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所以你準備怎麽報答我?
第72章 所以你準備怎麽報答我?
周圍的人看的看熱鬧、幫的幫忙, 很快就有人叫了救護車,也報了警。
那幫鬧事的人意識到出大事,一頓慌張, 畏畏縮縮過來問有沒有事。
“去你媽個仙人板板,眼睛瞎啊,你們來看看到底有沒有事?!哪個狗日的扔的刀,操他祖宗。”時光像只炸毛的貓, 誰敢再說一句,她立馬就要把椅子扔過去。
這已經不是她跟葉慎獨“新不了情”的那點事了,這是人命關天!她直接炸裂。
誰遇見這種事都會炸。
“葉慎獨,你……你感覺……怎麽樣?”
扶他坐在椅子上,時光看了眼插在肩膀上的水果刀,發現血還在不停往外冒, 整個人瞬間就麻了, 連解幾次手機鎖都沒解開。
葉慎獨唇角泛白,感覺身體被掏空,勉強擠出抹笑說:“別急, 我沒事。”
“你別往後靠。”她穩住他的腰, 才不大點功夫, 手就完全被鮮血染紅。
“好。”他還勸她,“救護車很快會到, 你現在一個人, 別跟他們起争執,有什麽賬回頭再算。”
“我怕他們不成……”
男人一記飄忽的眼神過來,她改口道:“我不着急, 一點不着急, 你別說話, 保存體力。”
他竟還有心思微笑,然後出現下面一系列對話:
“你剛才罵他們什麽?”
“去你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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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狗日的?”
“不是。”
“……仙人板板?”
“嗯。”
“怎麽?”
“哪兒學的?”
“川西,跟四川老表們學的。”
“你平時挺沉得住氣的,怎麽一下子兇起來了。”
“怕肇事者跑了沒人出醫藥費呀。”
“……只是這樣?”
“被捅就有個被捅的樣子,別試着套我話,沒用。”
“那你的手在抖什麽?”
“你知道我上一次見這麽多血是什麽時候嗎?”
“什麽時候?”
“過年家裏殺豬的時候。”
“………”
救護車終于來了,葉慎獨沒暈,但精神狀态不是很好。
随後而來的警察将那桌鬧事打架傷及無辜的人控住,時光草草交代幾句就跟着上了救護車。
随行醫生在給葉慎獨做應急處理。
“醫生,他這傷……會有大問題嗎?”時光小聲問。
“現在不能判斷,得去醫院做進一步檢查。”醫生說。
好的,她默默地坐回去,忽然想起什麽,立馬翻出從沒聯系過的秦醫生的號碼,打了過去。
那邊接起來,表示很詫異。
她長話短說,把情況交代了一遍。
秦醫生愣了愣,咬牙說:“你家兩口子可真會玩兒。”
“……”雖然你是醫生,但請你不要亂說話。
“根據你說的位置判斷,那把刀很可能紮在他原來的槍傷上了,如果是這樣就很複雜。我現在馬上聯系那邊的權威醫生,你們過去看看具體情況。”
情況就是,病人失血過多,需要立刻手術。
手術門關閉的那一刻,時光直接定在原地,心裏七上八下,腦中思緒萬千。
人生之路,你往往不知道下一個轉折點會在哪裏。好多事,讓人措不及防,防不勝防。
深夜,她坐在手術室門口的長椅上,從沒有一刻像此時此地,讓她覺得自己竟然孤獨成這副模樣。
抛開別的不說,這是對生命的畏敬,對生命的害怕。
曾經她接了何衆一個電話,何衆跳樓了。
來躺三亞,葉慎獨出事了。
她怎麽承受得住,再有誰因為她而……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會有事,時光不敢再往下想。
焦灼等待了四個小時,手術門終于打開。
擡起傲紅的眸,她依稀看見主刀醫生點了點頭。
葉慎獨是淩晨四點過醒來的,麻藥過後,傷口有點疼。
他稍稍側頭,看見時光坐在靠窗的位置,已經抱着雙臂睡着了,可能是做噩能,睡得不太安穩。
之前花了好幾個月才讓你遠離夢魇折磨,怎麽又被打回原形了?還是說,離開這一年裏,你其實一直是這樣……他在心裏暗想。
恰在此時,時光的頭點了一下,猝然驚醒。
四目相對,她愣了片刻,問:“怎麽樣?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男人沒說話,輕輕柔柔地看着她。
她皺眉,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裳,是他昏睡期間她打車回去換的。不僅如此,她還去派出所錄了口供,然後回酒店退房,把兩人的行李箱都擰來了。
“想吃什麽嗎?”時光自問自答,“對了,醫生說你暫時不能吃東西。”
他還是不語。
完蛋,這是哪根筋搭錯了。她又問:“要不,喝點水?”
男人終于笑笑,啞聲說:“有勞。”
正常的,還是他。
時光心落,起身倒了杯熱水遞過去,又見他兩肩都有紗布繃着,便把水湊到他唇邊。
“手術很成功,你不用太擔心。”她自說自話。
葉慎獨抿了口水,說:“我不擔心。”
“還有,你手機快被打爆了,我不好亂接,就都挂了。你現在要回過去嗎?大家可能都很擔心。”放下水杯,她轉眸道。
“不用了。” 葉慎獨自嘲一笑,“這世上,除了杜叔和宋嬸,沒幾個人會真正關心我。”
時光頓了頓,拉椅子坐在他床前,沒有接話。
他說的有一定道理,因為剛才打來的電話裏,大多是某某老總某某投資人。少有幾個是朋友,杜叔宋嬸應該不知道他出事。
“如果我哪天病危,可能連簽病危通知書的人都沒有。”他擡眸看向她,唇白如紙。
時光更是無言,她想了想,自己又何嘗不是。在這世上,她連給她簽病危通知書的人都沒有。
沉靜好一陣,她輕嘆口氣:“你快休息吧,有什麽事兒明天再說。”
他朝另一張床揚揚下吧:“我不用你守,你現在就去休息。”
這是vip病房,另一張床是給陪護人員休息的。
對上他的眼,時光沒動,認真道: “這事兒吧,我欠你個人情。”
葉慎獨被她突然冒出來的江湖勁兒逗笑,“所以,你打算要報答我?”
她點頭:“你提個要求,別太過分就行。”
“什麽是過分,什麽是不過分?”他饒有興趣問。
她直勾勾盯着他:“涉及男女情感為過分,除此,都可以。”
葉慎獨緩緩掀眸,然後定住:“你當我真有這麽卑鄙嗎時光?”
她忽然有點心虛:”如果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我道歉。”
他笑:“別,萬一,我真想用此來道德綁架你做點什麽呢?”
她皺眉:“……道德綁架我做什麽?”
他倪她許久,天馬行空一句:“勞煩再給我倒杯水。”
時光依言給他倒了杯水。
他喝下,說:“好了,現在你不欠我了。這事兒到此為止。”
?
“你可想清楚。”她正兒八經說。
葉慎獨沒所謂一笑,“如果你覺得倒杯水不夠,明天再給我削個蘋果也成。現在,先去睡覺。”
就這麽簡單?
見他臉上爬滿倦色,時光沒再耗他精神,默默走到床邊,躺上去。
病床裏寂靜無聲,床與床之間只隔着個過道。半響,她還是說了那句: “謝謝你。”
那頭沒回話,不知是睡着了,還是沒睡。
應該是沒睡,昏暗裏,時光看見他的眼睫在閃。
第二天,醫生來換藥,時光在一旁看見了那道觸目驚心的刀傷。
像眼睛一樣大小的口子,很深,疊加在過去的彈孔上,舊疤加新傷,形成了個十字架,光看着都覺得疼。
如果他沒有擋,那把刀大概會插在她身上的哪個部位?對比身高,應該會在脖子上,死路一條。
如果當時他是正面對着刀的,又會在他的哪個部位?大概會是心髒,也是死路一條……
醫生在囑咐用藥和進食方面的注意事項,時光用筆認真記下,沒說話,靜靜地想。
“記什麽呢?”
醫生走後,葉慎獨歪頭問。
她沒回他話,但也沒讓他看,合上筆記本,給他削了個早上買的蘋果,再分成一牙一牙的,裝在盤子裏遞過去。
男人看看果盤,又看看她,面帶微笑地,一口接一口,吃完全部。
第三天下午,時光出去買飯回來,聽見葉慎獨在接電話。
她站在門口沒去打擾,但還是聽出是他秘書的聲音,很急切的樣子。
等他挂了電話,她才進去,如往常般打開小桌子,一樣一樣擺放整齊。
葉慎獨盛好飯遞給她,她接過,兩人默不作聲吃着。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找不到切入點,也沒問。
飯後,葉慎獨下了病床,說:“我得回去了時光。”
她有些驚訝,暼了眼他纏滿繃帶的肩頭:“可你還沒到出院時間。”
他轉身用單手打開行李箱,找出套幹淨的衣裳,說:“沒事,後續就是拆線,回去也能拆。”
話都到嘴邊,時光又咽進去。他的事,不是她該關心的。
葉慎獨抱着衣裳轉身,目光定在她眼底,主動說:“是公司的急事。”
“哦……”他突然的坦誠,讓她無從接起,只得錯開他熾熱的眼。
說要回去的人,卻連給自己換衣裳都無法完成,最後還是醫院男護士幫他換的。
時光再次進到病房,看見他正單手拉行李箱的拉鏈,很費勁的樣子。
沉默片刻,她默默走過去,蹲身下去,替他拉好。
“別回頭你傷口崩了,醫生罵我沒看護好。”
葉慎獨挑起眼尾,嘴角抿出抹幅度。
稍頓,他斂去笑意,說:“出來這些天,你外婆該想你了,我給你買了回昆明的票,在我後面一個小時,要一起去機場嗎?”
時光靜靜聽着,拉上自己的行李箱,然後,又拉上他的,自顧自走到門邊,回眸說:“你我都不是矯情的人,就別做這些矯情的事了。你這副模樣怎麽一個人坐飛機?”
葉慎獨吸了吸臉頰,目不轉睛看着她,瞳孔又黑又深。
時光別開視線,不鹹不淡道:“走吧,這位見義勇為的英雄,我送你回去。”
見義勇為的英雄……看着手拉兩個行李箱頭也不回的女人,葉慎獨笑一聲,心裏又酸又澀。
也是你,換個人你看我會不會不要命地往那刀口上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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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多小時的機程,時光帶着耳機看自己的電影,時不時會關注下身旁的負傷人士。
短短不過幾天,來時他長篇大論真誠忏悔,回時寡言少語、默不作聲。
只是每次她看他時,他都會回應她,說自己沒事。
她知道不可能沒事。那可是刀,是肉,傷口還那樣深,怎麽會沒事。
飛機在暗夜裏穿行,窗外星羅棋美輪美奂,可她卻無心欣賞。
說不上來哪裏不對,思緒萬千心神恍惚,很複雜,也很矛盾。
兩人在飛機上吃了頓飯,飛機降落北京時,已經快到淩晨一點了。
出機場,時光看見了來接人的杜叔,開的還是那輛邁巴赫。
另外,竟然還有一同來的宋嬸。
一年不見,他們沒什麽太大變化,笑容依舊是那般慈祥。
杜叔把帶來的黑色大衣披在他家少爺身上,回眸沖她打招呼:“時小姐,好久不見。”
恍然如夢,時光稍頓,微微颔首道:“好久不見。”
宋嬸走上前,竟也給她披了條毯子,和藹可親道:“餓了嗎?嬸兒做了好吃的等你。”
一句話,讓她顯些破防。
這兩人以前對她是真好,不管有沒有葉慎獨的成分,他們是真心誠意地對她。
夜色深深,時光看了看天,莞爾一笑:“謝謝宋嬸,大晚上的,我就不去叨擾你們了。”
葉慎獨透過夜色看她一眼,沒說話。
宋嬸握住她的手,語重心長:“太晚了孩子,今晚跟我回去住好不好?賣老婆子一個面子。”
這……她能說什麽?
這波,葉慎獨搬出這兩位老人來邀請她,他贏了。
如果是他開口,她今晚絕不會回那個地方。
可站在風裏等待的是兩位老人。曾經吃了人家一年的飯,每日三餐,體貼入微。
人非木石,豈能無感,她沒法拒絕。
“那就麻煩您了。”
時光對老人說罷,沒看葉慎獨,兀自爬上後坐。
過不多時,那男人也坐了上來,與她只隔着一個拳頭的距離。
路上,她感到有些唏噓。邁巴赫所過之地,都是熟悉的街,熟悉的路,而且連身旁坐的人都是一樣的。
看着是沒什麽變化,但實則,內裏已經翻天覆地。
坐在車裏的他們……已經沒有瓜葛了。
時光正出神,副駕上,宋嬸扭頭一臉擔憂地問:“阿慎,我聽遠之說你受傷了,嚴重嗎?”
“小事情。”葉慎獨笑說。
“怎麽弄的?”老人追問。
時光側眸看向光影裏菱角分明的男人,正欲開口,便聽他雲淡風輕道:“一不小心,就撞到人家刀口上了。”
老人難以置信:“……你啊你,幾時犯過這等糊塗。”
他說:“挺好的。”
時光複雜地看他一眼,他回她一眸,專注的、虔誠的,如獲至寶一般,溫柔到極致。
她單方面決定,不與他對視了。
一路飛馳,爬完那幾道懶彎,車停在南苑門口。
葉慎獨先她一步下車,站在門口等她,臉上是難以掩飾的疲憊和手術後沒休息好的蒼白。
夏夜寂靜,時光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并不安穩。
此情此景,此山此地,往事雲煙一幕幕地在她腦中自動播放。
再加上這些時日以來的種種,過去和現在,在她心裏縱橫交錯,織成了一面巨大的網,錯綜複雜,理不清。
只是借宿一晚,她這樣告訴自己,然後踏步走向那道朱紅大門。
“咯吱”一聲,葉慎獨推開門。
眼前一片燈火通明,她擡腳進院兒。然而,當她看清院落的景像時,又生生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