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話
第七話
榮嘉蘿小的時候也曾被榮明遠真心疼愛過,那時候他會抱着小小的她說話逗趣,願意敞開胸懷給她最堅實牢固的呵護以及擁抱。
原來她體會過被親近之人全心全意接納在懷裏的感覺。
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爸爸不再和她親近。
從一開始的距離感,久而久之逐漸冷漠。
後來的交流當中給她最多的是命令和控制,像上下級關系,到逐漸對她産生幾分防備,平時連笑容和關心的話語都顯得假惺惺。
蕭勁揚的懷抱沒有多少親昵感,有些霸道和生硬,但他身上渡過來的體溫在春寒彌漫的夜裏,顯得如此珍貴。
露臺上起了風,将她的長發纏到他肩上。
榮嘉蘿雙手環住他的腰身,把臉壓入他的胸口。
蕭勁揚感覺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顫抖,垂臉問:“很冷?”
榮嘉蘿含糊應了一聲。
風聲湧動下他沒聽清,但還是把自己身上的風衣脫下來裹在她身上。
榮嘉蘿穿的還是那條珍珠白的吊帶裙,原本有披肩防寒,但是剛才出來的時候,匆忙間就把披肩落在了包廂裏。
蕭勁揚已經轉身往回走了。
榮嘉蘿在原地愣了片刻才跟上。
蕭勁揚今晚心情很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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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嘉蘿還以為他會在那幫人的慫恿下把自己灌得爛醉,借此發洩一下,但意外的是他并沒有,喝了幾杯就停下。
榮嘉蘿回想着和他接觸的這段時間,發現他确實是個懂得克制的人。
他在人前似乎永遠保持着清醒和體面。
這麽看來,倒也沒有很荒唐……
晚上榮嘉蘿把人送回了西郊的小洋樓,然後驅車回了自己的公寓,她身上還穿着他寬大的風衣,披肩早不知道丢哪去了,離開的時候沒顧得上找。
第二天一早,她把風衣送去幹洗。
路上她給蕭勁揚打電話,問他有沒有在沙發上看見自己落下的包包。
蕭勁揚被吵醒所以沒什麽好氣,“不知道,自己來找。”
說着就要挂電話。
榮嘉蘿趕緊說:“應該是在的,你今天要去公司麽?幫忙帶過去,我去拿。”
蕭勁揚沉默一下,開口時很直接,“你要是想見我就直接過來,少繞點彎子。”
榮嘉蘿覺得,蕭勁揚這人有時候別扭得厲害,有時候又直球得讓人招架不住,她說:“我……是準備去見你,所以你把東西帶上,我直接去你公司,也省得我多跑一趟。”
這下蕭勁揚安靜了,大概她既坦白又理由充分,挑不出錯。
半晌後他高高在上地下達任務,“記得帶份粥。”
榮嘉蘿還沒應,那邊已經挂線。
她只得繞路去廣德居。
蕭家涉獵的産業多元,文化,娛樂,影視,地産都有涉及。
而蕭勁揚名下的幾處産業,就包括了文化和影視,地産建築方面這幾年和榮氏有着深入的合作。
去年的夏天,蕭勁揚一時興起入資了一家影視公司,又随手投資了幾部影視作品,很多人認為大少爺不過是跟風玩票,敗家無所謂,反正家大業大,別違法犯罪把自己玩進去就行。
但蕭勁揚似乎挺看重這項投資。
上一次的高爾夫球場就是電影的取景地之一,他還親自盯了一回現場。
還把不守規矩的導演踹進了醫院。
榮嘉蘿停好車,拎着粥乘搭電梯上總經辦。
小秘書領她進蕭勁揚的辦公室,一邊說:“老板在開會,您先坐一會兒,我去準備咖啡。”
榮嘉蘿把粥擱在茶幾上,沖她點頭笑了笑,“麻煩你了。”
蕭勁揚的辦公室很寬敞很高檔,也是很常規的老板辦公室,唯一比較亮眼的是牆上一副中式山水畫,線條有虛有實,筆觸潇灑飄逸,一輪明日懸在山頭,映在水面,半江瑟瑟半江紅。
榮嘉蘿看了一會兒,轉頭發現自己的包包就放在辦公桌上,她走過去時,發現自己的包包底下還壓着幾份文件,她動手挪了一下位置。
小秘書端着咖啡進來,放下後忽然“呀”了一聲驚呼,“蕭總那盆綠蘿怎麽蔫巴巴的?看來太久沒有澆水了。”
榮嘉蘿也注意到窗臺上的盆栽,根莖交織,葉子茂密,但确實沒什麽精神的樣子。
小秘書匆匆忙忙去衛生間搗鼓了一會兒,出來時手裏拿着個花灑。
榮嘉蘿說:“你去忙吧,這裏交給我。”
小秘書把花灑遞過去,還站着興致勃勃看了一會兒,忽然樂呵呵地說:“蕭總說,綠蘿頑強好養活,不需要太費心,幹巴了再澆澆水它又能活。”
這小姑娘線條粗,自來熟,還挺讨人喜歡。
榮嘉蘿笑了笑,“綠蘿這樣的植物,确實讓人省心。”
小秘書點點頭,“我發現跟在蕭總身邊的人都有這種特征,我剛開始來這裏上班,天天被總助罵,有幾次差點辭職,但最後我還是堅持了下來。有一回我問蕭總為什麽留下我,他說我罵不走這一點,就比別人強。”
榮嘉蘿頓時沉默……
因為她想到了自己。
小秘書出去沒多久,榮嘉蘿接到了蕭家座機打來的電話。
是江月白,電話接起先客氣寒暄了兩句,然後才進入正題,說昨天老蕭總和蕭勁揚打完電話,氣得晚上睡覺直咳嗽,然後苦口婆心地讓榮嘉蘿勸一勸他,不要總是和自己親爹置氣。
“家裏那些産業,遲早要交到他手裏的,他一直這麽不知進退,讓人怎麽放心把這些事交給他?老蕭的身體不像以前那麽硬朗了,要不是……他也不至于天天受這個氣!”
“對了,過兩天你勸他回來吃頓飯,上回飯沒吃就跑了,把他爸氣得摔桌子。”
榮嘉蘿挂了電話,琢磨着江月白那句沒有說出來的話是什麽。
她想了想,大概是,要不是老蕭只有蕭勁揚這一個兒子,他也不至于天天受這個氣!
聽得出來,江月白這話飽含極大的不甘心。
沒一會兒蕭勁揚進來,看見榮嘉蘿拎着花灑給窗邊一盆綠蘿澆水,神情很專注,他把文件往桌上一扔,“砰”一下發出悶響。
榮嘉蘿這才發覺他回來了,放下花灑說:“粥都涼了,你要不要吃?讓人拿去熱一下?”
蕭勁揚在大班椅坐下,勾勾兩指示意她把粥拿過來。
榮嘉蘿過去探了一下溫度,隐隐還有餘溫。她端過去,趁着他吃粥安靜的空當,她猶豫着怎麽和他提江月白電話裏說的事。
其實榮嘉蘿不太願意觸他逆鱗,尤其現在兩人關系還不穩。
但未來婆婆囑咐的事,也不能當耳旁風。
“有話要說?”蕭勁揚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随口問這麽一句。
“是有件事……”榮嘉蘿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把電話裏的內容地轉述一下,“剛才江姨給我打電話,讓我勸你回家吃頓飯。”
榮嘉蘿語氣平淡,目光坦蕩地看着他,暗示自己沒有偏幫的意思,只是在客觀地陳述一很平常的件事,希望他不要誤會,就算發脾氣也不要沖着無辜地她。
蕭勁揚看她一眼,出乎意料地平靜,說:“去不了,這幾天我出差,今晚的飛機。”
榮嘉蘿靠着桌沿,整個人舒緩下來,一時呆呆的。
蕭勁揚一直打量着她。
好像從昨天到現在,他時不時拿眼神探究她,榮嘉蘿反應過來,說:“那我陪你?”
蕭勁揚靠着椅背似笑非笑,“你會不會盯得太緊了?怕我出去亂搞?”
榮嘉蘿愣了一下,沒有否認,只問道:“你會麽?”
蕭勁揚斜斜倚着,姿态頗浪蕩地說:“是覺得自己對我的吸引力不夠,還是我沒給夠你安全感?”
她說:“是我太在意。”
窗外明媚的陽光投射進來,照亮榮嘉蘿那雙晶瑩清透的棕色淺瞳,兩片淺淡的柔光輾轉間,好似盛着兩汪粼粼春情。
“那就跟過去看看吧。”蕭勁揚忽然起身,湊近她耳邊,低聲說:“你這身黏人勁,有時候是挺招人。”
榮嘉蘿雙手往後抵住桌沿,撐住自己,看着他的喉結說:“趕也趕不走,死皮賴臉,對你來說,算優點麽?”
蕭勁揚沒回答她的問題,倒是注意到她僵着身體撐得辛苦,索性伸手摟住她的腰,把人往前面帶一點。
榮嘉蘿下意識就抱住他……
她抱得太快,好像盤算許久就等着這一刻,惹得他垂下眼來看。榮嘉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确實貪戀這一份溫暖,昨天在酒店露臺被他抱過之後,她就有點想了。
她尴尬地松了松手,冷不丁聽見頭頂落下一聲輕笑。
幸好這時有人敲門,榮嘉蘿順勢推開他,到沙發那裏老實待着。
中間蕭勁揚讓秘書多訂一張機票,沒多久又出去了一趟。
臨近中午蕭勁揚也沒有會辦公室,倒是榮嘉蘿又接到了江月白的電話,問她有沒有跟蕭勁揚提吃飯的事。
“他态度怎麽樣?答應了麽?”
榮嘉蘿有時候挺疑惑,江月白話裏話外其實有些看不慣蕭勁揚倨傲的做派,但她似乎又執着于修複蕭家父子的關系。
“他今晚出差,可能要忙好幾天,不如等他回來再說?”
“那他什麽時候回來?”
榮嘉蘿回答不了,剛才她也沒細問。
江月白有些不依不饒,榮嘉蘿正想着托辭打發,結果手機讓人拿走,她回頭看見蕭勁揚。
他對着手機那邊的人說:“以後有事直接找我,天天讓中間人傳話,當自己是什麽皇太後?這麽喜歡傳懿旨?還挺會擺譜。”
在所有情況還不明朗的時候,榮嘉蘿對于如何應付江月白,還不太好拿捏尺寸,畢竟江月白的立場,也就等同于老蕭總的态度。
這下好了,蕭勁揚給她做了示範。
蕭勁揚把手機懷給她,“平時挺機靈的一個人,怎麽到了江月白跟前這麽笨呢?”
榮嘉蘿說:“畢竟是長輩,面子還是要給的。”想了想又說:“我又不像你,什麽都無所謂。”
蕭勁揚聽見她那句“什麽都無所謂”,抓起她的手摁住了自己的胸口,故意拿話酸她,“哦,那你摸摸,這裏是不是很荒很涼。”
榮嘉蘿感覺到那陣反複且有力的跳動,正撓着她的掌心。
“榮嘉蘿,讓它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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