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刺

第4章 刺

黎煙從便利店拿了包創可貼。

結賬的時候,學生會的人還沒走,在便利店門口聊閑天。

“周末去海豹灣看熒光海嗎?”

“那邊最近能看到嗎?”

“能的,我問沈縱京了,他們常去那一帶沖浪,有次周昊翹了訓練,我飛院一同學還幫他點了個到。”

“說起來,他真有妞了?誰?陳夢然?”

黎煙掃碼結完賬,轉身往外走。

沈縱京沒摻進那個八卦圈,只懶洋洋靠着欄杆,指間夾着的那根煙在空氣裏袅袅灼燒,偶爾看一眼手機的消息,那件T被他穿得清清爽爽,分外有型。

擦肩的時候,她那件T的下擺碰着他的手臂,他慢悠悠彈了下煙灰,蜜桃和尼古丁的味道混雜,沾上他那件T的領口,沾上他後頸骨的那道抓痕。

相貼的手背生出細小電流。

她驟然收手,握在掌心的創可貼險些掉下去。

沈縱京抽了第二口煙。

抽完滅了,扭頭叫了聲八卦到興頭那個男生的名。

那個男生霎時收了話茬。

沈縱京撩起眼皮:“海豹灣人多,往東開一段有個野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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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輕飄飄岔過了那個話題。

她這時才覺出掌心的薄汗,這就是她跟沈縱京不同的地方了,沈縱京在這件事上毫無道德負擔,她有。

這些隐晦纏綿的刺激感,對她而言也是活氣的一部分。

半分鐘後,手機裏進了條消息。

【J:膽這麽小】

嘲她剛才一瞬的慌亂。

混蛋。

她輕輕呼了口氣,沒回這條消息,把剛才買的創可貼給了陳苒。

陳苒的眼睛還是紅的,已經沒有眼淚了,安安靜靜地說謝謝,怯懦又堅強的一個姑娘。

黎煙蹲下來,看她手腕的擦傷:“下次還手,報警。”

“什麽?”

“忍着不會好起來,只會招致變本加厲。”

往回走的時候,陳苒遞了她個創可貼:“你的脖子好像也傷了。”

她的皮膚白,脖頸上那道紅痕格外打眼,沈縱京正好跟她們對着走,也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兩人的視線繼從便利店出來後第一次相碰。

她說:“狗咬的。”

沈縱京無聲地笑,胸腔輕震,帥得很,混蛋得很。

黎煙回了寝室。

京藝是三人寝,李曼琪沒回來,只有餘詩在。餘詩跟李曼琪不太一樣,李曼琪是标準的小太妹,從高中的時候風評就不怎麽樣,餘詩不算壞,但是沒主見,對李曼琪有點怕,保持着讨好的态度。

黎煙跟李曼琪的關系倒也不是從一開始就緊張,剛開學的時候,李曼琪試圖把她拉進自己的那個小圈,她拒絕了,李曼琪才轉而拉上餘詩,私下裏說她裝清高,要做陽春白雪。

關系尴尬,她推門的時候餘詩轉了下頭,很快又移回視線,沒說話。

黎煙從櫃子裏找幹淨的衣服,她夏天的衣服裏裙子最多,基本都是及膝的長裙,在開學的時候生生把京藝辣妹吊帶的潮流掰過來一陣。

她随手抽了條裙子出來,微涼的布料磨着指尖,不知怎麽,她想起了早上的便利店裏,沈縱京的那句怎麽沒穿裙子。

她輕輕吸口氣,把那條裙子丢回去,換了件碎花吊帶。

換衣服前,衣兜裏的半盒蜜桃雙爆被她順手扣在桌面,噠地一聲。

餘詩的視線往這邊挪了一剎。

“你的煙?”

但顯然,她的注意力更多分在煙的牌子上,緊接着問了一句:“蜜桃雙爆?”

黎煙輕輕嗯了一聲。

餘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是挺快吞回去了。

她在傍晚的時候才知道餘詩欲言又止的是什麽。

B市高校的論壇上出了兩個爆貼。

第一個是李誠的事,之前從他那兒流傳的照片在一夜之間删得挺幹淨,聽說他昨天從派出所保釋出來的時候,被揍挺狠的,現在還不敢見人。

是誰幹的不言而喻。

第二個帖子的熱度明顯更高點,但凡沾上沈縱京三個字,熱度都挺高。

标題—#沈縱京蜜桃雙爆#

下邊都在猜到底誰的煙,或者是他是因為誰開始抽的這煙,他以前都抽薄荷冰爆,再有就是美免的幾個牌子。

首當其沖的就是陳夢然,她追沈縱京追得高調,這事黎煙從周昊那兒都知道了七八分,她高考結束那天周昊來接人,提着打冰飲,說是下午球賽的時候陳夢然送過去的。

挺會撩的,說請整個球隊,人沒來,跟着外送一塊過來的還有盒藥油。她沒去,她的一群小姐妹都在,那天球場上對方球打得髒,沈縱京也來脾氣了,一場賽打得挺兇,他把人給完虐了,手腕扭了一下。

藥油這麽一送,都知道沖誰。

但是挺快被否認了,陳夢然在沈縱京那兒都不抽煙,他們那個圈長輩之間也都有交集,陳夢然家裏管挺嚴的。

下邊的走向就開始五花八門。

沈縱京本人倒是置身事外,他在打那場聯賽,球館裏滿座沸騰,他一身球衣,出着汗,動作鋒利漂亮,無形就成了焦點。

黎煙在宿舍樓下的便利店買了盒關東煮當晚飯,刷到最新一條發帖,那些猜測裏,沒人把她跟沈縱京聯系到一起。

偶爾一兩層提了她的名,立刻被駁回。

怎麽可能,這倆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校內校外連交集都沒有。

她吃完最後一個魚丸的時候,沈縱京的消息發進來,他這會兒應該是打完球了,消息也是一如既往的風格。

【J:小操場】

兩人的聊天記錄寥寥,但是每一條裏的信息都足夠勁爆刺激。

她過去的時候沈縱京已經在了,他身上的球衣難得沒換,側身吹着風,身形挺拔得很,她過去的時候他側了下頭,視線落在她身上的碎花吊帶上,挺快就弄明白了怎麽回事,笑了笑。

笑完又投了第二眼。

她的手臂很細,兩條細細的肩帶挂在肩頭,吊帶是白色的,碎花特別淺,偏偏她穿了雙馬丁靴,反差極為分明,但是不突兀。

小操場上的人不多,僅有的都是出雙入對黏黏糊糊的小情侶,所以兩人在這一角倒是不算打眼。

“我今天生理期。”她輕聲說。

沈縱京算她生理期算得還挺準的,否則昨晚他也不會有那麽一問。

他插着兜,慢悠悠看她一眼:“爺找你就是這事?”

她挺認真地想了想:“不然呢?”

她思考這件事就像解高數課上的一道題,在她思考的間隙,沈縱京徐徐地折弄着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紙飛機。

悶潮的黃昏,薄薄的紙面被他弄得輕響,撓人心肺。

她沒忍住朝那邊看了一眼,覺得有點眼熟:“你折的?”

“周昊折的。”他看她的視線不動,問,“喜歡?”

“不喜歡。”

“你撒謊的時候眼睫會顫。”

她下意識伸手遮了下眼睛,沈縱京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笑,她這才反應過來被他耍了,耳根倏地紅,又覺得他的笑裏透着點郁氣。

“不喜歡了。”她說。

只差了一個字,但含義全然不同。

确實喜歡過,在她五歲那年,有一次撿到個特別好看的紙飛機,喜歡得不行,拿着玩了半天,後來飛機掉在下過雨的院子裏,一角沾了點水。

她把飛機拿回去的時候,被母親林月如罵了。

時隔十四年,她還能清晰地記得林月如當時緊皺的眉,因憤怒而起伏的胸腔,緊緊抓着她領口的手。

後來才知道,挨罵的原因是,那個紙飛機是周昊的手工課作業。

再後來才知道,有時候挨罵不需要原因。

她出着神,被身後一對笑鬧的情侶撞了一下,身子不穩,沈縱京就那麽看着,在她快要跌倒的時候才抓住她的手腕,轉了個方向,她撲在他懷裏,額碰着額,而他箍在她腰上的手一緊,把她拉得更近,直到嘴唇相碰。

他毫不客氣地占了這份便宜。

混蛋。

身後那對小情侶連聲道歉,她被弄得不舒服,想從他身上離開,沈縱京幹脆放手,聲音貼着她左耳:“猜猜他們先認出來你還是先認出來我。”

耳根被弄得燙紅,她停下動作,在這個間隙,沈縱京撬開她的唇,長驅直入,她被勾纏着,身體開始軟,手臂下意識去勾他的脖頸,他低了下頭。

勾住了。

心跳劇烈加快,起初還分了一半心神在會不會被認出來,不到半分鐘就無法再思考這件事了,鼻間都是他的呼吸,他身上鼠尾草清清爽爽的味道,呼吸開始亂,背德的刺激感激得腦中發麻,直至生出纏綿的錯覺。

分開的時候,她輕輕喘息着,背貼着球場的鐵欄杆,手腕還被沈縱京握着,額貼着額,氣息相抵。

覺得出來,這個便宜他占爽了,剛才的郁氣也悉數消了。

身後那對小情侶早就走了。

沈縱京身上倒是沒有什麽狼狽樣,依舊清清爽爽,撩起眼皮打量她兩眼:“臉這麽紅。”

“你弄的。”

“這麽怕被認出來?”

她的呼吸還亂着,話說得斷斷續續,聲音說不出地輕和軟:“要是真被認出來了,咱倆學校的論壇都得炸,到時候怎麽收場。”

“那就在一起。”

他撂下這五個字。

她出着神,心神在聽到這五個字的時候晃了一下,像是被什麽捏了一把。

而他也不急等她的回答,指腹碰到她手腕上的那道疤,問:“怎麽弄的?”

陳年的傷疤,早就愈合了,但是留下的痕跡依舊猙獰,消不了。她從不遮那道疤,也因此在初高中的時候被孤立過,沒有家長願意自己的孩子跟疑似輕生的同學玩在一起。

沈縱京之前也問過一次,但是當時兩人出着汗,心神很快就都不在這兒了,她沒答,他也沒再問。

此時提起來,她陡然清醒。

“論壇上說陳夢然在追你。”

沈縱京答得挺快:“不熟。”

“如果我想勾你呢?”

他看她一眼,同樣答得沒猶豫:“爺給你勾。”

“這個不是喜歡,沈縱京。”

“你知道喜歡是什麽?”他反問。

“不知道。”

但她太清楚,兩個人的關系在這兒,圈子也在這兒,而且沈縱京這個人,骨子裏一把放浪形骸,栽他身上的姑娘兩只手數不過來,要說他栽在哪個姑娘身上,迄今沒有,往後也難。

沈縱京抄着兜,慢悠悠看她一眼,露出點思考神色,但是沒繼續接下去,只示意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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