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死生
死生
曉星塵知道，解鈴還須系鈴人，誰讓他便是這個系鈴人。
血債猶在，但現在看來，需究其源頭，方可明了。
薛洋召出降災，自己刺在了那道血符上。
正在心口的位置，看起來像是在自我淩遲。
曉星塵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怒道：“你幹什麽？你這是找死！”
薛洋對他輕飄飄笑了一聲，道：“我所行之處，世人只道降災無處。”
他的聲音很輕，但每一個字都砸在了曉星塵的耳朵裏。
“我知道，你很讨厭我，厭惡我。”
“對啊，我不配，十惡不赦怎配明月清風？”
“八年，我守了你的屍體八年。現在看到你醒了，我很高興，真的，特別高興。”
薛洋撐不久，上古兇獸不輕易為人所驅。
能為他所用，屠戮四方。
也會将他吞噬，成為祭品。
薛洋的忍痛能力異于常人，這點魏無羨和曉星塵早已見識過。
現在也是，明明身上傷痕累累，薛洋卻像是沒有感覺，一句接一句自顧自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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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地獄，未曾見過光明。偶日遇一良人，奈何不明自己心性，只顧将你拉入泥潭。”
薛洋眼神渙散，瞳孔時縮時放，語氣不見底色。
“你知道嗎？我遇到了我的白月光，我都不敢去抱。可惜，他走得太早了。”
“我的錯，我該死。”
要是平時，以薛洋這樣傲然的性子，是萬萬不會把這些話說出來的。
曉星塵喉嚨發疼，啞然道：“薛洋，別說了。”
“最後一句。”薛洋手指劃過降災，“我在深淵，不再妄想明月。”
下一刻，薛洋拔劍對天。
那日與抱山散人的談話，薛洋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他聽懂了抱山散人的暗話。
生死有命，曉星塵重生已然是逆天而行，本來還有結魂陣護身，此刻卻再不能行。
窮奇大吼，衆人艱難地捂住耳朵。
血色橫溢，邪氣肆虐，薛洋生死不知。
曉星塵被他推到一邊，突然想明白了薛洋的話。
曉星塵咳出一口血，他朝着薛洋走去。
“薛洋，兩個人的羁絆怎麽能一個人解決？”
現在靠近薛洋就是死路一條，魏無羨:“小師叔，回來！”
曉星塵沒有回頭。
薛洋現在神智不明，殺意淩然，那就得降降這殺意。
怎麽将？當然是得放放血。
降災劍鋒森然，薛洋欲要祭劍，曉星塵不知從什麽地方跑來，一手握住劍鋒。
普通刀劍尚且傷人，何況這靈力一品的靈劍？
曉星塵忽然感受到了薛洋握住霜華時有多痛。
“薛洋，停手，你會萬劫不複的！”曉星塵恨不得扇他一巴掌，這個傻瓜，大傻瓜！
雖然還是恨，恨極了薛洋，但曉星塵不能坐視不理。
他總是這樣的一個人啊。
薛洋眼角一抹緋紅，無意間落下一滴晶瑩的液體。
我知道，你不是為了我，你怕你護的蒼生為我所殺。
可是，我也只剩你了。
曉星塵不松手，薛洋也沒有強行抽出，不然非把他的手割下不可。
薛洋漸漸平息下來，卻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無知無覺。
一些修士畏于窮奇不敢上前，嘴上卻不消停。
“曉星塵道長，他停下來了，你還愣着幹嘛？殺了他！”
看樣子是一名姚氏門生。
曉星塵沒有回答他，輕聲說道：“薛洋，冷靜點。有什麽事我們慢慢說，好不好？”
薛洋:“曉星塵，我真的……喜歡你好久了。”
曉星塵沒想到薛洋會突然說這個，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就在下一個瞬間，薛洋一劍橫劃過血符。
本是結魄護星塵，但情況有異，以命相祭更無涯。
窮奇暴動，薛洋眼睛血紅。
一陣白光閃過，照亮了烏雲密布的陰霾，恰如白晝。
衆人被刺得睜不開眼，手再放下時，才發現身處異地。
剛才還在臨溟山內，此刻卻周邊一片黑暗，四處無物。
黑暗中，江澄試着打了明火訣，卻不見效果。
黑色的世界裏，随便有那麽一點光線便異常顯眼。
一抹幽藍的光緩緩出現，江澄默默擋在金淩面前，下意識要甩出紫電。
待到看清來物時，三毒“哐當”一聲墜地。
沒有人會想的，讓人聞風喪膽的三毒聖手在這一瞬間，出聲痛哭。
“阿姐？是你嗎？阿姐！”江澄沖過去想要抱住那個虛影，卻撲了個空。
或者說，他根本觸摸不到。
魏無羨像是被雷劈了，半晌，才呆呆地出聲：“是……師姐嗎？”
來者似乎确是江厭離，她柔聲道：“阿澄，阿羨，好久不見。”
藍啓仁許久未曾開口，道：“小金夫人逝世多年，不合常理。”
說的也是，江厭離從小受安魂禮熏陶，也是不可能化為厲鬼的。
曉星塵也很奇怪，一回頭，撞上了一個人。
正是薛洋。
薛洋順勢将他抱在懷裏，道：“我得最後再做點什麽，就當是為了你。”
曉星塵：“你不要做傻事！”
薛洋笑而不語，輕輕搖搖頭。
金淩聽到江澄那一聲“阿姐”就已經崩潰，那不就是他的……娘親。
江厭離笑道:“是阿淩嗎？快過來，娘親看看，我的小金淩都已經長這麽大了。”
金淩從未見過她，日複一日相對的，就只有一幅畫像。
現在畫中人就在眼前，金淩鼻子一酸，顫抖着叫了一聲“阿娘”。
她終于能夠聽到一聲了。
藍啓仁問道：“薛公子，縱使你有天大的本事，怕也不能起死回生。”
“哪裏哪裏。”薛洋應道，語氣平淡得根本不像一個身受重傷的人。
他沒有放開曉星塵，道：“人死了，不過是死了一具皮囊而已。靈魂安然，去往異界，召回一敘也并非難事。”
說的倒是輕巧，世間死人千千萬萬，修士無數，都能召回來豈不亂了套。
“我能為你做的，遠不止這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