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想活下去
周防尊有着強大的自救能力,這是草薙和栉名安娜都不會質疑的。之所以草薙要慫恿阿銀和八田去劫獄, 就是為了堅定周防尊想要活下去的心。
八田心思單純, 什麽事都沒辦法瞞着, 所以草薙并不會告訴八田周防尊離開的真相。而且跟他說去劫獄的話,他在神保和爆豪面前的表現會更加真摯。
而十束多多良,其實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還會覺得他回來了,但是接觸下來,草薙更覺得這個人和真的多多良存在着很多的差異。他能相信神保三人是并不是壞人,與其說他相信自己, 更相信周防尊和栉名安娜。既然“十束多多良”回來了, 他就要利用多多良的回歸救下周防尊。
十束多多良的存在對于周防尊而言, 不僅僅是多年好友的存在,更是他生命的救贖。周防尊被德累斯頓石板選中七大王權者之一的赤王時曾經一度為自己的能力暴走崩潰過, 是十束多多良對他說“你的力量并不是用來破壞的, 而是用來保護的”。
草薙知道,在整個吠舞羅裏面, 除了十束多多良, 也只有安娜可以抑制周防尊暴走了。這次周防尊自投羅網, 很顯然他是意識到自己控制不了他的能力, 如果能力越大,代表王權力量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就會越殘破, 最糟糕的情況是出現像上代赤之王覆滅了整個城市的慘劇。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周防尊其實是為了讓青王宗像禮司能在最關鍵的時候殺了他。
草薙能理解如果多多良沒有辦法和尊見面的話,尊的想法勢必不會改變, 所以神保的話也并不算誇大其詞。草薙直到看到周防尊自動從牢房裏出來的時候松了一口氣。
然而宗像禮司卻也站在了他們面前。
“你們先離開,我随後就到。”周防尊頭也不回地說道。
宗像禮司就沒有覺得周防尊會束手就擒,瞟了一眼被燒融的特制防攔,手也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上。拇指頂起刀柄,從刀鞘裏瞬間綻出冰天雪地下才有的純粹冰藍色光華,足以可見那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劍。
“既然來了,就沒有放你離開的道理。”
八田知道周防尊和宗像禮司的實力。身為整個世界實力等級上最高的兩位王權者,他們這些因為從屬才獲得力量的人根本不是周防尊和宗像禮司的對手,或者說,他們三人的撤退更是為了避免因為兩個實力最強者的争鬥而陷入無妄之災。
象征王權的達摩克裏斯之劍浮在天空之上。
自看到宗像禮司出現後,他已經從車廂走到駕駛位上,随時打算接人撤退。而神保這個時候也跟着草薙探出車窗,擡頭凝視着兩把憑空出現的劍。
“他們是認真的。”草薙解釋道。
“誰會贏呢?”神保讷讷地說道。與其是問的口吻,她更偏向于自問自答。人總是這樣的很多時候,明明已經看到了事實,卻總無意識或者下意識地去再次問一次,強調一次。就像是看到有人摔倒了,會問沒事吧。神保也是這種狀态。
天空因為兩柄巨劍淩空從晴空萬裏變成了風卷雲聚。灰色連天的雲片罩住了他們所在的區域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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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身越殘破,代表持有者的力量越強大,但是這也代表着那把劍隕落的可能性會越高。”草薙說道,但這不代表這就是周防尊會穩贏這次的對決。周防尊的劍身明顯出現了殘破,如果真的會出現隕落現象,草薙更相信周防尊會為了保護整個城市,選擇不反抗,選擇自盡。
神保沒有意識到草薙正在回答她的話,反而一直看着劍身出神。
——上面有文字。
因為文字太過熟悉又看不清,所以神保拉開車門,向着劍的方向走去。
草薙還在憂心忡忡,神保關上車門後他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喊了一聲:“神保!”見她沒有應自己,草薙也連忙跟上她的腳步。
“危險!不要過去!”
然而這個時候,神保回過頭,銀發無風自動,她如同寶石般的緋瞳此刻泛着紅光,她微笑的臉龐閃着攝人心魂的光彩。
“草薙先生,這裏很危險,你先回去。”
這種話從神保嘴裏冒出來的時候對草薙來說不可思議,仿佛不懂世事的孩子指點着大人做事,然而更有無法拒絕的淩威。然而他的腳步卻再也邁不動下步,神保的手指往後一轉,他也跟着背過身往車上的方向走了過去。
她要做什麽?!
草薙連問題也說不出來,他也開不出口。
他能聽到越來越多的風聲往神保的方向卷去。
現在說她可能跑到半空摸劍,草薙也不覺得這是不可能的。
然而這個時候,一聲“佑子”把草薙無法操縱自身的狀态解除了。
“你跑到那裏想做什麽?”爆豪皺着眉頭,看着像是要往劍身方向跑去的佑子喊了一聲。聽到爆豪的聲音,神保眼裏的紅光瞬間消失殆盡,她眨了眨眼睛,一邊伸着手,一邊往爆豪的方向跑去。
拉住爆豪的手臂之後,神保才乖巧地說道:“沒有,我看到上面有字,所以想看清楚一點。”
爆豪也跟着擡頭看向半空的兩把巨劍,上面只有精密莊重的花紋。
“我看不到,不是日文吧?”
“是托蘭語,我去過的一個學院那裏遠古石板遺跡上出現的文字。”
爆豪對世界融合的事情也有所耳聞,所以也不驚訝問道:“所以上面寫什麽了?”
“赤之王,青之王。”神保很是随便地說道,“然後還有代表的意義什麽的。”
八田注意力并不在爆豪和神保身上,而是緊緊地盯着天上的劍:“不知道尊哥會怎麽樣?”
神保也一直盯着半空,比起害怕,更像是在研究某些東西。
爆豪視線下移盯着神保兩手抱着自己的胳膊。
——這家夥越來越粘人了。
草薙則一直觀察着神保,如果爆豪不在的話,她到底想要做什麽。現在又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反倒說不出似乎剛才被她控制住的話。
托蘭語這種語言更是沒有聽過。
“神保小姐,你有辦法控制這兩把劍嗎?”草薙的腦海裏突然冒出這種想法。
神保這才轉頭看向草薙:“可以吧?”
明明問出這種話的人聽到對方回答可以反倒真反應不過來了:“……怎麽做?”
爆豪聽到神保的話也愣了一下:“你想怎麽做?”
“劍說到底都是能力具現化的體現,把兩個人打倒不就好了嗎?”神保歪着頭粲笑道,“或者說,讓兩個人停止戰鬥狀态不就好了嗎?”
于是神保的手中捏出一個電光球,照得她的臉白如皓雪,澄澈明淨的緋瞳也跳動着金色的光。神保輕描淡寫地把光球直接向scepter 4高樓的窗戶上扔去,那個球大概只有一巴掌大,然而離開神保的手之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到七八米大的光球,“滋啦滋啦”的電流吸附了無數細小的風塵碎葉,光亮地像是出現了個樓前人工太陽。
害怕的人瘋狂地逃跑。
好奇的人呆滞般地駐足凝視。
爆豪吃驚地看了神保一眼,這家夥一直都在扮豬吃虎嗎?這光球一下,整個高樓炸光他都敢信。
“我們快走吧!”神保扯着爆豪的手臂鑽進草薙的車裏,催促着阿銀草薙和八田。
“這個不會爆炸嗎?”阿銀話是這麽說,其實他是想說,這個爆炸了不用管嗎?這一光球下去估計整個樓和街區都會陷入崩壞。
“不會。”神保明快地綁好安全帶,“我怎麽可能做這種事?兩個人一定會為了阻止這樣的事拼盡全力,然後無暇決鬥,這不就是我們想看到的嗎?快走吧!周防先生如果真的聰明,也會知道什麽時候全身而退的。”
“為什麽你總是什麽都知道的樣子?”八田真的覺得和神保說話,她每次都是信誓旦旦地說着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
“因為我有直覺啊!”神保蹭着爆豪笑道,“是不是啊?”
“……”
爆豪有種錯綜複雜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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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神保所料,周防尊和宗像禮司為了避免這個光球爆炸竭盡全力,中間宗像禮司被scepter 4的事情絆住,趁機逃跑了,并且還順利搭上了離開不遠,或者是就在有計劃地等着的草薙車上。
周防尊進入了後車廂,一打開車門就看到銀發少女,正為“栉名安娜幾天不見長大了”的想法而愣怔時,神保對他露出了巨大的笑容。
“沒座位坐了。”周防尊看着車廂滿滿的人,還以為來的只有劫獄的三人,沒想到裏面這麽多人。
“沒關系,我坐咔醬腿上。”坐在門旁的神保沒有多說廢話就鑽到爆豪腿上坐好,并且向周防尊伸出手說道,“初次見面,看到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周防尊才準備和她握手,就被神保直接拽上車。
“……剛才聲東擊西的計劃是你想出來的嗎?”周防尊一看到她這樣的笑容,忍不住做出這樣的猜想。
“計劃說得太誇張了,我只是突然想到的。那麽,草薙先生,我們走吧!我答應安娜說要把周防先生帶回去的,她現在應該等了很久了。”神保繼續指揮着。
“……你是誰?”周防尊還沒有反應過來。
于是神保雙手握住周防尊鄭重地上下搖了搖手說道:“我叫神保佑子,然後這是我咔醬,還有我阿銀。”神保一一點明了大家的身份。
“阿銀?”八田美咲皺着眉頭思考不過來,“這是多多良啊!”
周防尊則是意味深長地看着阿銀。
阿銀抱歉地說道:“事情很複雜,但是我來這裏最大的原因就是十束先生的委托,他希望我能救回你,現在您将回歸吠舞羅,也是我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所以你不是多多良?”八田美咲困惑地說道,看着熟悉的亞麻色短發的青年,看着他就算是抱歉的笑容也透着滿滿的治愈又溫柔的光彩。這天底下居然有這麽像的人嗎?
“我是多多良,但我又不是。”阿銀如是說道。
周防尊和草薙心也跟着沉下去。雖然有所猜想,但是現在對方這麽說,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只聽到八田還在糾結:“你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是又不是!?”
阿銀看了神保一眼,确定她不介意把她真實能力說出口後,他開始解釋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在和八田的問答之間也把自己虛若蜉蝣的人生也說得一清二楚。
八田性子直,對于阿銀的身世唏噓不已。
“既然多多良願意把身體給你,也說明你是信得過的好人,你就拿這個身體過下去也好啊?”
神保也是期待地看着阿銀,還握着阿銀的手,鼓勵他接受。
阿銀卻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聽出阿銀對求生的渴望的周防尊目光望向窗外,開口說了他聽了那麽長一段故事之後的第一句話:“多多良是阻止我暴走的stopper,而阿銀你也繼承了多多良的力量,你要不也就此加入吠舞羅,如何?”他沉靜地看向阿銀:“抱歉,我想活着,為了吠舞羅活着,所以你留下如何?”
意識到周防尊的意圖時,草薙也反應過來:“阿銀,我們吠舞羅需要你,你留下吧!之前多多良就在我的酒吧打工,你也跟着留下怎麽樣?”
八田對阿銀感官很好,又加上大家都慫恿他留下來了,這個時候更有不能放過阿銀的架勢,從副駕駛位上翻過身堅決阿銀留下來。
阿銀心口暖流湧動。
他拒絕的最大原因并不是因為他不想活着,而是他覺得他活着是沒有意義的,他們這番鼓勵讓阿銀着實感到溫暖。
但是他要活着的話,這還遠遠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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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車程八田和草薙巴不得要給阿銀洗腦了,但是阿銀都沒有松過口,直到停在homra酒吧。神保準備下車的時候,阿銀抱着她下車,并且一路抱到店門口處,看她吃驚地看着自己慢慢單膝跪下。
“佑子小姐,”阿銀在衆目睽睽之下雙手握住神保的手,“我認為我的一切都是你給的,我的生命,我的快樂,我的一切一切都是由你賜予的。我沒辦法任性地自己為自己提出任何要求。”
神保像是有所預感,目光明烈,露出笑容:“阿銀,告訴我,你想要什麽?”
“佑子小姐,我想要活下去。”
就像一點星星之火在獲得身體的時候在心裏擡頭蘇醒,燃燒成現在能夠湧動沸騰着的熱血的生命之火。熾熱,滾燙,全是活着的證明。
神保撫着阿銀的額頭,笑道:“如你所願。”
即便是隔着一層衣服,也可以看到阿銀鎖骨處由着神保當初立下的式神契約的銀字字樣随着銀光隐退,随即成了火紋般燃燒着的吠舞羅的标記。
周防尊,草薙和八田同時都被神保身上籠罩的銀色柔和的光芒所攝,一時間轉不開眼睛。
“阿銀啊,要加油啊!”
聽到這樣稚氣的話,相遇前的所有事情都從腦海裏翻湧出來。
從一開始的避而遠之,到後來成為她的式神之後所有的日子。那些點點滴滴都彙集成他渴望活下去的生命之源。
而且——
神保佑子是他真實成為人擁抱的第一個人。
阿銀就着神保的指尖輕輕地吻了一口。
“佑子小姐,請原諒我離開你。”
如果我真能夠給你什麽的話,我希望我可以永遠離不開你。
“如果因為這樣的事就拒絕這種事也太傻了吧!多好啊,阿銀有自己的歸屬了。”
見神保不懂,阿銀兩手合握着神保的手順勢站了起來,對着旁邊的爆豪笑道:“爆豪君,我真的羨慕你。”
爆豪聽得眼皮一跳,這死丫頭居然還能惹桃花?!
于是爆豪直接攬過神保的肩說道:“你不是還要趕着回去嗎?說完就得走了吧?!”
“那,阿銀我要走啦?”神保說來還真的很不舍得。阿銀雖然和自己相處得不長,她真的很喜歡他的。“我以後再來找你。”
阿銀點了點頭,最後離開前的時候忍不住提點神保說道:“佑子小姐,還請多注意三筱。”
“怎麽了嗎?”
阿銀不知道當說不當說,還是說了:“它、它生病了。”
“怎麽生病了?”神保整個人都不好了!
啊!她最近太沒有關心它了!
“是心病。”阿銀覺得不方便說清楚,于是含糊其辭,找了個借口說道,“可能是想家了,佑子小姐,偶爾帶它回去會比較好。”
神保連連點頭,之後便和爆豪消失在他的眼前。
阿銀看着神保遠去之後,還駐足站在門口很久,最後回頭問道:“我心口突然空空的,突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最近成為人之後,以前感覺不到的感覺都從心裏浮了出來,特別難受。”
草薙看着阿銀純如赤子的臉龐:“大概是你家佑子走的時候,把你的心也帶走了吧,所以你胸口也空了。”
然而阿銀卻沒有露出悵惘的表情,反而有些開心。
“沒有比我的心放在佑子小姐身上有更好的選擇了吧。”
“這難道不是——”失戀嗎?
八田還沒有說完,就被周防尊一頭摁進了酒吧。
周防尊回頭跟草薙要了一支煙之後問阿銀道:“你要不要抽煙解解悶?”
“抱歉,佑子小姐說抽煙有害健康,請周防先生還是戒煙吧。”阿銀說完之後,把周防尊手裏的煙也給拿走了。
“……”這一點就不像多多良了。
“還是你希望我喊你‘尊’?”阿銀和十束多多良給人的感覺太像了,這一聲‘尊’喊得周防差點手上一抖。
明明知道對方已經不在了……
“你不覺得吠舞羅的能力更偏向于破壞嗎?”
“抱歉,之前的吠舞羅我不知道,但是就我所知道,尊的力量是為了守護而存在的。”
周防尊沉穩的面容上露出快意的笑聲。
“阿銀,我不想冒犯你,你真的很像十束多多良。”
草薙看阿銀茫然地看向他,也跟着點點頭,臉上也綻出笑意。
“歡迎回到吠舞羅!”栉名安娜見他們回來立刻跑出來迎接了。
不僅是周防尊的人生,阿銀的人生,連同吠舞羅的一輩子也跟着發生了轉變。
栉名安娜一手握上周防尊的手,也握上了阿銀的手。
——一切只會越來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