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是誰在唱歌
是誰在唱歌
[贊頌無上的生命、風和魔法，奧諾蘭納孕育神的子民。]
——
再次站在聖希倫主城的土地上，希缇亞的身份已經從被押解的罪人變成了明日之星的天才，這種感慨，在她穿過建築與樹林，看到遠處閃耀着金光的白色尖頂時尤為明顯。
她看起來不像其他新生那麽興奮，而是凝視着那道尖頂。
輕風搖動她的發絲，她不知何時閉目，嗅聞空氣，只有清新的木香與花香，完全沒有過去記憶中無休止的鐵鏽味。
這裏……真的是主城嗎？
“你在愣什麽神呀？”肩膀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把，希缇亞猛然驚醒，看到薇琪爾一臉迷惑地瞪眼看着她，剛才那一下子就是她拍的。
見希缇亞依舊怔怔，薇琪爾繞着她左右看看：“你不會暈飛舟了吧？哼，真沒用，飛舟上出那麽大風頭，還以為你能生龍活虎地興奮到開始上課……”
“你頭發上有具蟲子的屍體。”希缇亞涼涼地看了她一眼，繞開她向前走。
薇琪爾登時炸了：“什麽！屍體！在哪裏喂！喂你給我弄出來！露露，露露過來幫我……”
背後亂成一團，希缇亞微微一笑，将其抛到腦後，擡頭望着奧諾蘭納漂亮的大門，大門內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心中的一點點不實感被薇琪爾這一打岔，徹底消失不見。
這裏是魔法師的聖地，奧諾蘭納。
剛進大門，一個同樣穿着制服的高大男學員走出來，和柯莉絲他們打了聲招呼，看起來是互相認識的。
那個老生一見柯莉絲就問：“你們怎麽那麽慢，其他幾艘飛舟早就到了。”
柯莉絲無奈：“不太走運，碰上異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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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老生立刻露出恍然大悟又果真如此的表情：“果然是這樣嗎，前面幾艘飛舟的人都說平安無事，只有你們遲遲不回，我就猜今年輪到你了。”
柯莉絲點頭：“可不是麽，克羅索斯，你抽到留守的任務真是好運，不像我，新生時候被襲擊一次，成了老生之後竟然又來一次。”
名叫克羅索斯的男生哈哈大笑，接着問：“這些新生應對如何？損失多少？”
提起這個，柯莉絲疲憊神情一收，微微一笑：“沒有損失。”
克羅索斯一愣，看着柯莉絲表情，立刻明白，眼睛放光：“這屆新生裏，有什麽狠人？”
“狠人稱不上，”柯莉絲搖頭，皺着眉頭想了想，“不如說，是個有趣又古怪的學妹。”
克羅索斯更來勁了：“詳細說說？”
“不說了，新生們等着呢。”柯莉絲想要抽身，無奈克羅索斯糾纏不休，她只好簡單解釋，“有個召喚系的，召喚出了一顆……神蛋，把異端解決了。”
說完，她對克羅索斯擺擺手，轉身安排新生去了。
克羅索斯原地困惑：“……神蛋？”
他摸了摸下巴，長得方方正正的臉上透着一股十分熟練的八卦：“看來今年有熱鬧看了啊……”
不提已經開始傳播消息的克羅索斯，大門內是一條寬敞的大路，路的兩旁是蔥郁茂密的樹林，因為過于茂密，顯得有些陰暗。
希缇亞他們幾個都圍在柯莉絲身邊走，露露好奇地看看四周，問道：“柯莉絲學姐，這片樹林看起來好大，走在林子裏完全看不到外面哇！”
柯莉絲笑道：“大家都說，這片樹林是象征着魔法師在覺醒之前，如同在陰暗的林中走路，不知道路有多長，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看到光亮。看似平坦安全，實則藏匿未知，魔法沉默，代價也沉默。因此，叫做‘沉默之林’。”
“一片樹林，竟然有這麽多深意嗎……”西列摸了摸鼻子，左看右看，突然看到林中似乎立着什麽東西，“那是什麽？”
幾人聞聲看去，只能看見林中似乎是樹立了龐大的人形石雕，然而隔絕了樹林，而且那石雕似乎經歷了風吹日曬，已經趨向風化，蒙上塵土，更加看不清面容。
“這個啊，”柯莉絲回答，“其實到底是什麽，沒有明确的答案，不過大家比較傾向的一種，這是天災時代之前，女神之外的八神的神像。”
薇琪爾驚訝：“八神神像？”
柯莉絲點頭：“嗯，因為石雕一共八座，只不過看不清臉，特征什麽的也風化得不剩多少，所以只是猜測。”
有一座神像剛好就在路邊不遠，他們近距離路過了它，希缇亞擡頭看去，那石雕僅僅能看出是個人形了。
根據法斯納大陸的歷史，如今距離衆神隕落的【天災時代】，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年，這一百年間，加上那長達兩百年的天災，除了拯救了法斯納的生命女神之外，其餘八神的痕跡已經被災難與時間消磨。人們僅僅能夠記住的，只有這八神所象征的八系魔法。就連八神的神名，也完全不再被提起，只出現在某些古老的史書中了。
現在的時代，是屬于生命女神的【榮光時代】。
在這裏并不能看到全部石像。希缇亞還在想一路穿過或許能見到全部，然而樹林卻越來越黑，他們腳下的路漸漸變窄。
沒過多久，希缇亞猛然看見前面的路中央站着一個人。
有人攔路，剛剛經歷了異端襲擊的新生們都是一驚。然而柯莉絲臉色如常，朝着那個人走過去。
“嗨，守林的尼達爾。”柯莉絲停在那人面前。希缇亞等人這才發現，這人個頭只到柯莉絲的腰，身材矮墩墩的，光禿禿的頭頂幾根可憐的毛發，皮膚布滿褶皺，手裏舉着一根比他還要高的手杖似的木棍，渾濁的眼睛陰沉沉地盯着他們。
西列說：“是丘蒂特人。是在這裏守林子的嗎？”
“守林的尼達爾”似乎認出了柯莉絲，等打量過了周圍幾個人，又看向後面黑壓壓一片新生，慢吞吞地說：“又是一群讨厭的魔法師，你們将要走上萬劫不複之路。”
埃德蒙就在他們後面不遠，立刻怒道：“你這個低賤的丘蒂特！竟敢說出這樣背神的大話！”
“別說話！”柯莉絲回頭看了他一眼。而這位守林人并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看向柯莉絲。
柯莉絲趕緊說：“喚醒陰柔之水、困囿于死亡之海的亡靈。請讓我們去歌樂宮。”
守林人粗聲粗氣地“嗯”了一聲，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過頭：“過去吧。”
“謝謝你。”柯莉絲對他說。其他人一臉疑惑地看着，露露問：“學姐，剛才那是什麽哇？”
柯莉絲解釋道：“‘守林的尼達爾’是這裏的引路人，我剛剛說的是水系學院的口令，只有口令通過才能讓他指引正确的路。”
衆新生驚奇地看向前方，前面的路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
“好了，快走吧，引路人不太喜歡魔法師……”柯莉絲說着向前走。然而就在這時，希缇亞突然覺得懷裏的蛋動了動，沒等她低頭察看，卻覺得懷中一空。
一道白影如同它在飛舟上那樣迅捷，一頭沖進了一旁的林中！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周圍人都是一驚，然而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希缇亞追着白影偏離了道路。
“哎，等等！”薇琪爾急得叫她，然而希缇亞說了句“我去去就來”，鑽進林子沒了痕跡。
“糟了！”柯莉絲頓時臉色發白，趕緊問守林的尼達爾，“林子裏是什麽？有沒有危險？”
丘蒂特人似乎也因希缇亞的行為而感到驚訝，但他絲毫沒有着急，依然慢吞吞地說：“誰知道呢。”
柯莉絲心裏焦急，要是希缇亞出了什麽事可就麻煩了。猶豫了幾秒鐘，她心下一橫，也跟着鑽進了林子裏：“你們先往前走，我去找她！”
新生們一臉驚訝，西列問丘蒂特人：“喂！她們會不會有危險？你倒是管管啊！”
丘蒂特人沒有理他，盯着她們離開的方向神情莫測，嘴裏嘀咕着：“倒是也沒走錯路。”
“喂！”露露叫他，然而他剛沾到林中的第一片草葉，就消失在了原地。
……
又說希缇亞這邊，那原本只是一顆乖乖巧巧還用膠水粘了粘的蛋，誰知突然一個猛子發射到了林子裏。
希缇亞本以為很快就能追上，誰知那蛋飛得太快，等她反應過來，已經幾乎看不清林子外的路了。
可是大概是召喚者和召喚物之間的聯系，希缇亞能夠隐約感覺到蛋的去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跟着蛋，繼續往林子裏走。
比起迷路，她覺得蛋的突然飛走應該有理由。
拐了不知多少個彎，還鑽了好幾個灌木叢，越往林子深處走，周圍越是靜谧，雖然是白天，然而由于林木遮擋，周圍的光線并不明亮。而且由于樹木茂密，路也不算好走，一不留神一根樹枝挂住了她的頭發。
希缇亞被扯得一痛，趕緊停下腳步把那一縷金發救回來，卻在此時隐約聽到了別的聲音。
“誰在……唱歌嗎？”
她疑惑地繼續走，彎腰鑽過一片低矮樹叢，突然眼前一亮——
她下意識擋住眼睛，而那歌聲又響了起來，就在她的前面。
“[在遙遠而遙遠的曾經，世界上降臨了星辰的孩子。]
[從此世界變得璀璨，有了光與夜，火與水，雷與土，四季輪轉，風養育生命的新芽，愛使之開花。]
[然而災難降臨，星辰的孩子被塵沙與榮光掩埋，世界忘記了他們的名字，傳世的聖歌不再将他們記錄，只有偶爾吹來的古老的一縷風裏，傳響着他們的歌謠。]
[純白的山茶花開了又開，迷途的歌謠唱了又唱，風聽到了新芽綻放的聲音]，寂寞的詩人聽到了迷路之人的心音。”
【幸運值+1】
金色的陽光透過翠綠樹影，落在地上鋪成一地碎金，空地中央的石雕被陽光照耀，掀起了少許蒙塵，閃爍星點的微光。而靠坐在石雕腳下的人，則借了此景的光，讓他染上了一層聖潔的白紗——
如果他手中捧着的是放在一邊的七弦琴，而不是白花花的蛋就更好了。
隔這麽遠的距離，只能看到那人一身白袍，銀色長發垂到地上鋪開，雙手正舉着剛剛從希缇亞懷裏逃跑的蛋，饒有興致地和蛋對視。
白袍人：“你好呀。”
蛋：“……”
白袍人：“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你家大人呢？”
蛋：“……”
白袍人：“還不會說話，真笨。”
希缇亞：“……”
她一下子轉過身，深刻反思剛才被那幅純潔美好的場景欺騙的自己。
她不會是遇見了一個傻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