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保持抱着刀半趴的姿勢,少女向頭頂上方看去。

視線的盡頭,也有一把刀——一把被卡在門和門柱倒塌的角落的刀。

雖然沾滿了黑炭,卻還能隐約看得出刀鞘原本的黃色。她想了想,就着半趴着的姿勢爬了兩步過去努力伸長手去把它拽了出來。

帶着火的門框從她手背上擦過,讓她差一點就松開了手中好不容易才夠到的刀。

好險好險。

這時候要是松手把刀落到火那邊,她可能就不會有勇氣再去拿了。

“這時候要是三日月在就好了啊。”少女把這把刀也抱在了懷裏,一邊吃力的單手撐地爬起來,一邊看着四面燃燒的大火自言自語道,“有他在……總有辦法出去的吧。”

她看了看滿身狼狽,因為渾身都在痛反而搞不清自己到底傷在哪裏的自己。忍不住想到了那個從一開始就陪伴着自己的太刀。

一直以來,她都是依靠着他這樣走過來的呢。

三日月……宗近。

只是想一想,都會覺得自己變得更有勇氣了呢。

“主人——”

遠遠的,仿佛聽到誰在呼喚她的聲音。

滿身血污和炭痕的少女鼓起最後一口氣,用盡全力的回應道:

“我在這裏——”

接着她只覺得眼前出現了一到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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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弦月的刀光突顯,硬生生在大火當中劈開了一條通路。

沒有火焰的通道的盡頭,正是同樣一身狼狽卻不減風華的三日月宗近。

谷雨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撐地站起來抱着刀就向着他跑了過去。

她只跑了一半,就被迎面沖來的付喪神一把抱了起來。

啊啊,活下來了呢。

谷雨一瞬間就放下心來,這時候才覺得自己身上原本只是隐隐作痛的地方全都在火辣辣的痛了起來。

绀衣的付喪神小心翼翼的保護着懷中傷痕累累的少女離開已經被大火吞噬的大阪城主府。

好不容易擺脫了好似無窮無盡的湧現出來的nobu,又經歷了大阪城中的巨變,順着對主人的感應找過來的付喪神們急忙圍了上來。

谷雨迷迷糊糊中看到一臉焦急站在自己面前的黑發少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藥研你看,我帶了你的兄弟出來哦。”

少女的覺得自己正在将懷中護的好好的刀們展示給他,實際上卻沒能做出任何動作。接着她就軟軟的到倒在了绀衣付喪神的懷中。

“主人!”

“大将——”

谷雨失去意識的一瞬間,好像看到了總是穩重成熟的藥研驚慌失措的像是要哭出來的表情。

怎麽了?我只是稍微有點累……等會兒就……

少女這次徹底失去了意識。

***

“嚴重睡眠不足,還有大大小小十來處的燒傷——你們到底是怎麽照顧人的?”

年紀不一,各有風情的幾個男子低着頭任由身材火辣容貌豔麗的高挑女性呵斥着。

病床上,露在外面的皮膚幾乎全都包着繃帶,好像木乃伊一樣的少女正側躺着沉睡着。

她背後有很長一塊燒傷,雖然不算很嚴重,但面積卻不算小,因此未來都會有一段時間可能都只能保持這樣避開胳膊的側卧姿勢來休息。

“這孩子就算跟貓一樣有九條命也禁不住你們這麽折騰吧。”

雖然沒有任何一點血緣關系,但在機緣巧合之下擔任了谷雨的監護人的年輕女性皺着眉看着面前的幾‘人’。

雖然不好對別人的生活多做幹涉,但同全心全意相信他們的谷雨不同,她是不相信這些說是‘神’,但實際上更像是式神或者妖物的存在的。

不過他們的态度還是令她還比較滿意的。

被她這麽劈頭蓋臉的一頓痛罵,這些‘人’裏卻沒有一個試圖辯解什麽。全都老老實實的低着頭聽着。

“再有這種事,我這個監護人可是要行使監護權讓你們離遠點了。”

平時十分忙碌的女性最後丢下這句話,就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大步離去了。

留下大小不一的幾個男人待在病房中守着從那天起一直到現在,三天都沒有清醒過的少女。

到了下午的時候,燭臺切帶着心不甘情不願的加州清光先回去了。因為‘那邊’的原因,家裏不能長時間沒有人。他回去,正好換在家留守的石切丸和大和守安定過來。

臨走的時候,他的目光掃向了寸步不離的守在窗前的藥研藤四郎和回歸了本體,躺在谷雨床上的三日月宗近。

“我回去再炖鍋雞湯,主人醒了的話就立刻通知我。”

這幾天他都有炖着湯,就等着主人醒來的時候能補充一點能量。只可惜之前的幾鍋都沒能派上用場,希望這一鍋雞湯炖好的時候,能聽到好消息吧。

“啊,拜托你了。”

聽到藥研沙啞的回答,燭臺切光忠收回了視線,拽着想要逃離他的魔爪留下來的清光離開了病房。

藥研藤四郎非常自責。

他對在大将重傷時候還竊喜于能同兄弟重逢的自己感到萬分失望。

口口聲聲說着無論如何都能守護好大将,結果卻在大将拼死把自己的兄弟救出來的時候,什麽忙都幫不上。

除了這樣守在病床前之外,什麽都做不了。

“……不甘心麽?”

明明是青年的聲音,卻帶着老爺爺一樣的腔調的聲音突兀的出現在病房當中。

“……沒有下次!一定不會……再有下次!”

少年模樣的付喪神放在大腿上的雙手緊握成拳,用兇惡的語氣說着。

不知何時用付喪神姿态出現在房間中的三日月宗近也眯起了那雙仿佛蘊含着新月的眼睛。

他也是……萬分的不甘啊。

滿身是傷的少女,在第四天的清晨醒了過來。

守在她身旁,一直握着她沒打點滴的那只手的三日月立刻俯身靠到了她臉龐。

“大将!”

看到三日月宗近的舉動,藥研藤四郎也撲到了床邊,一臉期待的看着她。

少女的睫毛抖了幾抖,終于睜開了眼睛。

“大将……”

少年沒有落淚,但聲音卻因激動而有些走音。

“……藥研?”

少女的聲音沙啞的像摩擦砂紙,幾乎沒有一個音在準确的音調上。

“啊,我在。”

“對了你的兄弟們……”

終于想起了記憶終止前的事情,谷雨急忙用走調的聲音繼續問道。

“兄弟們都沒事,現在就在本丸中休息。”

少女側靠在绀衣的付喪神懷中,稍稍坐起來了一些。由于背上的傷,她不能背靠着,只能保持着這樣像是撲在三日月懷中的姿勢稍微坐一會兒。

“那就好……啊,我的頭發!”

谷雨眼角的餘光看到一縷邊緣因高溫而卷曲起來的頭發。

她整齊的齊背發被燒的亂七八糟,長短不一。就算幸存下來沒有被燒掉的頭發邊緣也都卷曲碳化了,并不能保留。

“好不容易才養的這麽好……要剪掉不少了呢。”少女摸了摸頭發卷曲碳化的邊緣,聲音有些遺憾。

那個發型還是她照着一個她很喜歡的女演員的發型剪的,幾個月養下來好不容易才跟那個女演員頭發的長度差不多來着。

然而還沒等誰來安慰她,她就又自己打起了精神。“不過頭發總會再長嘛,應該很快就會長回來了吧。”

滿身繃帶,就連臉頰都貼着藥用膠布的少女又突然微笑了起來。

“大将……”

看着自說自話,似乎沒有一點陰霾的谷雨,藥研藤四郎緊繃的神經突然放松了下來,露出了這段時間以來第一個笑容。

“……可真是讓人拿你沒辦法啊。”

“诶?”

少女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我怎麽了?

“沒什麽。”

藥研藤四郎搖了搖頭,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我回去洗個澡換換衣服,晚點再過來了——燭臺切應該已經帶着煲好的湯在路上了,請您期待一下吧。”

“啊……好?”

還是不太明白藥研到底在說什麽的谷雨保持着茫然的表情舉起沒有打點滴的手揮了揮。直到病房的門從外面被人關上,谷雨才轉過頭看向端坐在身旁的美貌付喪神。

“三日月,你知道藥研在說什麽?”

“這個嘛……或許知道又或許不知道呢。”绀衣的付喪神輕輕拍了拍谷雨,“不過終歸不是壞事就是了吧。”

“哦……”一身繃帶的谷雨懵懵懂懂的接受了這個解釋——這或許是他們這些付喪神之間的默契?

她小幅度的在三日月宗近的懷裏蹭了蹭,找了個更舒服一些的姿勢:“我再睡一會兒,等燭臺切來了,就叫我一下哦。”

“睡吧,我就在這裏。”

美貌的付喪神小心的調整好姿勢,把谷雨再次放到床上。自己則是重新坐回了一旁。像一個真正的守護神一樣守護着熟睡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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