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報告, (1)

橫濱對有些人來說并不是特別友善的地方。對他們來說,他們只能是縛地靈一樣被鎖在這片土地上。哪怕死去也擺脫不了被束縛在中間的命運, 更不用說他還活着。

德田秋聲便是其中的一類人。

他長年穿着灰藍色羽織,行走在現代化的街道時總讓路人有種時空交錯的年代感。他還喜歡在老字號的街頭食堂吃飯。他是很注重吃的人, 經濟實惠, 以及營養健康。平時就算再忙碌, 一日三餐也絕不怠惰。

>>> 7:30 am

入夏的清晨格外清爽。

吉村定食屋冒出袅袅的雪白炊煙。

“還是一樣嗎?”

德田秋聲才推開門,熟悉的明亮女聲就響了起來, 他擡起眼眸,對着女生秀麗明媚的笑臉,微微一滞, 才點頭說道:“對的。”

德田秋聲是一個極為內斂而含蓄的青年,眉目清淺如同水墨中的一池秋水, 溫柔中又有着拒人于千裏之力的疏離淡漠。他習慣性坐在最角落的地方, 任由着熱情積極的女服務員一邊積極地跟他聊天,一邊給他端茶送水。

這個年輕的女孩來到這個餐館工作已經有一年之餘。她手腳勤快, 為人熱情親切, 是個充滿蓬勃朝氣的女孩。

德田秋聲想起第一次跟她要飯後的熱茶時,她就湊過臉說道:“這位先生, 有沒有人說你很像老爺爺?”

德田秋聲經常會被人說自己步調慢得像個老人, 喜好侍弄盆栽像個老人,就連看着同齡女人也都像是看着小輩一樣的老人。然而他才二十一歲。

“……”

“因為喜歡喝熱茶啊!”女生煞有介事地解釋自己的想法說道, “像你一樣年齡的不是會喜歡喝碳酸飲料或者啤酒嗎?”看到德田一直沒有出聲, 意識到自己太過失禮了, 她連忙雙手合十,道歉道:“我不是刻意冒犯你的,請不要生氣,好嗎?”

不,他并不是容易生氣的性格,又或者是因為他的經歷讓他把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淡。

“我叫銀子,下次我附贈一碗味增湯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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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那麽說的。

銀子雖然并不完全是個心思細膩的人,但是也很明顯覺得到德田的疲憊和心不在焉:“你很累嗎?”說完,直接上手摸他的額頭。一年後的今天,德田和銀子已經成了真正的戀人。這樣親密的舉動自然不會讓德田有任何排斥,但是德田卻一直保留着他的秘密沒有講——到現在,他沒有跟她說過他是港口黑手黨幹部尾崎紅葉手下的一番隊長。

“不要緊。”德田搖了搖頭,随即抓住她的手輕聲道,“銀子,你想不想和我私奔?”他灰色的眼瞳下暗波湧動,急切的希望和垂死般的掙紮就像逃命一樣急着要從他古井無波的眼瞳裏伸出手。誰能想到一向不動如山的德田會有這樣激烈的情緒。

銀子吃驚地睜大眼瞳。她完全不敢想象性格淡薄的德田會說出這樣驚人的話。“可是我已經在這裏做得很熟悉了,我也很喜歡老板和老板娘!秋聲是不是太累了?才突然想到這一出的?”

德田見到銀子的拒絕和猶豫,立刻就把自己的情緒按壓回去,反而寬慰她說道:“我可能真是太累了,才想換個不那麽讓人窒息的城市吧?”

銀子拍了拍德田的肩膀,順着他的話說道:“我們的秋聲先生不寫文太可惜了,這麽細膩敏感的心思不是文人才獨有的嗎?!銀子會陪着你的哦!沒事的。”

“嗯。”

“今天定食有你最喜歡的燒鲑哦。”

“嗯。”

“來!笑一個!”銀子上手給德田擠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臉,“這才好看嘛!”

>>> 8:52 am

武裝偵探社。

“哎,年年有新事,今年新事特別多。”國木田一進辦公室就看到太宰正在工作。

這不科學!

國木田好奇地湊近幾步,瞥見太宰治重點看的是最近幾起虐屍抛屍案的消息。據調查所知,死者的身份到現在還沒有具體的結論,但是似乎和港口黑手黨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有人推測是黑手黨內鬥或者肅清叛徒的結果。

軍警方面已經把消息封鎖了,目前普通市民并沒有得到半點風聲。

“這是尾崎紅葉拷問小隊特有的手段。”

泉鏡花端着茶水路過的時候,提了一句。

泉鏡花和黑手黨幹部尾崎紅葉淵源匪淺,關系頗深,她有見識過尾崎紅葉手下其他人的手段,其中有一個名為德田秋聲的隊長是全黑手黨裏最叫人聞風喪膽的武裝兼拷問小隊的隊長。他的異能【縮影】可以輕易将叛徒最害怕的弱點緊握在手上,同時為了防止對方逃跑,異能使用後的紅葉還有識別跟蹤地點的功能。哪怕是這個人逃了,掌握整個地下世界的港口黑手黨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找到這個紅葉标記的人并且殺無赦。

港口黑手黨向來紛争比較多,不管是對外對內,争鬥都不在少數。此事不管是肅清叛徒也好,盤查間諜也罷,都和他們武裝偵探社一點關系都沒有。所以,國木田完全不明白太宰治為什麽突然用偵探社的信息網去調查這件事。

他還準備要說話,旁邊的中島敦似乎明白國木田的疑惑,扯了扯他的袖子往外帶着說道:“國木田先生,你過來,我跟你說。”

于是國木田順着中島敦的腳步,來到了福澤谕吉社長的門前,門口還趴着自家偵探社的事務員谷崎奈緒美和春野绮羅子。兩人雖然不同于其他人是沒有異能的,但卻是這個武裝偵探社必不可少的重要成員。

“怎麽了?”

國木田雖然是這麽問,但更接近于自言自語,即使沒有回應也不在意。他跟着他們在門口站定,借着門縫看向辦公室裏面——背對着門口有一個銀發的少女半伏在桌子上和社長正在下将棋,氣氛相當和諧,仿佛已經是重複很多時日那樣休閑而又輕松的日常。。還沒有等他小聲問中島敦這個女孩是誰,就見對方把垂下的長發撂到耳後,正好看到她白皙的臉龐上有一片妖冶紅豔的楓葉。

“……”國木田很快反應過來,“黑手黨為什麽在這?”

盡管是壓低聲音,社長福澤谕吉已經注意到了他們的動靜,頭也不擡地說道:“你們想進來就進來吧,何必躲着?”

古崎和春野兩人早就好奇不已,帶笑地走進屋子。而國木田和中島也緊跟其後。

“社長,她是?”

“今早太宰和中島在街口帶來的,現在這種情況在路上盲目走,恐怕什麽時候死也不清楚。”福澤谕吉雖然是這麽當面和這個少女在講話,但是眼前的女孩頭也不擡,完全沒有在意,仿佛在聽別人談論其他事情一樣。

然而她盯着棋盤沒過多久,國木田就看到她擡起頭對着社長笑道:“福澤先生,我第十五手會被你将死,我們再下一盤吧。”

“嗯?”

銀發女孩似乎看出了國木田的疑惑說道:“你看我等一下會下這一步,然後福澤先生就會吃我一子,然後我們這樣下完十四步後,福澤先生就贏我了,我們就沒必要繼續下了。”

這個女孩有異能,而且可能是——預知?

“我直覺而已啦,我不會預測未來。”銀發少女沒有扭頭看向國木田,卻如此說道。

盯着棋盤的也不只是這個少女。

“你只要在這裏棄子,就可以繼續走下去。”福澤谕吉點了點棋盤說道。

“我的棋局沒有棄子,我寧願滿盤皆輸。”

銀發少女眼神明亮地看着福澤谕吉,想問他要不要重新開始一盤。

見福澤谕吉點頭了,少女喜滋滋地把棋子收起來了。

國木田沒有錯過少女一點動作。雖然她說這是直覺,但他完全不相信。而且他沒有把她會預知的事說出來,她就立刻回應了,所以讓他更覺得像是——

讀心?

讀出社長下棋的步驟?

不過最關鍵的是——“為什麽要留黑手黨的叛徒在我們武裝偵探社裏?”

太宰真是什麽都敢往偵探社裏帶啊。

福澤谕吉面對國木田的提問,依舊保持着平素威嚴不茍言笑的表情:“她來求助了。”

“……”國木田覺得她的說辭荒唐可笑,但是既然社長信了,他更不可能忤逆社長的決定。“那她叫什麽名字?會留多久?”

“那個,國木田先生,”中島敦拍着國木田的肩膀說道,“主要是因為她失憶,什麽都記不得了。要是她記得的話,也不會來求助……所以現在這麽問她會不會太為難她了。”

喂喂喂不能因為對方是個小女孩就心軟啊!

黑手黨的啊喂——!

你們有沒有點身為武裝偵探社成員的警覺和戒備心啊!

中島敦卻沒有注意到國木田的恨鐵不成鋼的視線。

他對這個女孩留有印象的最大原因是太宰曾經帶着她闖紅燈。如此惡劣地辣手摧花,迫害少女生命的手段中島敦自然不會忘記,後來在偵探社裏也幾次聽到太宰提起她的名字。哪知道今天剛好和太宰治一起去武裝偵探社就遇到她在尾随他們。

當時神保已經沒有關于他們的記憶了,若不是太宰告訴她,她自己的名字也記不清楚了。但是問起為什麽要特意跟蹤他們,神保卻毫不遲疑地說道:“因為直覺跟我說,你們會帶我到我想要去的地方。”于是神保就被帶到了偵探社,然後在被社長帶進社長室單獨聊的時候,兩人就開始下棋起來了。

像是察覺到國木田的顧慮,神保扭頭笑道:“等我恢複記憶了,我會離開的,請先生不要擔心,這段日子偵探社的雜活我都會好好做,來補償住宿費。”于是其他人也一起看向國木田,臉上都在說“看!這怎麽能拒絕呢?”

你們一個個都站在她的陣營維護她,讓他怎麽好再提出趕人的話。

>>> 11:55 am

樓下咖啡屋。

“神保小姑娘不是現在缺錢嗎?”

太宰治扭頭對旁邊正看着他們吃三明治喝了兩杯水的神保提問道。

本來是打算請神保一起吃的,但是她說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可以賺錢的方法比較好,這樣餓着不吃飯還可以提醒她自己,“而且我已經給你們添了太多麻煩了,怎麽可以再吃你們的東西呢?”

太宰治頓了頓:“你要不要猜猜我們在進偵探社之前的工作呢?這可是有獎金的哦,比如說猜中我的前任工作可以拿到七十萬。”

神保瞬間睜大了眼睛,驚奇地看向慢悠悠地喝咖啡的太宰治。

“可以嗎?”

太宰治點頭微笑道:“自然可以。”

“那其他人呢?”

“猜中國木田的可以有十萬,猜中敦的可以給五萬。”

國木田和中島聽太宰這麽一說,瞬間震驚地看向太宰治。

他們可沒有聽說過這件事啊!太宰治的七十萬是偵探社贊助的,那他們的十五萬是要自己掏腰包嗎?!

神保雙眼放光地看向兩人:“可以嗎?”話才剛說完,肚子就配合地響了起來。

這肚子一叫更叫人覺得她太可憐了

“……可、可以。”

兩個人已經說不了拒絕的話了。

神保雙手合十感謝了一番說道:“那我先猜中島君的,中島君之前應該是無業游民吧,年歲并不大又不是學生,大概是沒有工作的。”

“……對了。”

“國木田先生是數學老師吧?”

國木田覺得肯定是有人洩密了:“你怎麽知道的?”

“直覺。”神保笑道,“而且國木田先生看起來就像是數學老師啊?”

中島敦上上下下打量着國木田:他怎麽看不出來呢?

“那太宰呢?”國木田指着太宰治說道。

“黑手黨!”

中島和國木田兩人看着一臉明朗的神保祐子一陣無語:“……”

真是語不驚人誓不休!

然而太宰治卻在旁邊給她拍手鼓掌道:“恭喜神保小姑娘,一下子拿到八十五萬獎金,現在想吃什麽可以吃了。”

“是的!我想吃培根雞蛋牛油果三明治。”神保舉起手對着服務生笑道“你們也要嗎?”

“噢,不了,不用客氣了……”國木田和中島幹巴巴地說道。

他們決定小小地心疼一下錢包,順便用眼刀戳死挖坑給他們跳的太宰治。

>>> 2:38 pm

港口黑手黨組織龐大,內部盤根錯節,但是對于熟悉基地地圖的三十名标記着紅葉的叛徒來說,這如同走自家的□□一樣簡單。若不是臉上的紅葉太過明顯了,他們再次混進組織裏改頭換面逃出來,也并不是一件難事。再來,紅葉是德田秋聲異能的痕跡,凡是被他用過異能的人臉上都有同樣的标記,無論人跑到多遠,除非是性命終結或者是逃離他所在方位的五百裏內,都沒有辦法擺脫會被他定位的命運。

所以他們必須快點逃跑。

他們已經跑到臨街的街口,只要再出去一步,就可以勉強算是他們暫時逃出黑手黨的主要勢力範圍。再來,只要混入住宅區,黑手黨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人。然而他們想象得太天真了,第一個領頭先跑出去的人才剛踏出去,整個人都懸空浮了起來,驚得哇哇直叫。

“我可沒有聽說過,你們有可以這樣自由地離開這裏的權利啊?”

說話的人是個橘紅發俊美青年,标識性的黑色禮帽、黑色襯衫以及黑色風衣。他臨風站在街口,燦爛的笑容裏全是戲谑、輕蔑和充滿殺意的威脅,直叫人不寒而栗。

——黑手黨五大幹部之一中原中也。

在他身後還有一排整齊的槍手。

中原中也慢悠悠地說道:“既然還沒有死,那麽就回去繼續接受審問,或許能饒你不死也不一定。”

為首的紅葉叛徒對着中原說道:“中原先生還當我們是五歲小孩嗎?既然逃出來,我們也沒有想過要活着回去。要死就死在這裏!大夥們給我上!”這聲慷慨激昂的號令下,卻沒有想象中的一呼百應,反而得到的是一片零碎的遲疑聲。

“我們還少了一把槍。”

“不對啊,我們按人數拿的。”

一聲清脆的女聲正好掐在了這個時間點:“這是什麽?”

銀發少女打扮得太日常,一瞬間讓人覺得她是不是走錯地了,但是看到她臉上的紅葉——沒錯,是夥伴。

可能是中途誰救過來了吧!

中原中也見到站在中間的銀發少女,頓時又好笑又好氣。

這一個多月!

他老老實實等了她一個月!

然後被她天天放鴿子!!

豈可修!!!

中原頓時冷哼一聲,手上首先比了一個槍支的動作對準神保。緊接着神保整個人抱着槍支都浮到了半空,飛速地往中原中也所在的方向飛去。

紅葉叛徒首領連忙對飛在空中的神保說道:“快點對着他開槍!”

中原中也聽後也擡頭盯着神保,見她茫然不知所措的臉,頓時就氣笑了:“你倒是敢對我下手試試看啊?!”

神保雖然被提醒過自己現在是特殊情況,不能随意外出,要出去的時候最好是跟着中島敦一塊。可是他們在采購東西的時候,神保就把中島敦給弄丢了,相應的越找人,越來到了自己印象中熟悉的地方。

然後手上莫名地就被塞了一把槍。

“欸?”

“你不動手他們會殺了你的。”紅葉叛徒首領手上上作出喇叭狀對着神保大聲喊道。

對方的話一下子讓她從出神中清醒過神來。與此同時,神保的緋瞳瞬間綻開了璀璨的紅芒。她看到在接下來的六秒裏——在中原中也一個手勢下,他身後的黑手黨會對着紅葉叛徒們開火,而那群紅葉叛徒也會跟他們拼死一戰。

很快,中原中也如預示中那樣擡起手準備下令。還沒有一秒,他的腦袋就被神保扔下來的槍支砸了一下。

疼不疼是一回事,頭上的帽子直接被打落,這已經是在挑戰權威了。

“幹得漂亮啊!神保!幾日不見還會打人了是吧?”中原中也咬牙切齒地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神保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分散中原中也的注意力,才往外一扔。她哪想到剛好會打落他的帽子。但是聽到對方也認得自己,頓時驚訝:“哎,你認識我?”

諒這個笨蛋也不敢蹬鼻子上臉,見她神情不似作僞,中原中也皺着眉頭說道:“你不認識我?”

>>> 3:45pm

森鷗外的辦公室裏有着三米長的落地窗,坐北朝南,若是臨近黃昏的時候,夕陽會整個屋室鋪滿橙紅的顏色。

森鷗外一邊讨論,一邊看着神保站在正中間來回看着他,中原中也和尾崎紅葉三人一直面色嚴肅地在讨論黑手黨叛徒的事情。

這件事中,毫無疑問的,最值得懷疑的是尾崎紅葉直屬一番隊隊長德田秋聲。神保祐子的臉上留着的痕跡明顯是他的異能【縮影】造成的。他的異能原本是讀取記憶,但是現在看來可能還不僅僅是讀取記憶這麽簡單。若非是神保祐子出現,恐怕他們也不會懷疑到那個佛系隊長身上。

誰都知道神保并不是黑手黨裏的人,即便跟關鍵人物有所聯系。但是這也不是德田秋聲會一反常規地對她下手的原因。再來,其他紅葉叛徒的供詞也同時指認了德田秋聲對于港口近期黑市買賣流向的調查。若不是他們偶然出逃,重新提供了證詞,也不會有人懷疑拷問小隊的隊長就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幕後黑手。

德田秋聲在黑手黨的時間比不少于中原中也。因為他對武裝打鬥并不感興趣,所以累積的戰功成績并不多。否則以他的資歷和能力,也許在太宰治離開後,那個空出的黑手黨幹部位置就是他的也說不定。

這件事關系重大。

于是——

“祐子,聽了那麽久,你有什麽意見嗎?”森鷗外交握着雙手,偏細長的眼眸直直地盯着神保的臉。

那片紅色的楓葉在白皙嬌嫩的臉龐上不僅不顯得刺眼,反而和她緋瞳相得益彰。要是年歲再小一點,就更完美了。

神保見有人終于願意問她意見了,她指了指門口說道:“那個,我想回去了。”見所有人表情異變,神保才說道:“我出來有點久了。”

“……”

辦公室安靜得好像整個屋子突然開了靜音功能,耳朵因為不适應而不舒服起來。

中原中也額上青筋跳了跳:“除了這個,你還想說什麽嗎?”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啊,有的!”神保笑容滿面,回頭看向窗外,“真要說的話,從這裏看過去,風景好美!”

“……”

就算失憶了,還是那麽讓人無語。

“你保下來的叛徒你不處理嗎?”中原中也必須要提醒她一句,是她說他們并沒有背叛組織,所以他才不對他們進行處理,但是如果她走了的話,就沒有必要保全他們的性命了。哪怕是無罪,也不能逃獄,黑手黨有黑手黨的規矩,哪怕鐵血,哪怕無情。如果沒有神保祐子,他們今天就會死在現場。

“你說叔叔們嗎?”神保想了想,皺着眉頭說道,“他們不是這裏的人嗎?我要照顧他們的嗎?”

她求助地看向森鷗外。而森鷗外也把視線投向神保,他原本臉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但是他只是輕輕揚起嘴角,神保就會跟着毫無防備地對着他笑。

——啊,好可愛!

尾崎紅葉見森鷗外的蘿莉控屬性快沒救了,于是咳了咳,加入三人的對話:“那由我送她走吧。”

留這也有過多的必要,而且明顯森鷗外有聽她任她自由的意思。

尾崎紅葉穿着櫻紅色的廣袖和服,行動時如同搖曳的紅色鳶尾,她走了兩步,見神保還沒有跟上來,折身微笑道:“過來吧!”

神保頓時眼前一亮,兩手追着跑到她的旁邊,半挽着她的手臂:“姐姐好美啊!”

尾崎紅葉一愣,而後笑了笑。

嘛,她不讨厭就是了。

中原中見神保走了,倒豎眉頭:“……”

所以放了一個月鴿子的事用失憶就堵塞了就是了吧?

“中原你從她說的失憶地點——【吉村定食屋】附近好好調查一下。”

“是。”

“說來德田好像也沒有回來了是吧?”

“看來應該是在撿人下手的時候出了錯,第一時間逃了也說不定。”中原中也頓了頓道,“如果抓住的話,要怎麽處理。”

森鷗外敲了敲桌子:“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其實祐子知道德田在哪裏。”

“所以首領認為神保在維護他。”

但是這又如何,背叛組織的德田秋聲絕對不是能夠輕易饒恕。

“說來,德田的異能有個缺陷你知道嗎?”

>>> 5:03pm

尾崎紅葉按照神保說的地址送她到武裝偵探社門口。知道又是偵探社的時候,尾崎紅葉不得不說,雖然有些巧合,但港口黑手黨和武裝偵探社真是有解不開的糾葛和矛盾。

她扭頭又看向神保。

她和首領共事許久,有些想法首領不說她也能猜到。

森鷗外想要留下這個叫做神保的女孩子。

無利不為,無利不往。

作為統治整個橫濱黑暗勢力的森鷗外不可能只憑自己的喜好決定一個人在黑手黨的去留;更何況這個小姑娘的性格就不适合待在黑手黨。

首領到底怎麽想的?

若是說首領的蘿莉控,這個小姑娘應該有十三歲吧,怎麽都超過了他規定的十二歲吧。

“所以神保小姑娘,今年十三歲了吧?上初幾?”

原本還粘着尾崎紅葉的神保立刻像是被長輩欺騙了的小朋友,滿臉委屈又較真地說道:“我十五了,上高一了。”

尾崎紅葉瞬間僵笑道:“啊,是啊,看出來上高一了,我剛才說錯了。”

“真的?我最近有長高哦。”神保明顯不信尾崎紅葉的話,還努力比了一個動作。然而這個時候她愣住了,自言自語地說道,“我怎麽知道這些的?”

尾崎紅葉摸了摸她的頭:“等找到德田幫你恢複記憶吧,就知道了。”

“唔。”

尾崎紅葉見她開默默地出神,也沒有多說話,開門和武裝偵探社的太宰治又是唇槍舌戰,不客氣地來回兩句後,再看向有些瑟縮的泉鏡花,微微笑着才離開了。

谷崎奈緒美看到神保平安無事回來,連忙檢查她有什麽傷勢。

“看來,神保成了解決黑手黨內部問題的關鍵了。”太宰治笑了笑,眼下帶着一絲晦暗。

他頓了頓,對着神保勾了勾手指,見她在自己面前站定後才說道,“他們正在拉攏神保小姑娘哦,所以神保小姑娘一定要清楚,好孩子是不能做壞事的。知道嗎?不能進黑手黨,懂不懂?”

神保好奇地擡頭看着循循善誘的太宰治。

中島敦被太宰治那麽一說,不由地跟着緊張起來:“要不,神保小姑娘也留在武裝偵探社吧?這樣比較安全。”要是被黑手黨拉走了,鐵定會有非人的對待的。

不過,港口黑手黨看中了神保哪點?

等等!

中島敦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神保不是黑手黨的嗎?”

“如果是,就不會專門又送回來了,她現在是自由身。”國木田浏覽了一遍自己做的筆記後對着泉鏡花确認道,“對神保使用了異能的是德田秋聲對吧?”

“是的。聽說是能夠讀取記憶的能力。”泉鏡花說道。

太宰治補充道:“看來不只是讀取記憶,可能更像是是盜取記憶的能力,能夠憑借能力将對方的記憶抽取并且解讀,最後按照需要歸還。他應該就是這樣拷問并且抓住叛徒的弱點。”

“總而言之,要在黑手黨找到德田秋聲之前,率先找到他。”國木田理清邏輯後,“啪”地一聲單手合上筆記。

能讓黑手黨如此珍視的人,說明有着非常重要的能力,而這個能力是他們不可或缺的又,或者說他們施壓給能力者也不能夠得到的。當務之急先讓神保恢複記憶,讓她有基本的判斷能力不要傻傻被黑手黨幾副好人的嘴臉就給騙了。

“我有問題。”神保舉起手盯着國木田手上那本寫着【理想】的小本子問道,“國木田先生的異能是不是和手上的本子有關呢?”

“真是超厲害的直覺呢!”中島敦震驚了,“國木田先生确實有能用本子的紙張把東西具現化的異能。”

“所以國木田先生是出生的時候就帶着【理想】這個小本子出生的咯?或者說異能覺醒的時候,小本子也出現了?那紙張會不會用完的?”神保又有問題。

在這三個問題裏面,國木田只想挑一個最簡單的進行回答。

“這當然會用完的。”國木田很寶貝這本書的,所以每次除非必要,他都不會輕易使用。

“……”

神保立刻觑了太宰治一眼。之前太宰治見她要買東西在列清單,就随手在裏面撕了一張紙給她寫。太宰治注意到神保的視線,背對着國木田悄悄把食指舉到唇邊。

聽說這位國木田先生和太宰先生是搭檔,神保突然想給國木田先生點蠟。

國木田見神保突然沒話了,頓了頓思索道:“剛才我們說到哪了?”

“德田秋聲。”泉鏡花依舊在線。

國木田大臂一揮,正往外走:“那我們出發吧。”

“等等!我還有問題!”神保又竄出來說道。

“請一次性說完好嗎?”國木田青筋跳了跳。

>>>6:11pm

有些人生而是軟弱的,會因別人威吓而僵硬,會因別人哭泣而難過,會因未知事物而恐懼。明明是那樣軟弱的人卻絲毫不脆弱,絲毫沒有一擊就倒的跡象。

德田秋聲有着盜取記憶的強大異能,他自然是有讀神保祐子的部分記憶。所以他覺得神保祐子其實是就是這類軟弱的人。

街頭流風吹過來的時候,德田忍不住咳了咳。

他的這個異能卻有致命的弱點,它會損害使用者的身體健康。德田秋聲有極力掩藏,但是近年來每次使用都會咳血,即使有清理了目睹者的記憶,但是漁網有孔,必有遺漏。德田敢相信一定黑手黨裏有人知道他這個異能有着缺陷,卻隐而不發,像是計劃着什麽,但是今天之後他的計劃一定會被打亂的吧?

橫濱這個城市,是個對很多人來說,是個太不友善的地方——它弱肉強食,它優勝劣汰,等級區分。身為安插在港口黑手黨內部的異能特務科的間諜,德田為了順利完成任務,手上沾滿了無數鮮血堅持到了今天,卻因為自己開始虛弱無力,慢慢成為了異能特務科的棄子。

“即使很多事都是被逼無奈,德田你的存在已經叫異能特務科的人痛恨,沒有人會願意接受你間諜的身份,也沒有人會願意與你共事。你身體情況我也聽說了,我們這邊會給你發一筆獎金,你的能力很出色,我相信你可以找個地方重新開始。”

這很明顯,他被抛棄了。

德田秋聲自然不相信所有異能特務科的人都像他直屬長官這樣無恥冷漠,但是他也知道只有直屬長官才能證明自己是間諜的身份。如果與長官發生争執,他是一輩子都沒能夠洗白自己的罪孽。

說來真是好笑,失去了異能特務科的庇佑,德田秋聲還能往哪裏去呢?只要他的間諜身份一暴露,港口黑手黨處理叛徒的手段他是再知道不過了。

所以這算什麽?

他不得不接受棄子的命運,不得不接受棄子的身份,除此之外他還能夠做什麽呢?他本來要放棄的,就這樣成為橫濱無處歸去的亡魂。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偏偏讓他遇到了一個心中還放不下的人。

為了她,自己也一定要好好活着。

最近的任務裏,直屬長官對自己的要求越來越多,甚至于不惜讓自己的身份暴露也要打探出港口黑手黨內部買賣的消息。這很明顯是要盡力壓榨自己的異能和間諜身份,然後直接把自己當做破布一樣扔掉。

德田秋聲并不是一個不聰明的人。可是他是一個死腦筋而又耿直的人,即便到這種時候也沒有想過放棄身為異能特務科的榮譽和信念,依舊一如既往地把任務貫徹到底。

早上去吉村定食屋的時候,他遇到一個銀發女孩。雖然只是在黑手黨裏聽說過有這麽一號人物,到目前為止他們都沒有見過面。偏偏是一見面他就覺得這個人就是受森鷗外首領保護,和中原中也交好,也和芥川莫名不對付的少女。

而她一看見自己就主動來和自己搭話:“需要幫忙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幫你忙也說不定。”她的緋瞳散着豔麗而又熾熱的紅光:“你現在深陷泥沼,不能自拔,要不要我幫你一把?”

“為什麽你要幫我?”

“因為我小久說了,力所能及的事能幫就要幫忙。今天我不幫你的話,先生會遇到想不到的大麻煩的,先生最害怕的事情會暴露的。我看到今天下午一群臉上有紅葉的人從港口裏跑出來了。”

“……”

那群人逃出來,他調查黑市買賣的事情不就會被發現?确實是個災難。但是她為什麽要幫助自己,就因為什麽小久說要幫人?

神保見德田不信,表情十分着急:“如果先生不是好人的話,我就不會幫你的。”

德田聽到這個答案,莫名一愣,緊跟着苦笑了一下。

現在能說他是好人的人已經不多了。

“你想怎麽做?”

“那得看先生要什麽了。”

德田秋聲他要什麽?

他自己也不清楚。

這個時候逃命難道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但現在德田還站在街口出神,從早上到下午。不過,就算神保祐子不說,他也是哪裏也不想去。他想逃出橫濱,但是他的戀人去不能和他一起離開。他獨活也沒有意思了。

他按照神保的話,一直到現在手裏緊握着神保祐子的記憶。

然後,這能做什麽呢?

“日落之前絕對不要離開這裏,可以嗎?”

你把你記憶都給我了,你還能做什麽,德田特別無語。但是現在除了相信她,德田也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反正他心灰俱滅,做好受死的準備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背後出現一陣淩厲的腿風。德田秋聲雖是平和派,不喜歡打鬥,但他的能力絕對不止于坐在拷問室裏審問犯人而已。

中原中也看到灰藍色的袖口飛去,他的攻擊就被化解了一半,另一半被他躲開了。

中原中也冷笑着:“德田,你的行跡敗露了,還是束手就擒比較好。”

然而他才剛說完,他就注意到德田秋聲手上一個光球,直覺跟他說,那是神保的記憶,于是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凝重起來:“神保的記憶?”

中原中也要求一個準确的回複。

“對。”德田點了點頭

“把它給我。”

中原強勢地對他攤開手,心裏罵道,那個該死的丫頭放我一個月的鴿子不用給我解釋嗎?最可惡的還是那雙眼睛的陌生。等她恢複記憶,非收拾她一頓不可。

德田見中原不容置疑的表情,心道自己真是低估了神保在中原中也心中的份量。原來她把記憶給他的最關鍵原因是可以當做要挾把持在手上,然後牽制黑手黨嗎?德田現在應該感謝來的不是芥川龍之介嗎?那小子連神保的死活都不管,更不會管這些什麽記憶。

“抱歉,現在還不是時候。”德田秋聲不緊不慢地拒絕了,“而且——”

他灰色的眼眸上擡,盯着中原中也的冷色眼眸,繼續說道:“你要了做什麽?喚醒她的記憶,然後讓她加入黑手黨?你是真心想讓她加入黑手黨嗎?你不覺得她把你忘記會比較好嗎?和黑手黨糾纏不清,對她真的好嗎?還是你想從她身上拿到什麽東西?”

拷問室憑的就是嘴炮。抓住對方的弱點并且咬住不放,德田平時就是做的這種活。更何況,按照神保的安排,她除了給自己她的記憶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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