發煩躁。

愁聽他動來動去,問:“要開燈嗎?”

靜彌沒回答。

愁說:“對不起。”

靜彌說:“我讨厭毫無準備的事情,像個沒有自主能力的小孩,只能依附他人行事。”

愁說:“你害怕改變。”

他的眼睛熟悉了黑暗,側過身,拉過靜彌的一只手,虛虛地十指相扣,“你不希望自己改變,也不希望湊改變。對你來說,你永遠喜歡湊,湊永遠喜歡弓道。湊的身邊出現多少人不要緊,只要湊喜歡的是弓道,你就有辦法把那些人趕走。”

靜彌說:“你不喜歡湊嗎?”

愁說:“喜歡的,他主動走進我的世界,是我第一位朋友,也是我第一位對手,我希望他在弓道之路上不要懈怠,永遠前行。他是個天才,但我會打敗他。”

高手之間總是存在惺惺相惜,愁會指出湊的錯誤,會希望他突破自己變得強大,因為他是愁認定的對手。

人類雄性之間哪來那麽多的暧昧情愫,驕傲好鬥是刻在他們基因的特點。

藤原愁認定就不會更改,只會付出行動去争取,比如湊,比如靜彌。

靜彌在黑暗中保持沉默,唯有浪花的聲音遠遠傳來。

愁說:“你只是習慣了喜歡湊,靜彌。”

他在黯淡夜色中凝望靜彌的臉部輪廓,說:“謊言重複一千遍就會成為真理,當你一次次地強調你喜歡湊,透明玻璃瓶就會形成,無聲地罩在你身上。但你覺得你是自由的。”

靜彌已經習慣在玻璃瓶中禁锢自己,他不曾高飛,因為他沒有意識到自己擁有翅膀。

其他人都在瓶外看他,看似嘲諷地說他是騎士,是保姆,其實內心是憐憫的。

竹早靜彌越是強調他喜歡湊,态度越是高傲,其他人就越是覺得他可憐如一無所有的乞丐。

因為鳴宮湊不需要他這樣傾付人生的喜歡。

愁第二次對他說:“你應該擁有自己的人生,靜彌。”

靜彌一動不動,胸口幾乎沒有起伏,過了許久才淡淡說:“睡了。”

愁放開了他的手。

幼馴染的意義是什麽呢?是陪伴他長大,是與他一起等待所謂天降的出現,是看着他與別人相識相愛,是長達一生的、無怨無悔的默默守護。

世界上幾乎不存在這樣的人,但大家希望這樣的人存在,因為人類自私地希望有這樣一個幼馴染朋友,能夠為自己付出一切,而自己無需付出什麽,就可以盡情享受他人的關愛和保護。當自己受傷無處可去時,能有人接納傷痕累累的自己。

在這層意義上,幼馴染不是人類,是下凡的神仙,無欲無求,無私奉獻,他們的愛是永動機,或者更像是設定好的程序,沒有理由沒有道理,一直愛下去。

靜彌被放開那只手動了動,但始終沒做什麽。

海浪不知疲倦地沖刷着海岸,房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過了很久很久,靜彌擡起一只手搭在眼睛上。

啪嗒。

愁打開床頭燈,橘黃色燈光溫暖地籠罩着這一方小天地。

他拿開靜彌的手,發現他眼圈紅了,沒有哭。

愁無聲地嘆口氣,把靜彌的雙手都歸攏在自己懷裏,“睡吧。”

靜彌蜷縮着藏在他溫暖的懷中,小小一個,如同孩童。

聽着一浪一浪的海潮聲,他意識逐漸模糊,不知不覺睡着了。

第二天,天氣晴朗,銀白色的私人沙灘寬闊柔軟,海水清澈見底,淺藍的天空和遠方的大海連接在一起,看着就讓人心胸開闊,心情舒朗。

藤原父子一大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裏,靜彌起床不見人,藤原夫人不想出去曬太陽,只有他和紗繪吃完早餐就直奔大海,游泳、拍照、撿貝殼,玩得不亦樂乎。

他們合夥堆了個小型弓道場,紗繪喊“哥哥”時,靜彌正用塑料鏟把沙子拍實,擡頭就看到愁穿着T恤短褲走過來。

也許是太陽晃眼,靜彌隔了好幾秒才看到愁身後的藤原先生。

“爸爸!”

紗繪高興地和父親說早上都玩了什麽,父女倆朝着礁石處越走越遠。

愁問:“塗防曬霜了嗎?”

靜彌低着頭搞他的大工程,身上到處沾着沙子,“嗯。”

愁彎腰看着他玩沙子,看着看着,突然摸了一下他的頭發。

靜彌擡起頭,用眼神問他“幹什麽”。

愁笑了笑,說:“媽媽榨了西瓜汁,放了冰沙,喝不喝?”

靜彌沒說喝,也沒說不喝,繼續砌一個小圓柱。

愁站起來,“再不回去,冰就化了。”

他往回走了十幾步,聽到後面傳來聲音,還沒回頭,突然背上一沉,原來是靜彌跳上了他的背,理直氣壯地說:“累了。”

愁便用雙手勾住他的膝彎,把他穩穩背着,說:“不難看了?”

這是說上次學校生病不讓他背去校醫院。

靜彌正悄摸摸把沙子蹭在愁衣服上,“又沒別人。”

愁回頭看了他一眼,靜彌毫不心虛地看回去,“幹嘛?”

愁背着他慢慢往家裏走,“紗繪沒給你添麻煩吧?”

靜彌說:“沒有,她很乖。”

“靜彌,你多重?”

“我嘛,不到兩百斤,貴公子該不會這點重量都背不起吧?”

“我是說,會不會太輕了?”

……

對話漸漸遠去,海浪聲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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