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你這個小孩怎麽亂說話呢——”劉秋水指着艾葉子,上前就是一個耳光。
“啪!”
劉秋水的反應和力氣怎麽比得過踏踏實實練舞的艾麗梅,手才剛擡起來,艾麗梅左手截住她的手腕,右手飛快地結結實實扇了劉秋水一耳光!
這一巴掌扇得極其結實,新仇加舊怨,艾麗梅半點沒留手,劉秋水直接被她扇倒在地,頭嘭地一聲磕在水泥地上。
“好好聽人說話會不會!”艾麗梅厲聲道,“誰允許你打我妹妹?”
艾葉子冷靜地看着劉秋水癱坐在地。她捂着紅腫的臉,滿臉淚痕。
這次的眼淚終于不是她自己為博同情裝出來的了。
而是被打出來的生理性眼淚。
艾葉子倒不擔心劉秋水會把她怎麽樣,她兩個哥哥還有艾麗梅都在場呢。
“哎哎哎別打人,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啊。”陳主任連忙上前打圓場。
陳主任扶起劉秋水,哎喲哎喲嘆氣嘆個不停,轉身看向文工團的魏副團長,陪笑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讓你看了這樣一出戲。”
魏副團長不在意地擺擺手,饒有興致地看向艾麗梅,打量着她藕節般白皙的手臂,問:“你這手勁不錯,從小練的?”
艾麗梅雙手抱在胸`前,愠色還沒消下去,聽到這話,愣了一下,下意識說:“是,從小練舞,很多動作停半個小時不動。”
艾葉子:……
其他所有人:……
陳書記眼神欣賞地看了眼艾麗梅,看樣子,就算鬧了這一出,文工團來秋水洲的考試估計也少不了了。
“你們都在幹什麽?”劉秋水總算從臉上的劇痛緩過神,哭喊着,“這挨千刀的孩子污蔑我——”
“你罵誰挨千刀呢?!”劉秋水一番話沒說完,就被艾麗梅不客氣地打斷。
艾麗梅惡狠狠地瞪了這不知死活的一眼,轉身看向陳書記:“陳書記,您看,這是誰先動手打人,是誰先不讓人好好說話?”
陳書記咳了一聲,走到艾葉子身邊,蹲下`身,溫和地問:“葉子,你剛剛看到什麽了?為什麽說劉秋水說謊?和叔叔說一說好不好?”
艾葉子天真地看着陳書記,歪了歪頭,低下頭嘟囔:“盛姐姐回來後才沒去找三姐姐,她去找的是劉秋水姐姐啊!”
旁邊圍觀的一個舞蹈隊的本來就看劉秋水不順眼,恍然地說:“是,我記起來了!盛丹珍一回候場室就把劉秋水叫出去了。是不是啊,方姐?”
另一個舞蹈隊的也說:“是,我記得也是這樣。”
“那是我向劉秋水坦白。”盛丹珍輕輕說,蒼白的臉色不改,嘴唇也只是微微顫唞,“我和她說,麗梅姐的事……”
“不對啊。”艾葉子疑惑地看向盛丹珍,“我記得你是說,你不想做劉秋水叫你做的事了。劉秋水還說,還說……”
“還說什麽?”陳書記溫和地問,聲音低低的,生怕吓到她,“葉子,你慢慢說,我們都在聽。”
“說只要盛姐姐只要一口咬定是三姐姐剪壞自己的鞋子,那宣傳隊的領舞就歸盛姐姐了。”艾葉子深吸一口氣,清晰地一字一句說了出來。
陳主任定住了,郝老師也深深看着盛丹珍:“丹珍,我一向覺得你踏實,努力。沒想到,你居然有這個心思。”
“你空口無憑。”盛丹珍靜靜地看着艾葉子,溫和地向郝老師點了點頭,“而且你是麗梅姐的妹妹,我們不會信你。”
“這丫頭……”劉秋水抽噎着哭,“這丫頭,從小心眼就多,鬼知道撒了多少謊……”
“行了。”陳主任開口,他看着艾葉子,嘆了口氣,“葉子,早上發生了什麽,你如實和我說,好不好啊?”
艾葉子乖巧地點了點頭,說:“我今天早晨想看姐姐的表演,從家裏頭跑出來,想去找姐姐,不小心迷路了,跑到食堂去了。然後我就碰到了盛姐姐。”
艾葉子停了下,歪了歪頭:“盛姐姐是個好人,她把我抱起來,和我講姐姐在樂隊,和我聊天……我急着找姐姐就先走了,然後發現陳虎子給我吃的包蔥油餅的紙落在盛姐姐那了。”
“那張油紙真的很好,又結實又大。”艾葉子比劃了一下,“我覺得拿回家可能會有用,就跑回去找,看到盛姐姐回了禮堂,去找劉秋水……”
一席話說下來,周圍的人都沉默了。
片刻後,陳書記緩緩開口:“說的很清楚,劉秋水,你有什麽要說的?”
“艾麗梅無故離開了很久,這點又怎麽解釋?”劉秋水慘笑着說,“你們不相信我,相信一個三歲小孩,因為她家裏有權有勢,我沒有!”
“別亂說。”陳書記皺眉,他看向艾麗梅,“盛丹珍去找劉秋水時,你是不是不在?”
艾麗梅說:“是。”
“你去了哪裏?”陳書記又問。
出乎所有人意料,艾麗梅看向陳虎子,說:“從樂隊回來後,我路上碰到了陳虎子,虎子說他想吃花生,我拿着他給的票,幫他去了一趟供銷社,領了一袋花生回來。”
所有人都呆住了,完全沒想到竟然發生了這種事!
艾麗梅也知道她抓住了關鍵,冷冷地看向面如土色的劉秋水,嗤笑一聲:“我去拿了那袋花生,臨上場了才回來。誰知道一回來,就被扣了個屎盆子。”
“虎子。”陳書記慢慢說,看向陳虎子,“是這樣的嗎?”
陳虎子撓了撓頭,撲哧笑了:“是啊,我求了艾姐姐好久,她才肯去供銷社呢!艾姐姐對我真好!”
艾葉子:“……”
她今天不是第一次無語了。
這幫人,這些事,一次一次出乎她都意料。
一直沒有說話的艾老爹重重嘆了口氣,打破沉默,指着艾麗梅,手指抖啊抖,拍着大腿,罵道:“這麽重要的事,怎麽不早說?”
艾麗梅冷笑:“看着劉秋水這班小醜使勁蹦跶,倒是也挺好玩的。”
劉秋水顫唞着聲音,神經質般重複:“不可能……不可能不是你剪的我的舞鞋!不可能不是,不可能不可能……”
“就算虎子的證詞不可信,艾麗梅到底去沒有去,問一下供銷社的人就知道了。這造不了假。”陳書記嚴厲地說,末了,看着盛丹珍,“你有什麽好說的?你為什麽要和劉秋水聯手陷害艾麗梅?”
盛丹珍沒有說話,她走到艾葉子面前,笑了笑:“好聰明的姑娘,之前是我沒有看出來。”
停了停,盛丹珍平靜地對陳書記說:“艾葉子說的都是真的。我願意承認錯誤。”
劉秋水聽到盛丹珍說這話,整個人就和傻了一樣呆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久久,憋出一句:“你出爾反爾。”
盛丹珍笑了笑,沒有說話。
艾南卓嘆了一口氣,這事這麽解決了,的确是一件好事。他走向陳書記,笑了笑:“出了這樣的事啊,如果沒有一個好的處理,不要說艾家不答應了,書記,這父老鄉親們,也要服公社的處理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陳書記笑了,兩個人一唱一和,就把事情定下來了。
陳書記眼一轉,盯着劉秋水,喝道:“還不趕快把這兩個關到勞教所去!放在這裏礙眼!”
立刻來了幾個粗壯的農民工,抓着兩個人跟拎小雞似的把她們拎了出去。
劉秋水頓時慌神了:“書記!我是冤枉的書記!你聽我說——”
劉秋水的哭聲要多凄厲有多凄厲,聽的其他人心都不由自主地揪了起來。
陳書記沒有理會她,任由農民工把劉秋水托走,才對魏副團長陪笑:“真不好意思啊,副團長,讓您來這一趟,看這樣一場鬧劇。、
魏副團長大度地擺擺手:“哎,沒事沒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嘛,毒瘤,除掉就好了。剩下的都是上好的舞者,對吧!”
說完,欣賞地打量着艾麗梅:“小姑娘,手勁不錯,爆發力也強!這幾天多練一下啊。”
衆人:……
怎麽還惦記着這事呢。
說罷,魏副團長和陳書記握了握手:“過幾天,咱們團估計要來你們這挖人了!陳書記,你不會舍不得吧?”
陳書記呵呵笑着:“不會不會!相親的女兒就是我的女兒!自家女兒出息了,去文工團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魏副團長滿意地笑了,末了,搖頭晃腦:“瑕不掩瑜,瑕不掩瑜啊……”
艾麗梅眸中的戾氣一點一點消散,她蹲下`身,疼惜地抱住艾葉子,又擡頭看着擔憂望向他的哥哥們,頭埋在艾葉子懷裏,肆意地哭出了聲。
“姐姐別哭……”艾葉子頓時慌了,伸出小手幫她擦着臉上的淚花,卻怎麽也擦不幹淨。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堅強,所有的心願……
全都融在哭泣聲中。
沒有人說話。
艾麗梅的哭聲漸漸止住了,良久,她站起身,抹去臉上殘留的淚花。
艾麗梅立正站直,就像每次她即将跳舞做的預備式那樣。
禮堂此時沒有什麽人,她站在舞臺前的一行人中央,身後是密匝匝一排排空蕩蕩的連在一起的木頭靠背椅。
她定定望着魏副團長,聲音響亮而堅定,在禮堂中回蕩。
“副團長,我艾麗梅,從小熱愛舞蹈,自願加入文工團,願意參加文工團的測試,成為文工團光榮的一員。”艾麗梅深深鞠了一躬,“望副團長批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