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狼子野心的攝政王14(完)

第052章 狼子野心的攝政王14(完)

裴明珏陰沉着臉大步走過宮廷中繁複的小路,他甚至來不及等龍辇準備好,在聽到消息的一瞬間就沖出了禦書房,将剛才還在商量事情的幾位大臣抛在身後,等總領太監追出來的時候,已經連他的衣角都看不到了。

在從禦書房到延福宮的一路上,裴明珏腦中似乎略過了許多念頭,又似乎什麽都沒有想,他面上甚至看起來鎮定無比,讓偶爾路過的宮人都沒反應過這是他們的皇帝。

直到靠近延福宮的時候,裴明珏猛然停住腳步。

他能看到宮人行色匆匆,在殿中進進出出,端出一盆又一盆被血污染的水,知道這些都來自他心之所念的那個人,到了這一刻,他心中才開始蔓延出洶湧的恐慌。

裴明珏定了定神,擡腿走向殿中。

包括已經等候在外殿的顧問山與上官林,滿殿的宮人太醫嘩啦啦地跪了一地,高呼萬歲。

“都什麽時候了還行禮?”裴明珏壓着聲音,他不能生氣,不能發火,老師不會願意看到的,“還不快去救人!”

“是!”

所有人又開始忙碌,裴明珏看向顧問山,聲音驀然啞了下來。

“老師他……怎麽樣了?”

顧問山臉色前所未有地蒼白,他嘴唇翕動一下,居然沒能發出聲音,可見他內心充斥着多大的不安與驚恐。

回答的是上官林:“回皇上,當時微臣與攝政王在一起,攝政王前一刻看起來還精神尚好,下一刻就捂住腹部倒了下去……”

“他一定會沒事的。”顧問山甚至顧不得禮數,粗暴地打斷了上官林的話,他看着裴明珏,似乎在尋求他的認同,“這些天他一直都在喝九葉蓮,滌塵散的毒性應該都壓制下去了對不對?他甚至還還興致很好地寫字和畫畫,他的精神明明那麽好,怎麽會突然就不行了呢……”

裴明珏側眸看向一旁的桌案,上面還攤着簡子晏之前寫的筆墨,這會也沒有人想起來整理,淩亂地鋪了一桌子。

他拿起一張紙,在看清上面寫的什麽之後,眸光凝滞許久,然後突然站立不穩,伸手扶住了桌案才沒有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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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山,何必到了現在還要自欺欺人。”他的聲音輕得一出口就流散在這嘈雜的環境中,幾乎讓人聽不真切,“這幾日的精力無非是回光返照罷了,你怎麽會不清楚呢。”

上官林之前只知道簡子晏身體不好,卻是第一次聽說居然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他愣在當場,面上流露出不敢相信的悲傷。

“不!”

顧問山眼眶通紅,發出低沉的咆哮。

“他不會死的!明明有那麽多太醫和名藥在吊着他的命,他怎麽會真的死去,他不是不放心大景嗎?他怎麽會舍得離開!”

裴明珏不言不語,眼神始終定在手中簡子晏的筆墨上,任憑顧問山困獸般的癫狂,反而顯得像是三人中最平靜的一個。

上官林對皇帝的了解不夠深刻,顧問山也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誰都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

就這麽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太醫院正王太醫急匆匆地趕過來,他的手上和身上還帶着黑色的污血,一來就撲通一下跪到地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皇上,攝政王大人醒了……他想見您。”

顧問山與上官林都露出大喜的神色,他們剛要挪動步子,王太醫就哆嗦着出聲:“将軍,上官大人,攝政王只交代讓皇上一個人進去。”

如果是平時,裴明珏想必已經驚喜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但是此刻他不但沒有露出分毫高興的神色,反而眼神幽幽地沉寂了下去。

“朕知道了。”

在突如其來的安靜中,裴明珏向前走了幾步,随即又折回來,将手中的紙張放入顧問山的手中。

“問山,朕有一道聖旨藏在禦書房的牌匾之後,如果有什麽意外發生,你當去取出,循言行事。”

顧問山怔怔地看向他,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麽會說這些,但不妨礙他心口越擴越大的惶恐:“皇上指的意外……是什麽?”

裴明珏神色幽然,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深深地望了顧問山一眼,然後轉身向床邊走去。

“傳朕旨意,所有人全部退出殿外等候,沒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許進來,違者殺無赦。”

顧問山下意識地想要跟上他的腳步,卻被這道皇權命令紮在原地。

他望着裴明珏的背影,總覺得在年輕的皇帝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訣別之意。

“将軍,我們先出去吧。”上官林輕聲提醒。

顧問山機械地點點頭,下意識地看了眼被放入手中的字樣,在看清之後他瞳孔驟縮,不受控制地捏皺了紙張的一角。

只見上面赫然寫着: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攝政王這一生的風骨與追求,盡數濃縮在這寥寥的幾個字當中了。

……

裴明珏走入帳中,撩起龍袍的下擺,輕輕地跪在了床邊。

“老師,青玠來了。”

簡子晏的确是清醒着的,只是已經連坐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的眼尾和唇色都已經變為深黑,那是毒素徹底爆發,再無可壓制的表現。

他沒有看向裴明珏,只是目光空茫地望着上方,眼中再尋不到那抹清潤溫柔的光芒。

“我說與你的話,你似乎從來沒有聽進去過。”

裴明珏垂下眼,遮住其中的苦澀,語氣無比恭敬,又包含着幾分祈求:“老師指的可是不許青玠再如此稱呼于您……只是青玠唯有如此叫您才能證明青玠心中的敬與愛,原本青玠已經決定再也不出現在老師的眼前,如今老師垂憐青玠,肯最後再見青玠一面,就容青玠放肆這一回,可好?”

簡子晏閉了下眼睛,聲音喑啞微弱,如同深夜窗前搖搖欲墜的燭火:“罷了,正如你所言,總歸已經是最後一面了,再計較這些,也沒什麽意義。”

裴明珏深深地低着頭,之前苦苦壓抑的悲哀與心痛在這句話下決堤,他挺直着背脊,注視着自己的淚水落到散開的龍袍下擺。

簡子晏道:“這幾日我冷靜下來想了許多,有一些話還是想要告訴你。”

裴明珏聲音哽咽:“老師請講。”

“我們相處的時間還是太短了,短到我不足以改變你,這也許并不怪你,而是我過于天真癡妄。”簡子晏的口吻倦怠而平靜,“你父親用十幾年時間給你灌輸的思想,我居然妄圖用區區兩年的時間去改變,現在回想,着實可笑了些。”

裴明珏擡起頭來,面上滿是慌張與恐懼,他最害怕的事無非就是簡子晏提起對他的失望與後悔,但他又無力說些什麽,因為簡子晏所言的确句句屬實,讓他一遍遍地唾棄與厭惡自己,而一句話都不敢反駁。

他只能聲音小而顫唞地說:“不是……老師的問題……是青玠不識人心,愚蠢荒謬……”

簡子晏終于轉過臉,目光定在裴明珏滿是淚水的臉上。↑

“教不嚴,師之過。”他輕聲道,“我沒有把你教好,如何能沒有我的過錯呢。”

“不……”裴明珏發出壓抑的悲鳴,“是青玠之錯,老師不要再責怪自己……”

簡子晏勾起唇角,只是淺淺地笑了一下,就似乎用盡了他的力氣,說話的音量又弱了一些。

“看你如今後悔認錯的模樣,我……姑且就當你是真心。”

“學生不孝,然的确句句出自真心。”裴明珏顫唞的手指扶住床沿,簡直不知該如何才能剖出自己的心,讓簡子晏看到他日日夜夜的悔恨,“無論老師想要我做什麽,我定當滿足老師,即使要讓我償命,我也在所不惜。”

簡子晏靜靜地看了他片刻,道:“既然如此,你就最後幫我做件事吧。”

裴明珏渾身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他半是憂慮半是欣喜地膝行着湊上前去,想聽簡子晏吩咐他去做什麽。

然而他剛剛靠近,手中就別塞入一樣本質冰涼,卻已經被摩挲得溫熱的事物。

在意識到這是什麽之後,他面上露出巨大的驚駭,如果不是簡子晏死死握住了他的手,他已經将手中之物直接扔了出去!

簡子晏塞進他手中的,赫然是一瓣碎裂的瓷片。

“老、老師……”裴明珏聲音抖如糠篩,他滿面凄惶地望向簡子晏,拼命祈求不要是自己所想的那個樣子,“你是想讓青玠自殺謝罪是不是?青玠這就做,老師你把手放開……”

簡子晏纖瘦蒼白的手指正緊緊握住他的手,瓷片同時劃破了兩人的手心,溫熱的鮮血順着兩人的手腕汨汨流淌下來,卻沒有一個人在意。

簡子晏定定地望着裴明珏,道:“你既然已經猜到,又何必去做這些無謂的假設。”

裴明珏的瞳孔因震驚而放大,他不但不敢強行抽出手來,反而主動握緊了瓷片,徹底杜絕簡子晏再把它拿回去的可能。

不,不要……

簡子晏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他手肘艱難地撐起一點身體,将自己的脖頸往瓷片上靠。

“殺了我。”

他嘶啞而堅定地說。

“不!!”

裴明珏拼命地搖頭,淚水傾瀉而下,他的聲音和哭腔混在一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你不能這樣,求求你不要這樣,不要對我這麽殘忍……”

簡子晏絲毫不為所動,他拽着裴明珏握着瓷片的手向自己靠近。

“我的五髒六腑早已經腐爛,你知道我每日光是呼吸就要承擔多大的苦楚麽?現在我連自盡的力氣都沒有了,作為我的學生,你既已誠心認錯,為何不能直接結束我這種痛苦?”

即使說着讓人殺死他的話,簡子晏也仍然如此冷靜自持,他這一生除了求先皇不要殺死裴明珏的時候之外,似乎再也沒有亂過心緒。

然而亂的不是他,是裴明珏。

裴明珏瘋狂地搖着頭,一頭發髻全部散亂開來,他放聲大哭,哭聲撕心裂肺,毫無九五之尊的風範,就像個要失去全世界的孩子,悲傷至極,也無助至極。

“老師我求求你,不要這麽對青玠,你怎麽能讓我親手殺了你,怎麽能讓我承擔這種痛苦,我求求你……”

“你不是說,無論我想讓你做任何事,你都在所不惜麽?現在只是讓你殺了我而已,你難道又要騙

我?”

裴明珏整個嗓口都被淚水和口水一起堵住了,他淚眼朦胧得看不清簡子晏的臉,只知道做搖頭這一個動作。

在一片昏朦中,他看到了簡子晏眼中深刻的恨意。

這股恨意如當頭一棒,狠狠敲碎了他全部的防線。

他懂了。

簡子晏在恨他。

他明知道這個要求會讓他陷入多麽痛苦的深淵,但他就是想讓他來完成這件事。

他成功了,哪怕他還沒有下手,就已經被心中沉重的痛苦和恐懼給壓得喘不過氣來,而只要他拒絕,簡子晏就會再次用那種失望的眼神望向他,這讓他比淩遲還要疼痛。

在他們拉扯之間,簡子晏的手臂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他身體一軟,驀地趴在床邊吐出一口烏黑的血。

“殺了……我……”

簡子晏所說的話的确有故意刺激裴明珏的成分,只是那份痛楚只會比他所描述的嚴重千百倍,他感覺體內的五髒六腑在迅速腐化,連綿崩塌,這讓他無法控制口中不斷吐出的血液,即使說話都會被嗆到。

他眼尾烏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裴明珏,整個人蜷縮在床上,痛到崩潰地叫喊出聲。

“殺了我!!”

“啊!!!”

裴明珏捂住耳朵,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

簡子晏已經無力再說什麽,上湧的血液堵住了他的呼吸,他的蒼白的臉色因痛苦和窒息而漸漸變得青紫。

待裴明珏停下嘶吼,渾身發抖地看清眼前的一切,險些立刻又陷入崩潰中,他連滾帶爬地扶起簡子晏的頭,想要讓他将污血吐出來。

“老師,老師……”

但是簡子晏毒入肺腑,整個五髒全都化成了血水,無論他怎麽控,都吐不幹淨。

裴明珏再次發出絕望的嘶喊,聲音震天撼地,凄慘至極,仿佛要将整個肺都嚎出去,連守候在殿外的人都震驚地看向殿中,顧問山更是幾次忍不住想要沖進裏面。

只是都被上官林死死拉住。

殿內,簡子晏實在受不了這種痛,他用力地抓住裴明珏的袖子,眼中露出哀求的神色。

“青玠,我求求你,殺了我吧……”

裴明珏已經快要哭得厥過去,聽到這個語氣,他所有的聲音都被卡在了嗓子裏。

老師,在求他……

簡子晏這一生,只為了三件事開口求人。

一為保青玠的命,二為保顧問山的命,三卻是為了讓人終結他自己的生命。

“求……你……”

呆呆地望着簡子晏無比痛苦的臉,裴明珏突然伸手抓過那被扔到一旁的瓷片。

“老師……”他哭得厲害,顫唞地把瓷片抵在簡子晏的喉間,“學生不孝,你先行一步,等學生來向你賠罪。”

說着,他手下一橫,洶湧的黑血從簡子晏的脖頸中湧出。

簡子晏臉上的痛苦終于消失了,他努力地擡起頭,對裴明珏說出最後一句話。

“微臣希望皇上,永遠別忘記……初心,不要忘記當年那個躲在金銮殿石柱之後的孩子,目光有多麽……清澈……”

他望了裴明珏一眼,還沒等裴明珏看清裏面的神色,那雙眼睛就永遠地失去了光輝。

等顧問山等人終于忍耐不住,不顧皇命強行破開殿門之時,卻只看見了淩亂的床鋪,以及沾滿床上地下,紅黑混合在一起的血液。

至于皇帝與攝政王,則不見了蹤影。

顧問山幾乎背過氣去,他大步走上前,困獸般地環視一圈四周,确定沒有他們兩個的身影,扭頭沖其他人大吼。

“你們在等什麽?還不快去找人!”

……

從白天到夜晚,皇宮的喧嚣始終未停。

所有人都快将整個皇宮掀了開來,卻始終沒有找到失蹤的皇帝與攝政王。

而此時,正被所有人尋找的兩個人,卻在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地方。

皇室的太廟在宮中一個風水甚好的偏僻角落,除了祭祀之時,平日裏只有皇帝本人才能進入,因此沒有人敢進這裏來找,也沒有人想到皇帝居然把攝政王也帶到了這裏。

裴明珏抱着簡子晏已經冷卻的屍體,呆坐在先皇承德皇帝的牌位前。

原本列祖列宗的牌位都在太廟正廳中,只是承德帝在死之前精神散亂,自比先人,認為自己功比天高,特意吩咐人将自己的牌位單獨放于一廳,這對裴明珏來說倒是方便了許多。

他已經在這裏坐了許久,夜露侵襲入殿中,爬上他被血濕透的衣物,他終于感受到寒冷般,愈加眷戀地抱緊了懷中的屍體。

“老師,你冷不冷?別急,我很快就去向你請罪。”他道,“我只是想最後對父皇說幾句話。”

裴明珏仰頭望向承德帝的牌位。

“父皇,從小到大,兒臣雖然貴為太子,卻從來沒有感受過來自你的關懷和溫情,現在想來,從兒臣記事至今,你甚至都沒有抱過兒臣一次。”

“但你是兒臣唯一的親人,兒臣無條件地信任着,崇敬着你,甚至捂住了眼睛,堵住了耳朵,只沉浸在對你的想象中,深愛着那個完美的父君。”

裴明珏停頓片刻,臉上露出癡癡的苦笑。

“是兒臣錯了,明明都是兒臣識人不清,倒是怪不得父皇。”

在剛得知真相的時候,他怎能不恨這樣一個父親,只是在多少次午夜夢回,他終究還是意識到,先帝的所作所為并不能成為他對簡子晏造成那些傷害的借口,所有的傷害都是出自他清醒之時,分毫怨不得別人。

只是這個認知對他來說,痛楚無異于剝皮剜骨,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簡子晏眼中露出的失望,那是對他根裏的厭惡。

裴明珏感到愈發冷了,他牙齒打顫,聲音發抖,神色卻透露出一股極致的瘋狂。

“老師曾教導過兒臣,天地君親師,皆要誠心所待,不可妄言,不可不敬,然當此皆迫之,則必抗也。”

他低下頭,溫柔地在簡子晏冰涼的額頭上印下一吻。

“兒臣已經違抗過老師的教導,從今往後,再也不會不聽了。”

裴明珏一直以為,九年之前的那一天,老師是全場的矚目焦點,那麽風光無限,一定不會注意到石柱後面躲藏的他。

但是老師不但注意到了,而且就在那一刻就将他放在了心上,從此将他自己推入了深淵。

他越想越苦,越苦卻越要回憶,他目光癡然,簡子晏所有的音容笑貌流水般在他腦中淌過,他露出微笑。

“既然兒臣已經背上弑師的罪名,那所謂的大不敬之罪也讓兒臣擔下吧。”

“老師,青玠保證,所有傷害過你的人,都不得好死。”

他拿起早就準備好的火把,點燃之後一把扔向了承德帝的牌位。

在瞬間而起的赤焰中,他臉上帶着安然的笑意,握住之前殺死簡子晏的那枚瓷片,抵在了自己的脖子前。

【裴明珏原諒值已滿】

……

太廟裏燃起的大火照亮了雍陽城的半邊天。

當火勢終于撲滅之後,所有看清裏面情形的人都無法掩飾臉上的驚駭。

先帝的牌位連同整個大殿都燒得一絲不剩,唯有中間兩具緊緊相偎的焦屍昭告着這裏發生了什麽。

其中一具焦屍将另一具抱在懷中,直到化為灰燼都呈跪着的姿态,仿佛在為自己到死都不能恕的罪祈求原諒。

顧問山趕到的時候還沒人敢動這兩具屍體,他神色呆滞地在門前踯躅了很久很久,才終于重新聚起了勇氣,緩步走向最愛的兩個人。

即使已經焦黑得無從辨認,他還是從這兩具屍體身上感受到了無比熟悉又無比想要否認的氣息。

顧問山壓下喉中的痛哭,重重一聲,雙膝跪在了這兩具屍體之前。

“皇上,殡天。”他一字一頓,“攝政王為救皇上,同樣,不幸薨逝了。”!本!作!品!由!

……

顧問山在禦書房的牌匾後面取出了裴明珏早已準備好的聖旨。

原來裴明珏早就準備好用命去償還簡子晏,他在聖旨中安排端親王的次子繼承皇位,這同樣不是他随便選的,而是這次子聰敏慧黠,有鴻鹄之志,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沒有他們裴家的瘋勁。

幾經考察,這是裴明珏認為最适合繼承大統的人選。

新帝登基之後,對前朝舊事進行調查和追究,承德帝所構陷與殺害的忠臣終得沉冤昭雪,而早已被先帝裴明珏證明為賢臣的簡子晏,更是因為救駕犧牲,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後世之人皆可知他這兩朝的忠臣是如何為大景忠心耿耿,鞠躬盡瘁,以至青史留名。

而歷經三朝已經地位極高的顧問山,則婉拒了新帝想要加封他為異姓王的聖寵隆恩,自請回歸戰場,一輩子為大景開疆擴土,終生未娶,最終也死在了沙場之上,被追封為一等勇烈公。

十年之後,曾經的戶部尚書叩謝隆恩,擡起頭來時,已經是大景最年輕的右相。

容貌俊秀的右相走出宮外,擡頭看向即使在白天也隐隐可見的月亮,露出追思的目光。

“攝政王大人,下官幸不辱命,做到了您的要求。”

“如今的大景江河安瀾,國泰民安,您可以放心了。”

……

在遙遠的主世界中,一個沉睡的植物人眼皮忽然劇烈地顫動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張開,驚呆了一衆醫護人員。

“這是怎麽回事?”主治醫生看着機器上劇烈波動的線條,一臉的不可思議,“秦總已經接近腦死亡大半年了,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嚴重的情緒波動?”

“就是說啊,明明之前連秦總的家人來看他也沒有過什麽反應……”

“來不及想那些了,快給秦總放上呼吸機!他有些缺氧了!”

……

主世界的兵荒馬亂簡子晏并不知道,他在脫離故事世界之後習慣性地去看了眼原諒值兌換成的積分。

連同前幾個世界的以及花掉的,他目前的總積分為45000000整,他默默算了算,也就是說這個古代世界才拿到了不到三百萬積分的樣子,頓時有些不滿。

不過一想,古代本來就人少,再加上是臨時啓動的故事世界,能給他補上這幾百萬人已經很不錯了,他也就勉強接受了這個結果。

419還維持着對已脫離世界的監控,他看着裴明珏玉石俱焚的結局,第一次問簡子晏:“宿主,你想看看之前的小世界裏,在你離開之後都怎麽樣了嗎?”

簡子晏随意地擺擺手:“沒有必要。”

419問:“你就一點都不好奇?”

“我打完游戲通關了,這個游戲對我來說就結束了,我會去尋找下一個游戲,但不會去打同一款游戲二周目。”簡子晏說,“紙片人而已,那麽在意幹什麽。”

之前419早就和他說過,在他進入這些小世界之前,這都是一些殘缺不全的狗血故事,甚至連活都沒活起來,那何必投入那麽多感情,要在意那麽多。

他的目的只有攢齊原諒值然後複活,至于其他的,他沒精力去管。

419沉默片刻,沒再對簡子晏勸什麽。

為了避免出現上一個世界時那樣,簡子晏為了能回到意識空間裏休息而死命糟踐自己的身體不幹活,這次419默許他休息了兩天,然後一人一系統才再次投入到了新的故事中。

……

這同樣是一個架空現代世界,也是一個狗血的娛樂圈為背景的故事。

主角攻尹曜是個家境出身十

分貧寒的鋼琴天才,因其清冷貴氣,宛如高嶺之花的外表,被主角受宋霁經營的經紀公司給相中,想要和他簽約出道。

為了賺錢獲得更好的深造以及參加國際鋼琴大賽,尹曜接受了宋霁抛出的橄榄枝,踏入娛樂圈中一戰成名,迅速成為炙手可熱的新星。

而簡子晏要穿越的原身,則是尹曜的鋼琴老師的兒子。

簡玉澤是名聲享譽世界的鋼琴大師,一生得過無數鋼琴大獎,然而他最大的敗筆就是自己的廢物兒子,外界傳聞毫無鋼琴天賦的花瓶廢物。

因此簡玉澤十分厭惡原身,認為是他讓自己丢盡了臉,甚至從不願意主動在外人面前提起他,态度十分冷漠。

然而與此同時他又因為多年來毫無長進啊,事業和名聲都在漸漸走下坡路,這時他見到了尹曜,一眼就相中了他的鋼琴天賦,将他收為弟子,想要靠尹曜來打重新打響他的名聲繼續賺錢。

但是當尹曜真正開始展露鋒芒的時候,簡玉澤又嫉賢妒能,對着成長起來的尹曜心生嫉妒,并将這種情緒傳遞給了原身,在撈到了足夠的好處之後,想要借原身之手毀了尹曜。

原身不夠聰明,也因為一直覺得是尹曜搶走了自己的父親,對尹曜十分憎恨,成為一名敬業又讨厭的攪屎棍,凡是尹曜要上的節目他一定要跟着去,并想方設法地想讓尹曜出醜。

和他相反的是尹曜着實争氣,雖然進入了娛樂圈,卻一直出淤泥而不染,始終沒有放棄勤練鋼琴,最終一路過關斬将,不但奪有“鋼琴殿堂”之稱的格蘭斯頓國際鋼琴比賽的冠軍,同時在國內斬落影帝的封號。

在這期間,宋霁為尹曜的精神和氣度心折,一直心甘情願地給予資源支持,因為原身的糾纏不休,幾次都想要出手教訓原身,然而被尹曜念在原身是老師唯一兒子的份上阻止了,只是會以高明一些的手法嘲諷回去。

最後因為簡玉澤的催促,以及出于自身的嫉妒,在尹曜走上影帝的頒獎典禮舞臺之時,原身假裝上臺獻花,卻掏出一把刀,想要紮入尹曜的心髒。

故事的結局,是尹曜反制住了原身,由于是衆目睽睽之下,原身無法狡辯,直接锒铛入獄,簡玉澤為了撇清關系,直接宣稱和原身斷絕父子關系,原身因為故意殺人未遂被判無期徒刑,在監獄中抑郁而死。

419以為按照簡子晏的德性,面對這種故事情節少不得要吐槽一番,沒想到簡子晏看完故事之後第一時間調出了鏡子,興致勃勃地看起了自己的容貌。

419:?

簡子晏發出驚嘆的聲音:“哇小九,你看到我有多好看了嗎!”

419:……

“我就知道能被稱為‘花瓶廢物’,臉一定不會差。”簡子晏捧着臉,喜滋滋地左看右看:“雖然知道在我自己五官的基礎上怎麽改都不會醜,但這真的實在是——太漂亮了!比簡元帥還要漂亮!”

清澈的鏡子中映出一張眉眼如畫,幹淨精致到極致的面容,眉宇間仿若萦繞着一層淺淺的霧霭,仿佛和世界有着一層預鹽示隔膜,身形纖細,手指颀長而瑩潤,整個人如同精靈一般,透着股不屬于世間的朦胧清靈。

簡元帥尚且是個帶兵的元帥,縱使容顏豔麗,卻眼神淩厲自帶英氣,但這個小可憐的氣質卻是柔弱的,乍一見下甚至有種模糊了性別的美,即使沒有破碎感濾鏡都足夠引起人的憐惜。

簡子晏愛惜地看了眼這和人一樣漂亮的十指,嘆惋地說:“可惜了這麽好看的手了。”

“開始改寫吧。”

世界緩沖結束,簡子晏感到周圍一瞬間暗了下來,一束慘白的聚光燈從頭頂兜頭照下,四周響起細碎的相機拍照聲。

簡子晏不動聲色地垂眸,看到自己打着小領結的西裝前襟,以及懷中捧着的一束巨大的百合,同時握住花的手上能感受到冰冷的金屬感。

他瞬間了然來到了哪個場景中。

“讓我們看看——哦!是簡子晏!簡少爺是來對自己父親的愛徒表達恭喜,讓我們用掌聲歡迎!”

伴随着驚異的議論與掌聲,簡子晏擡起頭,看向近在咫尺的頒獎臺。

和主持人站在一起的青年,眉眼清冷如天山上最澄澈的一捧積雪,明明是個出身貧寒的普通人,卻散發着拒人于千裏的矜貴氣息。

尹曜冷漠的眸光定在簡子晏臉上,望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近,俊美的面容上沒有分毫表情。

他看不上簡子晏,也看不上他那些卑劣下作的手段,無論簡子晏想要搗什麽亂,他都靜靜地等着,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把簡子晏放在心上。

不過他很快發現,今天的簡子晏似乎有些不同。

那雙眉眼間籠罩着比平時更濃郁的霧霭,讓他和周遭仿佛隔着一層玻璃,卻也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了。

即使到了此時,尹曜也不得不承認,再不發瘋的時候簡子晏漂亮到能有讓任何人心軟的魔力。

漂亮至極的眼睛看向尹曜,卻又仿佛沒有看向任何人,清澈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向全場。

“尹曜哥,恭喜你。”

尹曜冷漠銳利的視線在他臉上一掃而過,冷淡地點下頭,衆目睽睽之下,不得不伸手去接他懷中的花。

就在這時,簡子晏瞳孔一動,眸光霎時清明起來,他深深地看了尹曜一眼,張了張口,仿佛說出了什麽無聲的暗語。

尹曜沒當回事,就在他微微放松了警惕的時候,卻見簡子晏突然從花束的下方抽出了一把水果刀!

寒光閃在眼前,尹曜眼睛一眯,在主持人驚天動地的尖叫聲中,他就要制服簡子晏。

然而簡子晏并沒有把刀尖沖向尹曜,而是——

直接紮向他自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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