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皇後，殁了！

霏與來了，她已梳起了雙刀髻，聽宮人說她早已承歡膝下。曾經的俏皮小丫鬟，如今已作人婦，而自己卻再也回不去了。

霏與身後還跟着兩個丫鬟，她們端着的是琳霜曾幻想過無數次的嫁衣。

“娘娘，霏與伺候您更衣。”

琳霜一點都不驚訝，她知道，霏與一定會帶來這套‘南凰還朝’。那是常暮特意讓三千個繡娘，為琳霜連夜趕制出來的。

其名曰南凰還朝，便是直指琳霜是東夏最美麗的凰。

琳霜起身，一雙手輕輕撫在那依舊綻放奪目光彩的嫁衣上。這嫁衣只有她能穿得，也只有她才可穿。

琳霜踱步走向屏風後，閉眸昂首，展開雙手輕喚了一聲：“霏與，替本宮更衣吧。”

随着一聲是，三個奴才上前為琳霜褪下她身上的舊衣裳。霏與帶來的那兩個奴才一人一邊，為琳霜穿上了鮮紅的嫁衣，霏與一手環過琳霜的腰肢，恰到好處地為她系上了腰帶。

殷紅的嫁衣滑過琳霜白皙的皮膚，像是琳霜的皮膚一寸寸地要滴出血來一般。鳳冠霞帔，如今，就差最後一步了。

霏與朝左側的丫鬟點了點頭，她便從桌子上拿來了那耀眼的鳳冠。霏與從那丫鬟手中接過鳳冠，走到了琳霜的背後努力扯出笑容：“娘娘，最後一步了，該戴鳳冠了。”

紅紗輕覆，鳳冠壓下，琳霜看着鏡中目光呆滞的自己。遙想五年前，她也是這般坐在鏡前，身後亦是霏與在為自己戴鳳冠。

可，那時的自己欣喜溢于言表，有着少女待嫁的那份期待。如今自己卻再也找不到那份期待，找不到那個等着娶自己的男人，反而她多添了一絲釋然。

也許，這便是她一直想要的。只是，她一直在等那個人開口罷了。

如今，這條路，她算是走到頭了。琳霜只希望，那個人能記得自己，哪怕是不曾喜歡也希望他能記得。

霏與從丫鬟手裏接過一盞酒，杯中酒一兩捧着它的霏與卻覺着勝似千金。霏與接過酒盞的那一剎那，淚打濕了眼眶，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她真不想親手送琳霜上路。

走到琳霜身邊之時，霏與執着酒盞的手都開始顫抖，她哽咽着遞上了手中的酒盞：“娘，娘娘，喝了這盞酒，就不會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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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霜從霏與手中拿起酒盞，看着那酒盞中的毒酒，她的笑容中無不透着凄婉。這一盞酒，就要了解她的殘生了麽。原來，她的一生止步于一盞酒。

還未等琳霜飲下那一盞酒，霏與便奪了她手中的酒盞，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公主，走吧，現在走還來得及。不用怕，霏與會替你善後。”

琳霜輕嘆了一口氣，扶起了地上跪着的霏與，從她手中奪過酒盞一飲而盡。酒盞落地而碎，琳霜抱着霏與在她耳畔輕聲呢喃：“小與，這是我和他的恩怨，和你無關。我不怪你了，你不用以命相抵。好好活着，帶上我，我那份活着。”

窗外的花落了，今年的秋天來得格外地早。風一陣陣地吹着琳霜的頭發，一縷青絲拂過琳霜的臉頰，她安靜地就好像睡着了一般趴在霏與的肩頭。

霏與的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她能感受到琳霜唇邊再無生氣。

半柱香後，未央宮內傳出侍郎夫人季霏與的哀嚎：“皇後，殁了！”

東夏十八年，皇後琳霜因病重，殁。同年，瑤帝常暮因思念皇後成疾，舊病不起，于臘月初，崩！

自此，東夏換了主。瑤帝常暮成為了歷史的一個篇章，世人只記得曾有位帝君，冒大不韪也要娶自己的後娘，與天下人為敵也要封妖女為後。

世人還記得，東夏有位南國遠嫁而來的皇後，為人大度寬厚。她不但不計較皇上的昏庸無道，反而同意他迎娶妖女為妃。即便，最後帝君也未曾娶得妖女為妃。但，這位皇後成了人人口中敬佩的國母。

這，也許就是常暮對琳霜的補償。

常暮知道，她一定會飲下自己親手送上的毒酒。因為琳霜愛那個設計她的少年，哪怕是設計，她也甘願為他所用。

這五年的陪伴，就算常暮不曾碰她，琳霜也完美地做好了一個皇後該做的本分。常暮知道，他欠琳霜的，是還不清的情債。

那日，待常暮走出未央宮後，竹夕沒有說話。她站在門外，什麽都聽到了。常暮駐足門前，就這樣看着霏與進去，看着她梳妝穿衣，鳳冠霞帔最後死在霏與的懷中。

在琳霜手自霏與肩頭滑落之時，常暮的眼角有一滴淚滑落。竹夕知道，即便不愛，琳霜在他心裏也曾是他疼愛的小妹妹。

琳霜這一生都因常暮卷入了南國與東夏的鬥争，如琳霜所願，常暮這輩子多不會忘記這個為了他貢獻一生的女子。

竹夕眼裏寫盡惋惜，卻無法挽回這場注定的悲劇。這一切，從常暮救她的時候，便早已注定。走到這個結局，卻不是常暮要的。他本想讓她能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哪怕沒有愛，常暮也希望她衣食無憂。

所以，就算南國滅了，常暮也從未對琳霜有過任何殺伐。沒有寵愛，他便隔三差五去看看她，希望琳霜能開心一些。做不成常暮心裏的皇後，常暮便讓她做東夏最娴德的皇後，做百姓口中人人贊頌的一國之母。

哪怕是最後，常暮都未曾開口求她幫自己一把。他怎麽也想不到，就算他不開口，琳霜也會幫他。直到最後，琳霜幫他揭開那一層窗紗，逼着他走這最後一步。

既然他要離去，那，琳霜便如了他的願。只不過，琳霜多麽希望，常暮能拒絕用她的死換他的自由。可，常暮沒有！

她本非一心求死，奈何，他的無情，親手将她推向了這條路。

竹夕知道，常暮只是希望她能解脫，下一世投個好胎，別再生在帝王家。竹夕走過去拍了拍常暮的肩安撫：“她活着便永遠都會活在你給她鑄的牢籠裏，也許，這樣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常暮閉眸，他推開竹夕的手冷冷的說道“這條路，是我給她選的，但這個結局是你給她定的。”說完，他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