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如果你願意說,我會是個不錯的傾聽者

第27章 如果你願意說,我會是個不錯的傾聽者

小餐館裏人流不多, 游客匆匆來又匆匆走。正午的日光刨開稀薄的雲層灑在屋檐上,又從縫隙裏漏了幾縷進來,将餐桌分隔成兩半。

餐桌的兩端分別放着兩杯咖啡, 時光的是生椰拿鐵,葉慎獨的是冰美式。

她說,他們不是可以互說心事的關系時,語氣是那樣篤定, 那樣不留情面,那樣的不假思索。

葉慎獨聽罷,臉上沒什麽變化,握着杯子的手輕輕晃了晃,定定地望着她。

片刻,他起唇道:“如果你願意說, 我想, 我會是個不錯的傾聽者。”

時光問他們是能互說心事的關系嗎?重點在于關系,而他卻避開她的話題,将重點引到了“心事”上。

她錯開他直視的目光, 低頭輕輕抿了口咖啡, 沒所謂一笑:“下次吧, 有機會咱兩喝幾杯,如果你能把我喝倒, 我就告訴你, 關于我的故事。”

葉慎獨非常帥氣地挑了下眉,有些難以置信,“你要跟我拼酒?”

“你覺得我拼不過你?”時光底氣十足道。

男人眼睛裏帶着笑意, 饒有興趣道:“時光, 我見過你喝酒, 但你還沒真正見我喝過酒,你确定要拼?”

哪裏還有什麽下次?他們不會再有下次。

誰又會逢人就說心事,別人尚且有所顧慮,更何況是時光。

她的心事,會散落在過去和将來數不清的旅途奔波裏,會對山川說、對河流說、對荒漠說……卻從沒想過,要對人說。

時光就着咖啡跟他碰了個杯,淡笑道:“這麽說的話,我要考慮一下。”

服務員在這時端來飯菜,葉慎獨長伸手,把拆開的餐具放在她面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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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起小茶壺,往他茶盅裏倒茶,順着話接:“我怕什麽?我什麽都不怕。”

葉慎獨将她這一舉動看在眼裏,欣然地以茶代酒跟她碰杯,然後飲盡茶水。

他并沒有點破她此時的口是心非,想起今早醒來時,自己手臂被她狠狠拽住的場景。

那時候她面對他側躺着,呼吸淺淺,長長的眼睫一動不動,柔嫩的膚色在晨光的照射下顯得冷白清涼。

相較于那天在車裏,神态确實安穩了不少,但依然是弓着背,将身軀蜷縮成一團。

那是極度缺乏安全感才會有的表現。

這可能就是她願意同他醉生夢死,卻在事後不願跟他躺在一張床上睡覺的原因。

她是個獨立又孤獨的人,可以游走在大漠黃沙中,翺翔在浩瀚天地間;可以在燈紅酒綠裏肆意揮灑,也可以在異地他鄉同情弱小。

卻獨獨,過不了夢魇的關。

時光大力拽着男人手臂的情景,就像溺水的人在生死之際抓到的浮木,像迷路的船帆在茫茫大海上突然看見指路的燈塔。

她并不知道,那一刻,她的掙紮,她的小心翼翼,她的脆弱和破碎在葉慎獨的面前已經暴露無遺。

只是這會兒,她才活得像那麽回事,一如初見那天,是一朵冷豔而漂亮的冰鎮玫瑰。

時光自然不知道吃飯的這段時間裏,葉慎獨都想了些什麽。

這頓飯是她付的錢,男人沒有跟她搶。只是走出店門時,葉慎獨頓了一腳。

她回頭,見他指着櫥窗裏的手工糖,對老板說:“買一袋。”

“還剩得有,不用買。”時光走過去,提醒他。

“沒事,”葉慎獨不以為意道,“難得遇見,免得你說我斷你口糧。”

“……”絕無此事。

她幾欲想說她明天要走,卻又因為不想破壞這樣的氛圍而沒有把話說出口。

葉慎獨把糖放進車裏,問她要不要四處走走。

正午日光正辣,時光頭戴防曬工具,批着毛線織成的彩色民族披風,漫無目的跟他在路上溜達。

直到路過一處挂着滿天經幡的地方,才找地方坐下來。

“你平時很喜歡逛街嗎?”時光問。

“我不是個愛逛街的人。”他說。

男人與她并肩而坐,兩人在街上就沒牽過手,這會兒也沒有,只是彼此的衣袖時不時會相碰。

時光透過墨鏡看他一眼,“那我們回去吧。”

他也帶着墨鏡對上她的視線,答非所問:“五明學院今天不能約了,我約明天下午。”

時光沒有說話,聽他繼續說:“因為電線和衛生問題,你現在看到的大多數紅房子,都是前幾年重新翻修過的。”

“你怎麽知道?”時光有些詫異。

他說:“我有個長輩,是五明學院的學生,翻修這個片區的時候,我捐過錢。”

“………”

就沒有他的錢到不了的地方。

“他在這裏好多年了,我想明早去拜訪一下。”略頓,他扭過頭問,“你要不要陪我去?”

既然是長輩,她去做什麽。時光搖搖頭,“你自己去吧。”

葉慎獨面色如常“嗯”了聲,“那你在酒店等我,下午我陪你進院參觀。”

“其實我……”

“美女你好,能麻煩幫我們拍個照嗎?”

時光正要說什麽,就被請求幫忙的行人打斷了。

于是只好起身去給人家拍照。那是一家三口,爸爸媽媽帶着十歲左右大的女兒,笑容滿面站在迎風飄揚的經幡下,其樂融融好不幸福。

時光在那副畫面上定格片刻,然後用他們給的相機在不同角度拍了十來張。

“謝謝!”女人接過相機,看到成果,連連誇贊,“美女你好會拍照。”

這邊淡淡一笑。

随後女人指了指時光胸前挂着的相機,又說:“需要我幫你和你的男朋友拍張合照嗎?這裏很美。”

葉慎獨沒有說話。

時光的餘光裏,看不清他的表情,便立即婉拒道:“不用了,謝謝。”

等人走後,她坐過去,聽見男人的第一句話就是:“怎麽不讓她拍?”

時光皺皺眉,正色道:“你不也沒說話嗎?”

葉慎獨笑笑,好像這個話題就這麽過了。

片刻,他說了句:“你說苗語很好聽。”

他解釋道:“在康定時,你給你侄女打電話,我聽到了,但是聽不懂。”

“聽得懂才怪。”時光忽然來了興趣,言道,“我教你兩句?”

男人有些意外:“看來時小姐今天确實心情不錯。”

“不學算了。”她白他一眼。

“不是不學,是學不會。”他說,“這樣吧,你告訴我,‘姑娘’用苗語怎麽說?尤其是像你這樣的姑娘,一般怎麽稱呼?”

……這死男人,無時無刻都在套路她,偏生他還一臉求知若渴問心無愧的樣子。

真的會啊……這樣的人,身邊怎麽會缺女人。只要他想,又有什麽誰是他哄不走的。

坑是自己挖的,時光硬着頭皮填。

她用諧音告訴他:“眯彩彩。小姑娘的意思。”

“怎麽寫?”他攤開手掌,示意她寫。

她眯眼看他,拍開他的手,用手機打上這三個字遞過去。

葉慎獨盯着她打字的那個頁面看了片刻,嗓音忽然低下來:“知道了,漂亮的眯彩彩。”

倒是會舉一反三,都會說漂亮的小姑娘了。

真神奇,這三個字從這男人的嘴裏念出來,沒有半點戲耍之意,虔誠得盡然還很好聽。

時光笑了笑,沒理他偶爾的油嘴滑舌,看了眼手機,登時一頓,才發現自己打字的聊天頁面是跟陸勤的。

而且,十分鐘前,他給她發了條微信。說的是:“眯彩彩,我在杭州出差,什麽時候回來?我去機場接你。”

“……………”

這是真巧。

陸勤知道一些簡單的苗語,所以,他剛好發了這麽一條消息過來,而且,還是在這個時候!

“回去吧。”

風起,旁邊的葉慎獨平靜地說。

時光皺眉看他一眼,總覺得他波瀾不驚風平浪靜的瞳孔裏又在醞釀着什麽。

正當他們起身準備走時,突然聽見一聲輕微的“刷——”

時光聞聲看去,發現是葉慎獨手上的外套,他自己一直挽着,起身的時候,被木頭上一顆不起眼的釘子生生刮了個小窟窿。

今天真的是,不宜出門。

男人卻不以為意,拿上衣裳,帶着她原路返回。

再回到酒店已經是下午六點過,色達的天氣一天無數個樣,這會兒寒風突起,氣溫驟降,看樣子,說不好夜間會有雪。

晚飯是在房間裏吃的,前臺送來的餐食,樣品多樣,口味極佳。

時光懷疑,為了讨好這尊金主,他們請了私廚。

吃過飯後葉慎獨用筆記本處理工作,他瞥見,那女人在看書,模樣專心至極,看的是小仲馬的《茶花女》。

見狀,他嘴角勾起抹幅度。好在這次她沒睡着,只是才看了兩分鐘不到,就把書扔在一旁。

無所事事,她在房間裏走去走來,當目光定在他被刮壞的那件大衣上時,像是瞬間找到了用武之地。

于是她翻開行李箱,找到自己作為一個服裝設計師理應随身攜帶的針線裝備,對着臺燈穿針引線。一番設計後,開始修補那件他打算扔掉的衣服。

那認真模樣跟看書時不一樣,能感覺得到,這是她熱愛的東西。

她工作起來也這樣嗎?恬靜得跟六親不認的桀骜模樣判若兩人。

葉慎獨心想。

“葉總?您,還在嗎?”

視頻的那端,秘書彙報完工作後,久久沒聽見指示,便小心翼翼地問。

男人的目光落在女人行雲流水的針線上,靜靜地說出句“知道了”。

時光聽見腳步聲,擡眸看一眼,自然而然道:“我給你改造一下,将就将就,應該還能穿。”

這邊沒說話,給自己點了支煙,默默地抽着。

通洞的地方正好是前襟,時光用紅線将那裏逢成一朵不大不小的玫瑰,以此充當胸針,這讓原本冷靜沉重的黑色大衣多了幾分時尚感。

葉慎獨抽完煙的時候,時光的玫瑰也剛剛縫好。

只是她剛一擡頭,下巴就被人給輕輕捏住了。

“你……”

話沒說完,回應她的,是一個熾熱又滾燙的吻。

濃濃的尼古丁味不由分說灌進時光的口中。她的大腦在那一霎幾乎停止轉動,睜着眼,就這麽看着他。

葉慎獨的吻來得毫無前兆,攻略性極強。

他一只手穩着她側臉,另一只把她手裏的針線和衣裳拿起來扔在桌上,然後将她從坐位上擰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感謝等待。

今天只有一章,明後天周末休息,我盡可能多更點。

注:苗族種類很多,語言也有很多種,時光是其中一種。這裏她所說的苗語,是認真的!不是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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