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劉秋水氣的簡直快咬碎一口銀牙, 不過轉念一想,王立軒能在這種時候弄來三轉一響,未來想向他姐姐弄來其他東西、或者幹脆把他們調出麥園村, 估計也不難, 心裏頭好歹平衡了一點。

艾葉子乖乖地趴在艾麗梅懷裏, 從她肩窩上探出個腦袋, 瞅着劉秋水看。

劉秋水被艾葉子看得渾身不自在,三下兩下用手抓了抓她亂蓬蓬的頭發,一頭撲王知青懷裏低低哭了起來。

艾葉子糯糯地說:“劉姐姐,我知道你一定很讨厭看到我的三姐姐。沒關系啦,過兩天,我三姐姐考上文工團,你就算回來也見不着她啦!”

劉秋水的哭聲頓時止了,發狠地抓住王立軒的袖子!

她被調回來又怎麽樣!人家艾麗梅都到城裏去了!

王立軒輕輕摸了摸劉秋水, 算是安撫, 輕聲說:“沒事,她不一定考得上。”

“我還偏上了!”艾麗梅冷笑, 頓時回了過去,“到時候我去了文工團,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個山腳裏窩着!”

“咦?”艾葉子忽然瞪大了眼睛,“你們好過分呀,劉姐姐打我, 王哥哥咒我姐姐考不上文工團……姐姐, 我讨厭他們……”

說着,艾葉子垂下頭, 往艾麗梅懷裏縮了縮。

艾麗梅輕輕拍了拍艾葉子的背,迅速給艾子年遞了個眼神, 艾子年會意,從門旁邊操起掃帚就往劉秋水和王立軒身上掃:“去去去,滾出我家,滾出我家!”

掃帚杆毫不客氣地哐哐哐往他們兩個身上抽,王立軒護着劉秋水挨了好幾下,混亂中,王立軒叫起來:“陳書記,您看這——”

陳書記壓根兒沒理他,和艾老爹坐在方桌前,談着今年的收成,喝着熱茶,樂呵的很呢。

王立軒只好邊躲邊退,退到門口,艾子年哐當一聲,甩上了門!

聲音漸漸落下,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剛剛和艾老爹聊的熱火朝天的陳書記也放下茶碗,重重嘆了口氣。

艾老爹看着艾麗梅,恨的直拍大腿,嚴肅地說:“麗梅,你一定要争一口氣,考上文工團!看看那兩個,這是什麽嘴臉!”

艾麗梅想到不一定考得上,心也氣的很,想起以前偷的那些懶,咬牙說:“爸,你別擔心。這幾天,我一定會好好練習!我不僅要去縣裏,還要去省裏,去中央文工團!氣死他們!”

“好!好!”陳書記撫掌大笑,豎起大拇指,“麗梅好志氣!不困于情愛,是一個能幹大事的人!”

“書記。”就在這時,艾溫華忽然開口,靜靜看着陳書記,沉聲說,“我們家不稀罕王立軒,更不稀罕他們的三轉一響。”

“就是。”艾子年插口,“我們家的三轉一響,比他們家的還好哩!”╩本╩作╩品╩由╩

“哦?你們家也有三轉一響?”陳書記睜大眼睛,驚訝地說,“我沒記錯,你們爹媽結婚,可是六十年代的事!”

“子年!”艾老爹放下臉來,瞪着艾子年。

艾子年讷讷一笑,攧手攧腳地溜遠去了。

陳書記知道這是家事,笑一笑也就揭過去了,和艾家的幾個寒暄一下,帶着陳虎子走了。

陳虎子走之前,還趁機塞給艾葉子一把水果糖。

時間差不多到了飯點,艾麗梅自個在土炕前,拿着火鉗和芭蕉扇子燒火煮菜,艾葉子拿着糖一看,每顆都是用亮晶晶的糖紙包起來的,也不知道陳虎子這是從哪弄來的糖果,怪稀罕的。

艾麗梅放下燒火鉗,瞅了一眼,說:“你這糖紙留着,姐姐給你折千紙鶴。”

艾麗梅緊緊抱着糖果,嘴裏叨叨着:“不給不給不給……”

“怎麽現在這麽小氣了?自家姐姐都不給?”艾麗梅擰了一下艾葉子的小臉。

艾葉子嘟着嘴,理直氣壯地說:“姐姐要練習跳舞!才不會浪費時間給我折千紙鶴!姐姐姐姐練舞去,我想看姐姐跳舞嘛!”

艾麗梅捏着艾葉子小臉的手瞬間軟了,慢慢垂下來,芭蕉扇啪扔地上,叫起來:“艾溫華!”

艾溫華從房間裏慢慢走出來,手裏還拿着卷書。

艾麗梅理直氣壯地命令:“過來!幫我燒火煮飯!我要練舞!”

艾溫華二話不說,放下書就走到土竈臺前燒火,大哥艾南卓也悠哉悠哉走出來,開始刨黃瓜。

“葉子。”一轉眼的功夫,艾麗梅已經系好了紅圍巾,繞着她雪白的臉頰整個都有了光彩,像是抹過胭脂似的,“你帶着豬舌頭,陪我去郝老師那邊走一趟!”

“啊?”艾葉子接過艾老爹遞來的撈過的豬頭肉,蹭蹭竄過去,迷茫地看着艾麗梅,“姐姐去郝老師家幹什麽呀?”

“學跳白毛女!”艾麗梅利落地幫艾葉子帶上毛絨帽,牽着她空着沒拿東西的手,輕輕蹲下`身,放嘴邊呵了兩口暖氣,說,“葉子陪姐姐去,當姐姐吉祥物好嗎?”

“好——”艾葉子笑眯眯地答應,吧嗒,親了艾麗梅一口!

舞蹈隊的郝老師原本是縣裏頭的舞臺劇編劇,下放來,本要她去生産隊挑糞。

糞沒挑幾天,宣傳隊就成立了,直接把她調去當指導員。

工作輕松,工資也一點不少,按道理來說郝老師應該滿足,可她偏不!

郝老師有野心,她每天做夢裏都在夢着當年排的舞——《白毛女》、《草原女民兵》……

從前郝老師腿傷跳不了,一輩子就想讓年輕人跳舞!跳的好,跳的漂漂亮亮,跳的讓所有人都看看,舞蹈是那樣的美!那樣振奮人心!

誰想到,好容易當了個編劇,被下放了;好容易被調到宣傳隊排舞,又……

“你看看這,一個兩個的!練舞的不好好練舞,談情說愛倒是一流的!”郝老師把葫蘆瓢子扔到土竈臺上,對着面前一個十五、六歲穿着粗布黑料襖子的男孩就罵。

“你看看那什麽劉秋水,和王立軒談戀愛,談的亂七八糟!舞呢,跳什麽舞!還有那個盛丹珍,看起來老實,練習勤快,陷害別人的事都做的出……”

那男孩撿起郝老師甩掉的葫蘆瓢子,去天臺前水缸子裏舀了一瓢水給稀飯添上,一邊說:“媽,你對我說這話也沒用。你罵了,你那些舞蹈隊的

歪瓜裂棗就能争氣不成?”

“誰說舞蹈隊都是歪瓜裂棗!”說到這,郝老師又不服了,瞪着眼就罵,“還有艾麗梅,唉,艾麗梅!”

說着說着就嘆起氣來。

“媽。”男孩蓋上鍋蓋,無奈,“你說的我耳朵都起繭子了……艾麗梅是倒黴,被亂七八糟的事纏上……”

“這不是關鍵!”郝老師說到這,又氣急了,拍着腿抱怨,“關鍵是她自己!我知道她想去那個勞什子縣裏頭文工團,但艾麗梅那天賦!只能去縣裏文工團嗎!”

“長成那樣,學東西又快,要不是東一下西一下,又是艾家長女要顧家,去首都文工團當個領舞,跳給主席看也是得的!”

男孩聽的目瞪口呆,到最後,幹脆笑起來:“媽,你想什麽呢!咱們村裏能出一個文工團的已經很好了,什麽跳到首都……艾麗梅這樣的,能和城裏頭從小在舞蹈學院練舞的人比嗎?你看王立軒都來求親了,說不定艾麗梅一轉頭就嫁人了,文工團也不考了!”

“唉。”郝老師也愁的直嘆氣,“我話也和麗梅談了不止一次兩次,她始終沒有打算跳舞深造的意思,艾老爹也想等艾麗梅大一點,就讓她從文工團裏回來到縣裏頭婦聯去……”

男孩悠悠地切起了菜:“他們家就那一個長女,在家是女主人,出了家,那是別人家的女主人!咱們村的,怎麽會有想跳舞跳到首都這樣高不可攀的想法!媽,你就省省力氣吧,敷衍了事得了。”

“一口一個咱村,蘇正德,你可是城裏出生的娃!”郝老師一氣,從五鬥櫃上扯出雞毛撣子。

“喂喂喂我就是說說——”蘇正德吓得丢下菜刀就跑!郝老師雖然說腳受傷,但好歹練過舞,相對來說還是挺靈活的,追着他就是整個堂屋裏逛!

“郝老師?郝老師在嗎?郝老師?”

就在這時,屋外頭傳來一聲呼喊。

蘇正德如釋重負,連忙說:“媽,有外人來了!停戰,停戰!”

“停戰?戰早就停了!就會亂說話!”郝老師把雞毛撣子一扔,沒好氣地說,“蘇正德,你去開門!”

“哎——”蘇正德樂呵呵地應了一聲,旋開門把手,人愣住了。

“怎麽了?”郝老師已經重新回到土竈前切白蘿蔔,沒好氣地問。

“媽,是麗梅——帶着她的小妹妹,說是來、是來學跳舞的!”

“你說什麽!”郝老師把菜刀一放,手往圍裙上擦兩下,就沖了出去。

堂屋簡陋,一把小小的方桌就弄得空間逼仄,艾麗梅和艾葉子兩個,一大一小坐方桌前,兩個都膚白如雪,一個豔麗,一個可愛,看的郝老師越看越喜歡。

艾葉子接過蘇正德遞來的茶,乖乖喝了一口,說了聲謝謝。

“哎,真乖——”蘇正德樂呵呵的,轉頭看向郝老師,“媽,你啥時候給我添一個妹妹?”

“去你的,沒個正經!”郝老師斥了一聲,臉上笑開了花,看着艾麗梅,“你說,你是想走跳舞這條路咯?”

“是!”艾麗梅斬釘截鐵地說,眼裏像有團熊熊的火,“我要去縣裏頭跳,去省裏頭跳,最後跳給全國人民看!”

艾葉子拍着巴掌助威:“姐姐跳舞,姐姐跳舞!”

“人不嫁了?”郝老師笑眯眯地問。

“不嫁!”艾麗梅幹脆地說,“男人都是歪瓜裂棗!”

“婦聯不去了?”郝老師笑呵呵地問。

“不去!”艾麗梅堅定地看着郝老師,“生在舞臺上,死在舞臺上!”

“好!”郝老師一拍方桌,大聲說,“你要練舞,我陪!不跳到首都去,咱們不罷休!”

一旁的蘇正德坐着嗑瓜子,聽到這,悄悄戳了艾葉子一下:“你覺得這可能不?”

艾葉子睜着水靈靈的眸子看他,認真地說:“可能啊!姐姐可厲害啦。”

蘇正德磕着瓜子搖頭晃腦:“我看不可能!去首都诶!你看看這,艾麗梅從小秋水洲裏長大,怎麽和人家舞蹈學院——”

蘇正德說到這,剎住話頭,擡起頭,正好對上郝老師和艾麗梅兩個人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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