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Chapter78

Chapter 78

民政局開門辦/證的第一對新人不是時光跟葉慎獨。

原因是,她把他們在拉薩日照金山下的照片做成一寸照提交上去,判定為不合格。

于是,他們又在民政局附近的寫真店裏現拍雙人照。

那時候,關于“名動京城的葉二公子閃婚”的消息已經在金融圈裏炸開,各大平臺争相報道,消息鋪天蓋地。

而深陷輿論漩渦的兩位當事人……時光穿着白襯衫坐在梳妝鏡前,由着化妝師給她上妝。

葉某人則手拿一串銅錢狼牙,低頭不知在沉思什麽。

“新郎要化下妝嗎?”化妝師給時光上完口紅,問。

“我就不用了吧?”

“化一個。”

兩人異口同聲。

葉慎獨微頓,沖時光笑笑,“好,你給我畫。”

時光揚揚眉,“你确定?”

那人已經走過來,在她多年坐下:“我确定。”

時光挑了個符合他色號的粉底液和眉筆,回頭盯着轉椅上的人一番打量,得出個結論:

這人根本不用上粉底,只消描個眉就很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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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眉已經夠英挺了,怎麽畫都有點多餘。

時光有些無從下手。

見她站在面前躊躇,葉慎獨攸地擡手,将人摁來面對面坐在自己腿上,若無其事說:“這樣你會不會好操作一點?”

姿勢一言難盡,雖然是VIP室,但化妝師尚在現場,一霎間,時光的臉頰破天荒地爬上一抹紅暈。

化妝師象征性咳嗽兩聲,出去了。

“不,不畫了,你這樣就挺好。”時光錯開男人似笑非笑的眼,将要起身,又被他摁住。

“就描個眉,”葉慎獨目不轉睛,軟語又起,“這張雙人照是要在證書上保留一輩子的。”

所以,當彼此白發蒼蒼,再翻開年輕時的結婚證,仍可這樣向後人描述:

我的眉,是她畫的。

他的眉,是我畫的。

時光早已深陷在他這雙含情眼裏無法脫身,一輩子就一輩子。

四目相對,她只好就這個浮想聯翩的姿勢,一筆一筆地為他描眉。

“你一直沒告訴我,這串挂飾的意義。”葉慎獨說。

時光手不見停,畫畫看看,看看又補補。

“你猜猜?”她說。

葉慎獨斟酌道:“跟你腳上的一樣,情侶款,苗家人的定情之物?”

畫完一只,她專注地繼續畫另一只,“猜對一半。”

他說:“告訴我。”

她笑笑:“還不是時候。”

他也笑笑,沒強求。

過不多時,眉毛終于描好,與原生态比起來,稍微立體了一點,照相正合适。

在攝影師的指引下,兩人入座。紅綢為景,白衣入框,兩張笑臉,肩與肩緊挨着,“咔嚓”一聲響,畫面永恒定格。

十分鐘後,一版照片被切成六張,裝進小袋袋裏,然後遞到他們手中。

兩人拿上證件照,趕在民政局的同志下班前,去到大廳,填申請表,複印身份證複印件,粘照片,簽字……

随後,專用打印機“滋滋滋”響起,出來的,是兩本蓋有鋼印的結婚證,男女雙方各持一本。

整個過程,尋常又瑣碎,時光沒有一絲緊張,反倒是那本熱溫猶存的“紅本本”落在她手上時,顯些沒忍住掉下眼淚。

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激動,澎湃,都不足以形容。

那年在川西,他問她有沒有想過安定下來。

那時他指的安定不是這麽一回事。當然,她的回答自然也很無所謂。

她說:怎麽才算安定。是有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房子,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每天/朝九晚五算安定?還是,随便找個男人組建家庭,從此一日三餐,柴米油鹽醬醋茶算安定?

這回,她真的安定了,從此一日三餐,跟人柴米油鹽醬醋茶。

因為,他們結婚了。

雪下得洋洋灑灑,葉慎獨牽着時光朝車的方向走去,腳步深一腳淺一腳,踩在雪上,清脆悅耳,兩人誰都沒說話。

進到車裏,開上暖風,男人鎮靜片刻,從儲物格裏拿出份文件,遞給她。

時光迷惑地接過,粗略看了眼,驟然頓住。

“時光,謝謝你答應嫁給我。未來的很多事,沒法設想,我不敢保證能讓你一生不痛無悲,但一定能保證讓你衣食無憂。這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是你作為我葉慎獨的妻子,合法、合理享有的。你不要拒絕。”

他的聲音輕輕柔柔,響在耳邊卻震耳欲聾。

時光感覺整個人都在顫抖,她不敢看他,只得将那份股權轉讓協議放在自己膝蓋上,一遍又一遍地撫平褶皺。

“這潑天富貴,我要決絕了不是傻麽?”許久後,她淚中帶笑道:“還得是我獨哥,對媳婦兒真闊氣。這麽一對比,我給你的那串挂飾,可真是土到渣了。”

葉慎獨抽了張紙,俯身過去為她擦去眼淚,問:“所以,那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紅眼看向他,說:“阿公臨終前的頭一天編的,當年狼王要吃他,他絕地反殺後,拔下兩枚狼牙,一枚在我這裏,另一枚一直保留至今。老人家說,讓我送給我的情郎,希望……我跟他能和和美美幸福一生。”

葉慎獨目色如墨,望她許久,方道:“老人家以命相搏得來的東西,定可除祟保平安。況且這份祝福,真摯可貴,比我能給你的有意義多了。”

略頓,他靠近,在她耳邊道:“這東西很早就轉交給我了,也就是說,從那時起,你就已經認可我了。對嗎?老婆。”

這聲老婆,像吹進她耳蝸裏的風,撓得人心底蕩漾。

時光瞳孔轉了兩圈,看看他,又看看前面,抿嘴笑笑,說:“舅媽說,你這人能處。”

“謝謝舅媽。那你覺得呢?我這人能處嗎?”男人掰過她的臉,意味深長起來。

她瞳孔又轉了轉:“木已成舟,反正賊船都上了,再論能不能處,意義不大。”

葉慎獨靠近,星眸閃爍明亮,含笑道,“別怕,我這條賊船,由你來掌舵。”

“啧。”時光倪他一眼,“葉總這哄人的功夫,越發見長啊。”

葉慎獨倪她:“葉總?”

她改口:“獨哥。”

他擡高她下巴,狠親一口,“總有你改口的時候。”

時光不甘示弱,反親回去:“反正不是現在。”

葉慎獨挑了挑眉,坐正身,說:“想去哪裏?”

“你不回去工作了?”她問。

他側眸看過來:“時光,你信不信,我能……”

“信,我信。”時光見好就收,不假思索地說,“我們去約會吧。”

那人這才笑道:“好,先帶你去吃飯。”

她補充:“還要看電影。”

他問:“逛街嗎?”

她點頭:“逛,我想買很多衣服。”

他把車開車去:“好,幫我也挑兩件。”

“行。帶我去吃什麽?”

“去了你就知道。”

葉慎獨沒有浮誇地包下五星級餐廳給他們兩人用餐,而是找了家口碑和環境都絕佳的古香古色老字號,在裏面訂了個小包間。

店主是他的朋友,是對夫妻。那對夫妻見他們進店,目光紛紛朝時光的臉上投來,然後露出驚訝之色。

“真漂亮。”女老板小聲說。

男老板笑笑,走過來領他們去樓上,調侃道:“阿慎,你看消息了嗎?”

“什麽消息?”他還真沒時間看。

那廂說:“葉二公子閃婚的消息啊。您這可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圈子都炸瘋了,勸你最近躲着點,要被逮到,不知道要着灌成啥樣兒。”

葉慎獨笑笑,看時光一眼,低聲說:“聽見沒,我要被灌酒了。”

時光低聲回:“讓他們放馬過來,喝酒我怕誰。”

他說:“那我舍不得。”

“新婚燕額就是不一樣。”包廂門口,老板笑意更濃,悠悠然問:“弟媳是南方人吧?”

時光微微颔首:“是的。”

打開房門,他又說:“聞名不如一見。難怪阿慎那會兒跟得了失心瘋似的,敢單挑整個家族。”

時光看一眼葉慎獨,沒說話。

店老板給二人倒上茶水,道:“能走到一起,是緣分。你兩先坐坐,菜一會兒上,我忙去了。”

葉慎獨沖他往往下巴,“找機會,哥兒幾個一起吃個飯。”

“那必須的,升官發財娶老婆,人生大事。”

等那人離開,時光才問:“你朋友很多吧?”

他給她倒了杯熱牛奶,說:“不少,生意上的,生活上,各個層面的都有一些,以後慢慢介紹給你認識。”

她捧着熱牛奶,笑看窗外。

雕花窗戶用木條撐開,可看見外面的紅梅覆雪,妖豔,灼眼。

“這地方不錯,你什麽時候訂的?”她喃喃道。

他說:“昨晚,你睡着後。”

時光一連回頭看他好幾眼。

“怎麽了?”葉慎獨坐過去從身後抱住她,兩人靠窗,臉挨着挨臉,一起看那珠紅梅覆雪。

“獨哥,”許久,時光喊他一聲。

“唔?”

組織了半天語言,她道:“實不相瞞,因為時芬跟何衆的事……我從小就不相信婚姻,長大了甚至是抵觸。以前,我一個人游山看水,覺得挺好的。總之,對婚姻沒什麽概念。”

葉慎獨稍稍側頭,靜靜望着地,聽她繼續說:“但既然決定來找你結婚,在此之前,我肯定是深思熟慮過的,并非一時興起。可真到了領證,成為你妻子這一刻,我又迷茫了。”

“迷茫什麽?”他輕聲問。

她認真道:“不怕我當不好你葉慎獨的妻子,做不好你的賢內助。”

男人蹙眉:“一路上,你就在想這個?”

“嗯。”她承認。

他抱她更緊,片刻,開口道:“時光,我求娶你,只因為你是你。什麽賢內助,我不需要那些。我只想……”

時光伸手去抓梅花上的雪,“只想什麽?”

葉慎獨把她的手薅回來捂在掌心,啞聲道:“只想跟你有個家。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家。”

時光愣住,聽他緩緩說:“過去,我太執着,急于複仇,錯過很多簡單的美好。後來我發現,那些簡單的美好才應該是人之所求,在你家,我自己打井水洗衣裳,上房補瓦,教你沖浪……有時候甚至什麽都不說,靜靜地跟你待着,就覺得很舒坦。”

說到上房補瓦,時光偏了下話題:“那房子時辰都不敢上去,你不要命了嗎?”

葉慎獨伸手折了支紅梅給她,看她的眼神很有意思。

他問:“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去你家的那個雨夜嗎?”

“嗯。”

“你不理我。”

“你該。”

“是,我該。所以,為了追老婆,繞是刀山火海,葉某也在所不辭。”

他還是他,論談吐,論蠱惑人心,無人能敵。

菜很快上齊,飯吃得差不多時,時光要了瓶紅酒,給自己滿上,也給葉慎獨滿上。

在男人充滿意味的眼神下,她自顧自跟他碰杯,言歸正傳,做了收尾:“獨哥,你既向我邁進,我便絕不退縮。雖然我不知道該怎麽為人妻,但以後我會努力學的。先幹為敬。”

說罷,她一口見底。

轉折太快,葉慎獨微愕,旋即勾嘴一笑,端起酒跟她碰杯:“我也是摸着石頭過河,往後若有不當之處,還請老婆大人多包涵。”

喉結微動,他也先幹為敬。

好好的新婚燕爾,顯些被時光整成義薄雲天的拜把子。

事後,她越想越覺得自己好笑,第一次結婚,第一次做人老婆,高低有點緊張了。

因為都喝了點酒,所以出餐廳後他們沒開車。

葉慎獨一手牽時光,一手打傘,兩人步行去了鬧市區,找到電影院,買了兩張時間比較近的票,檢票,入座,安安靜靜尋尋常常地看了場電影。

出電影院,時光在商場裏選衣裳,葉慎獨全程跟随,被問到“這件怎麽樣?”時,他仔細琢磨,然後給出意見。

從一樓逛到八樓,時光買了一堆東西,還在頂樓做了個布靈布靈的美甲。

直到晚上宋嬸打電話說飯好了他們才駕車回去。

再進南苑,一切都沒變,卻又感覺一切都變了。

那年她搬進來時,院裏那珠紅梅已過花期。這次,恰在盛開,淩寒獨立。

過紅梅樹,上漢白玉臺階,步行十來米,進到客廳。

去人一到,宋嬸就跑過來:“快給老婆子看看你們的結婚證。”

葉慎獨将自己的大衣挂上,又接時光的,然後從兜裏掏出兩本“紅本本”遞過去。

兩位老人争先恐後接過,翻開一陣打量,頓時喜笑顏開。

宋嬸笑着笑着,就哭了,“什麽時候辦酒席?我跟老杜去張羅。”

“不用了,”葉慎獨走向飯桌,接話道,“我們決定不大擺宴席。”

“啊?”宋嬸看向時光,“那我們葉太太得多委屈,老婆子不同意。”

時光笑道:“嬸兒,我一點都委屈。是我跟獨哥提議說不大辦的,我們準備旅行結婚。”

她這才心落,“這樣也好,去哪兒旅游,選地點了嗎?”

在飯桌前坐票,時光說:“還沒,不急的,慢慢選。”

“婚紗照呢?什麽時候拍?不會這也不拍了吧?”老人急道。

時光接過葉慎獨盛給她的例湯,應道:“要拍的要拍的,出去玩兒的時候,我們順帶就拍了,到時候發給您看。”

宋嬸兒這才笑起來,連說兩個:“真好,真好。”

是啊,真好。

四人和和氣氣吃完晚飯,時光便跟葉慎獨上樓去了。

期間,男人去書房接了個工作上的電話,時光則偷偷跑去拿了瓶宋嬸釀的水果酒,旋即去了小閣樓。

夜幕徹底降臨,四個院燈火通明。還記得那年除夕,她跟葉慎獨喝酒談心事,就是在這個閣樓。

這裏明明跟以前一樣,什麽都沒變,又好像什麽都變了。

變的是,她現在不再患得患失,也不再擔心有今天沒明天,心裏暖哄哄的,無比踏實。

沒過多久,葉慎獨也進來了。

他落坐,伸手将人薅進懷裏,又把她的頭發順朝一邊,說:“你想不想住城裏,如果想的話,我們過完年就搬去城裏住。”

時光在他溫熱的手心裏蹭了蹭,“就住這裏,清淨。”

“好。”他說,“反正這房子也是落在你戶頭上的。”

時光有些驚訝,“什麽時候的事?”

男人笑笑,“過去的事了,不提已罷。”

明白了,肯定是那會兒他想将這房子給她,只是還沒來得及說,兩人便鬧掰了。過去的,好的可以說說,不好的,就別說了,挺尴尬的。

時光暼他一眼,身子往下縮,頭枕在他大腿上,笑而不語。

“又在想什麽?”葉慎獨垂眸,用手撥她耳朵。

時光伸出食指,勾了勾,“下來點我告訴你。”

男人眯眼,配合地勾頭,“什麽……”

他話沒說完,時光已經摁住他的脖頸,猛力親上去,一頓毫無章法的碾壓後,她喘着粗氣道:“獨哥,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家。”

葉慎獨目光熾熱,眼角含着三分玩味,“怎麽謝?”

她看着他,眸中含情,不說話。

他伸手關上窗,将冷空氣隔離,摸索着她的衣紐……

風聲雪聲,外面寒風呼嘯,閣樓裏卻熱浪翻過。

時光被壓在軟地毯上,迷離之際,聽他說:

做到你好意思開口喊我老公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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