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給他戴頂綠帽子算了
第二十三章 給他戴頂綠帽子算了。
春節過了沒兩個月,周雁南的爺爺去世了。周雁南休了三天喪假,回老家參加葬禮。
回家前一天,她去找李錦書簽休假單。
李錦書簽好單子遞給她,糾結着要不要安慰她。
她沒怎麽跟他說過家裏的事,他也不知道她和爺爺感情深不深,最後也沒有貿然打探,只是說了句:“節哀順便。”
不想,周雁南卻是一副随意的口吻:“嗨,談不上,我跟爺爺不怎麽熟。”
李錦書遲疑問道:“你跟你爺爺……感情不好?”
周雁南點了點頭:“他是我見過最重男輕女的老頭,有啥好東西都留給孫子,小時候我叫他他都不應。
從小到大,他就給我買過一個娃娃,還是個光屁股露鳥的塑料男娃。我覺得難看,就把那玩意給切掉了,我可能是第一個給娃娃做變性手術的小女孩。”
這回答讓李錦書有些猝不及防:“我本來還想叫凱文過去慰問一下你的家人……”
周雁南說:“千萬別,要不是為了我爸,我都不想回去。”
李錦書也沒再堅持。
次日一早,周雁南獨自飛回了青島。雖說這次是為了白事回老家,她的心情反倒比以往輕松些,至少在這場合父母不會催婚了。
爺爺家在即墨區一個幽靜的小鎮上,出了機場打車過去要兩個小時。九十年代,幾個兒女陸續進城就業,但爺爺奶奶不願意往城裏搬,一直住在這裏。
出租車開進了老家巷子裏,周雁南遠遠瞧見一幫人站在門口,齊刷刷往車裏望。
周雁南下了車,看見來的都是親戚鄰居,有幾個熟臉,大部分不大認識。她向他們點頭問了聲好,拖着行李箱進了院子。
Advertisement
爺爺臨終前留下遺言說要葬在祖墳,幾個兒子依照農村習俗在堂屋裏設了靈棚,正中有張案桌,上面擺了滿滿一桌祭祀供品。孝子賢孫們端坐兩旁,個個神情凝重,時不時嚎幾聲,抹一抹眼睛。
周雁南從側門進了屋,把行李箱放在了裏屋,出來時恰好碰見了堂妹周小鷗。
周小鷗跟周雁南一樣,也是個大齡未婚女青年,作為親戚們口中唯二的兩個“困難戶”,家族聚會時總被長輩們拎出來說教。不過堂妹去年考上了本市的編制,如今地位已經比她高了不少。
兩人站着寒暄了幾句,周雁南問:“爺爺去的時候你見了沒?”
“沒見上,心肌梗塞,幾分鐘就沒了。”周小鷗說着,背過身來,壓低聲音跟她耳語道:“你知不知道,爺爺除了銀行裏的存款,還在家裏偷偷藏了十萬塊現金。”
周雁南說:“還挺會藏的。反正沒咱倆的份兒,別惦記了。”
一個表親看見姐妹倆背着親戚們聊天,以為兩人在哭,上來說:“南南和小鷗來了?快別難受了,去給爺爺磕個頭吧。”
姐妹倆一回頭,臉上幹幹的,一滴眼淚都沒有。
兩人都有些尴尬,跟親戚打了個哈哈,開始追憶跟爺爺的過往。
周雁南說:“你記不記得,小時候爺爺說你心眼子多長不高。”
周小鷗說:“嗯,還說你傻大個缺心眼兒。”
姐妹倆想了半天,實在想不出什麽像樣的回憶,最後還是哭不出來。周雁南索性放棄了,反正她那幫堂兄弟幹嚎了一個小時也沒見一滴眼淚。
兩人一起來到堂屋,周雁南一擡眼,視線恰好落在爺爺的遺像上。老人神情嚴肅,嘴角低垂,看上去有些冷漠。記憶裏,爺爺似乎一直是這幅表情。
周雁南盯着遺像看了會兒,又垂下頭來,看着桌上一條怪異的魚發呆。也不知道那是條什麽魚,竟然是地包天,配上一對死魚眼,樣子更加炸裂。
周小鷗見她眉眼低沉,以為她心裏難受,擡手摸了摸她的手臂。
周雁南小聲說:“你有沒有覺得,這條魚有點像咱二大爺。”
周小鷗低頭一看,差點笑出聲,“撲通”一聲跪在了爺爺的棺木前,捏着大腿瞪着周雁南,說:“你自己不做人,別毀我功德!”
周雁南跟她并排跪下,偷偷從桌上撈了一塊炸排骨,低聲道:“不知道這些祭品是不是公的,不然不能上桌。”
周小鷗說:“你這種人,活該入不了族譜。”
周雁南滿不在乎:“那太好了,我是不是可以随便改名了,早就想叫龍傲天了。”
周小鷗一邊忍着笑一邊磕頭祭拜。
靈堂裏沒有孫女的位置,兩人跪拜完就出來了。
周雁南從大衣口袋裏掏出手機看了眼,未讀信息不少,但沒有一條是李錦書發來的。對話框裏最後一條消息是她三個小時前發的。
下飛機後,她給他發了消息報平安:「到了。」
他回了句:「到了就好,好好陪家人吧。」
她又拍了張藍天的照片發給他,說:「天氣真好。」
李錦書沒再回複。
周雁南收起手機,朝院子外面走。
去年公司經營不善,效益很差,今年很多工作都要推倒重來,現在正是最忙的時候,他壓力很大,天天加班,顧不上她也情有可原。
這麽一想,她好像說服了自己,但心口還是有些沉悶。
因為她突然意識到,自從他們認識以來,他好像很少主動發信息給她。
爺爺的遺體在家裏停了三晚,到了第三天要發喪。這天一早,孝子賢孫們去祖墳山上選了塊墳地,大爺作為長子,起前挖了三鍬土,忙客們幫着挖坑打穴。
過了午後,遺體送去鎮上的火葬場火化了,大爺摔了瓦罐,正式開始出殡。
根據老家傳統,大爺披麻戴孝手捧靈盤在前面領頭,兒孫和男賓在棺材前,女人在棺材後,一幫人浩浩蕩蕩往山上走。
周雁南跟在送葬隊伍最後頭,到了鎮口,瞧見路邊有賣糖葫蘆的,過去買了兩串,一邊走一邊吃。
她想起小的時候,每年過年回老家,爺爺總是買上一些糖葫蘆等孩子們回來。有一回,可能是買少了,分到最後沒有她的。
其實周雁南也沒當回事,老人家卻默默出了門。
那天刮着北風,爺爺在鎮上走了半個鐘頭,終于買到了糖葫蘆,回到家遞給她,說了句:“快吃吧。”臉上還是那副冷漠的表情。
不過是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周雁南咬着糖葫蘆,眼睛莫名有些酸澀。
送葬隊伍到了祖墳山上,擡着棺材下了葬,圓鼓鼓堆了一個墳頭。
周雁南站在一旁吃完了一支糖葫蘆,把手裏剩的那支插在了墳邊上。
葬禮過後,周雁南和爸媽一道回了市裏。父親在駕駛座開着車,她和母親坐在後排。狹窄的空間裏,一切無處遁形,只能直面彼此的情緒起伏。
父親感慨爺爺乖僻固執的一生,又聊起奶奶的贍養問題。不管什麽話題,聊到半截都能拐到她身上。
父親說:“你爺爺一直挂念着你的婚姻大事,走之前那幾天,還問起你來。問你有對象沒有,我說沒有。”
周雁南聽得心煩,下意識看了眼手機,結果更煩了。
她在老家這三天,李錦書很少跟她聊天,每天多的時候聊三四句,少的時候一兩句。
昨天她等回複等得實在煎熬,發了信息給程凱文,問他李錦書這兩天在忙什麽。
果不其然,程凱文說:“李總這幾天事情特別多,天天往餐廳和酸辣粉工廠跑。”
她挑不出毛病來,只能默不作聲地郁悶。
爸媽仍在喋喋不休地唠叨。周雁南一聲不吭,望着車窗外綿延起伏的海岸線,随手拍了張照片,發了條帶定位的朋友圈:「有約酒的嗎?」
狀态發布後,很快有幾個在本地工作的高中同學應約。
周雁南向爸媽解釋了幾句,說晚上要跟同學聚會,不回家吃了,随後就在雲霄路下了車。
她來到餐廳,同學都已經到了,來了四五個人,都是高中時關系比較好的,前男友吳世為像顆老鼠屎混在中間。
周雁南和吳世為高中時是隔壁班同學。大學畢業後,兩人都去了北京工作,通過校友群加了微信,來往多了慢慢有了感情,順其自然走到了一起。
這男人除了個子高沒別的優點,又喜歡四處勾搭,周雁南跟他交往三年,他出軌了兩年半。兩人分手後,周雁南把他删得幹幹淨淨,全當是埋了,沒想到這人今晚突然詐了屍。
吳世為今天其實是趕巧了,下午正跟老同學喝着茶,同學刷微信發現周雁南來青島了。吳世為這會兒正在空窗期,聽說前女友要約酒,動了點歪心思,于是就厚着臉皮跟着來了。
周雁南看見這人,心裏膈應得厲害,一晚上沒給他好臉色。
吳世為也知道周雁南對他心懷怨恨,一個勁地敬酒套近乎,還大方地把整桌的單給買了。
喝到最後的團圓酒,他舉起酒杯對周雁南說:“雁南,咱們同學一場,又處了三年對象,認識這麽多年不容易。以前我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甚至不求你把我當朋友,我就希望,咱以後還能像這樣坐下來吃頓飯。”
幾個老同學吃人嘴軟,也幫他說了幾句話。
周雁南沒接話,轉而說:“你先把欠我那 500 塊錢還了。”
吳世為爽快說:“行啊,那你先把我微信加回來。”
周雁南加回了他的微信,吳世為立馬給她發了 520 塊。
周雁南收了錢,仍舊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回頭瞥見旁邊的男同學戴了塊不錯的表,她立刻拿起手機拍了張酒杯的特寫,故意把男同學的手臂拍了進來。
拍完後,她直接把照片發給了李錦書,說了句:「晚上跟高中同學聚了聚,喝得有點多。」
然而,一直到酒席散場,李錦書那邊都沒有動靜。
周雁南跟老同學走出餐廳,吳世為非要送她回家。她說不用,這男人還是像個綠頭蒼蠅般跟着她。
周雁南只當他是空氣,打開約車軟件叫了網約車,坐在綠化帶邊上等車來。
等了兩分鐘,她又忍不住看了眼微信,李錦書還是沒回消息。
周雁南終于忍無可忍,給他發了個 200 塊的紅包過去,說:「你去修一下手機吧,我看你發送鍵好像壞了。」
李錦書很快回說:「忙,一會兒聊。」
周雁南胸口登時像糊了一層水泥,心裏想:幹脆給他戴頂綠帽子算了。
然而她很快反應過來,他們根本沒有确定關系,而且,以他現在的精神狀态,就算她跟別人走了,估計他也不會有什麽反應。
吳世為見她神情凝滞,以為她喝醉了,趁機坐上來,攬住了她的肩膀:“都說我送你回去了,這麽久沒見,你不想敘敘舊?”說着就摸上了她的大腿。
周雁南回過頭來,冷冰冰看着他:“我給你 5 秒鐘時間,把你的爪子拿開,5——”
話音未落,她就伸手抓住他的中指,狠狠地向後掰去。
“不是 5 秒鐘嗎?”吳世為疼得龇牙咧嘴,連連求饒,“錯了,錯了,不敢了!”
周雁南松開手,起身來到路邊。恰好網約車也到了,她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吳世為揉着自己的中指,看着車子遠去,心裏越想越氣,拿出手機給周雁南發了條消息:今晚的飯錢 980,你轉我一半。
周雁南發了句“你報警吧”,直接把他拉黑了。
漆黑的車廂裏,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周雁南迫不及待地點進微信,卻發現是媽媽發來的消息,問她幾點回家。
周雁南回了句“路上了”,按下鎖屏鍵,手指無意識地在屏幕上敲了幾下,又解鎖手機,打開李錦書的對話框,輸入了一行:
「我每天想你五百遍,卻只發五條信息給你,因為我覺得作為一個成年人,還是要有點自尊心。」
發送前,她又有些猶豫,删掉信息重新打了一句:「你忙完早點休息,我明天一早的航班,先睡了,晚安。」
寫完後,她出神地盯着手機看了會兒,最後把這條信息也删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