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交織
第16章 交織
後來祁骁真的和江暢來了一架, 江暢被祁骁硬是打趴在地上起不來。他揉着發疼的肚子皮，一整張臉都皺巴巴的，嘴裏在喊不來了。
樓音音看得正起勁, 蹦蹦跳跳的給祁骁加油。
完全沒顧及地面上躺着的那個人。
繼續下去是不太可能的, 祁骁看着地上吃痛的江暢, 脫了拳擊手套, 走過去将人拉起來。
江暢皺着眉抱怨, “我靠, 你下手也忒重了點吧, 老子差點沒命了。”
祁骁哼笑了聲, “這都受不住，才哪兒到哪。”
“我他媽又不是你。”
祁骁不以為意的挑了挑眉。
那天的最後，叢枝并沒有采取樓音音的建議去體驗拳擊, 她只是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 目光未流露于言表, 她害怕被人發現。對她而言, 只要能看見他發光發熱就好。
不過一個間隙的瞬間, 她悄然與那個少年的視線對上。
只是一個眼神的碰撞, 就讓她心跳慌亂。
這樣的情緒一直持續着叢枝回到家裏，時間不算太晚, 但出奇的是叢嘉炀比她先回家。她用鑰匙擰開門的時候, 叢嘉炀正窩在沙發上打游戲機。
聽見聲響, 他擡起眼看過來，見是她，有那麽一瞬間, 叢枝覺得他好像坐正了身子，規矩了不少。
不過這并不讓叢枝在意, 叢嘉炀怎麽樣對她來說沒什麽關系。
于是她朝着廚房裏的許慧瑩喊了一聲，就打算繞過客廳，回自己房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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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客廳還未走過，就被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叢嘉炀攔住了。
叢枝被他吓了一跳，“你幹嘛……”
一句完整的話還未說完，叢嘉炀就拉住她的手，朝着客廳一旁的小角落走去。叢枝掙脫不了，一直被他扯到了那個角落，叢嘉炀才放開她。
“叢嘉炀，你幹嘛呀。”
“這麽沒大沒小，我是你哥。”
叢枝瞪他一眼，看他那副吊兒郎當輕浪的模樣，極度嫌棄，“你算我哪門子的哥哥。”
拉她到這兒來并不是為了與她逞口舌之快，叢嘉炀直接忽略了這個話題，拐彎抹角的說：“你今天下午放學，跟誰一起走呢。”
“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叢嘉炀輕啧一聲，擡手親昵的搭在叢枝的肩膀上，他彎腰湊近她一些，小聲說：“這怎麽就不關哥哥的事，你可是我的妹妹。”
對叢嘉炀突然對她顯露的好感有些敗壞，叢枝皺了皺眉，擡手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撥開。見他一副如果你不說我就不讓你走的架勢，叢枝只好說道：“那是我同學，我放學和同學一起回家，有什麽不可以的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知道跟你一起回家的，那是什麽人嗎？”
叢枝一愣，有些沒懂他的話。
直到他的聲音又繼續悠悠傳來，“特別是那個祁骁，妥妥的富家少爺，要是能跟他扯上點關系，那我們以後的日子，豈不是會好過的很。”
“我看他挺關心你挺在意你的，看你眼睛直了還刻意擋住，叢枝，要我說，你就應該抓住這個機會，說不定，他會喜……”
“你胡說什麽呢！”
叢嘉炀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叢枝一句話打斷。她幾乎是吼出來的，小臉氣得紅撲撲的，水潤的目光裏，此刻添了抹呆滞怔愣。
心跳聲震耳欲聾。
叢嘉炀沒有說完的話，她不敢聽。
祁骁那種人，怎麽會給她這個機會，又怎麽會喜歡她。
她簡直不敢想象。
最後兩人不歡而散。
叢枝回了房間，将書包放下後，整個人就躺進了那張軟撲撲的小床裏。她雙手抱住自己，耳邊回蕩的，是叢嘉炀的聲音。
她不敢往下想去。
翻了個身，整個人縮成一團。
似乎要這樣，她才能感受到真實。
晚飯過後，叢枝回了房間做作業，書桌上亮着一盞燈，薄薄的光線溫和柔軟，照在她認真的側臉上，勾勒出臉頰柔軟的線條。
纖長顫顫的睫毛忽而撲閃，微蓋着漆黑寧靜的瞳孔。
唇瓣微抿着，叢枝正認真的做着題。
手邊的手機忽地震動一聲，是企鵝的提示音。叢枝拿過點開看，樓音音發了一串消息給她。
【樓音音：枝枝，在嗎在嗎，數學作業借我看看。】
【叢枝：我還沒做完。】
【樓音音：癟嘴哭泣.jpg】
【樓音音：你們怎麽都沒做完。】
【叢枝：有點難。】
【樓音音：那好吧，那我去找祁骁……】
發過來的足足兩行字，叢枝只看到了被嵌在最中間的那個名字。
祁骁。
她心尖一顫。
不遑多時，她又想起叢嘉炀之前對她說的話。
她承認，心裏也曾有過如果可以的想法，如果可以讓他喜歡自己，如果可以給她一個機會，如果可以……
叢枝搖搖頭，将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都一一甩開。
只是她還沒完全從這裏面脫身，企鵝消息又一次接受樓音音發來的信息。
【樓音音：祁骁不理我嗚嗚嗚嗚嗚要不你去問問吧。】
雖然心裏也有一點想，但是叢枝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好像一和他接觸，自己心裏就有些緊張發怵。
她抖着手指回複。
【叢枝：也用不着吧，我再想想，或許等會兒就想出來了。】
【樓音音：那好吧，你要是做出來，記得給我發一下。】
【叢枝：好。】
和樓音音結束聊天，叢枝就把手機放到了一旁，繼續沉浸于那道題目中，只是看見了樓音音發過來的短信後，她腦袋裏多了些雜念。
一瞬間，她煩躁不堪。
她将筆放下，腦袋埋進手臂裏。
怎麽兩個人都在她面前念叨祁骁啊！！！
讓自己安靜了一會兒，叢枝重新擡起頭來，她将臉上的碎發都整理好，雙手拍了拍臉頰，小聲提醒自己：“不想了。”
随即拿起筆，認真的開始在草稿紙上演算。
只是還沒寫太久，她就瞥見草稿紙的某處位置上，用黑色簽字筆寫下的，祁骁兩個字。
盯着那兩個字，叢枝愣了愣。
也不知道要出于什麽目的，叢枝神使鬼差的将放在一旁的手機重新拿過。
點開企鵝，從人數很多的班群裏，她輕車熟路的找到祁骁的頭像，然後點進去，個人主頁展現在她的眼前。
或許，看一眼有關于他的，就會有不一樣的想法。
叢枝眉目柔軟，身體向下趴在桌子上，她一只手捏着手機，下巴擱在胳膊上，靜靜的看着那些，個人主頁上披露出來的，有關于他的信息。
男，射手座，現居中國。
只有這三條，卻讓叢枝心滿意足。
彎彎唇角，她心裏實屬甜蜜。
只是在自己的一個不經意間，手指觸碰到個人資料下面的加好友按鈕。界面跳轉，叢枝被吓了一跳，下面的一條藍杠發送按鈕出現在她眼前。
心跳陡然加快。
就在她屏息凝神之際，樓音音又發送來一條新消息，上方的彈窗一震，她一個手沒拿穩，手指點到下方的那個按鈕處。
加好友的消息嗖的一下發送了過去。
上面顯示着發送成功的提示。
叢枝瞪大眼，看着那個添加好友成功的界面，心跳聲震耳欲聾。
樓音音的消息還在彈。
她顫抖着手指點了退出，樓音音的消息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樓音音：你找祁骁了沒，他給你說了嗎說了嗎？】
“沒有”兩個字還沒有在聊天框裏輸入出來，一條新的提示消息音陡然響起。
“叮咚”一聲，打亂了她所有思考的瞬間。
祁骁通過了她的好友添加。
并發來了一條信息。
【Q:有事？】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讓叢枝頭腦發熱。
手指顫抖着，她打字：【叢枝：沒事。】
發送過去兩秒後，她又将它撤回，重新編輯，【叢枝：有。】
【叢枝：我有道數學題不會，可以問你嗎？】
鵝黃色淺薄的燈光下，叢枝緊繃着一張小臉，兩只眼睛目不轉睛的盯着手機上，和祁骁的聊天界面。
心跳聲悶重，一聲一聲的敲擊胸口最柔軟的那塊兒地方。
直到祁骁的信息發過來。
【Q：問。】
單單的一個字，讓叢枝頓時像是坐上了過山車飛入雲端。
叢枝将那個困擾自己很久的數學題拍了照片發過去。
五分鐘後，祁骁也發了一張照片過來，是一張草稿紙，上面寫滿了這道題的解題思路。
叢枝将那張紙上的解題思路用筆抄了下來，然後自己想了想。不得不說。經過祁骁的這麽一指點，困住她的那些疑點神奇的消失了，她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汩汩泉水飛快湧流。
她将正确答案重新寫到了練習冊上，然後在旁邊用紅筆做上了疑點标記。
等一切事情都順利後，叢枝才重新拿起手機，認真編輯好一條文字，發送給祁骁，【叢枝：謝謝你的解題思路，我已經明白啦。】
【Q：嗯。】
【Q：不用謝。】
叢枝覺得心裏很暖。
神使鬼差的，她腦海裏突然蹦出一個無法遏制的想法，那個感覺越來越強烈，叢枝的目光落在亮起的手機屏幕上。
深呼一口氣，她靠着一股腦熱打字，“我以後能一直問你數學題嗎？”
【Q：想問就問。】
【叢枝：那我要是……找不到你，怎麽辦？】
【Q：那就這樣。】
信息剛接收到的下一秒，叢枝還未反應過來，手機突然震動一聲，一串陌生的電話號碼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像是預料到什麽了一樣，叢枝按了接聽鍵，将手機慢吞吞的放到耳邊，小心翼翼的，聲音細若蚊吶地朝裏面“喂”了一聲。
對面的人聽見着聲音，輕笑了一聲。
似乎能感受到他灼熱的氣息，叢枝微微紅了臉頰。
那頭的聲音順着電流傳過來，沉磁又喑啞，在萬籁俱寂的黑夜裏，滋生了愛意。
“現在知道了嗎？”
“像這樣，給我打電話。”
……
那低沉缱绻得，似乎像是在溫柔的對她說着情話的聲音一晚上都回蕩在她耳邊。叢枝一不小心就失了眠，精神意外的好。導致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她差一點遲到。
上午有節英語課，好巧不巧，他們的英語老師正是這個年級的教研科組長，性格古怪到不行。她上課的時候，總喜歡抽下面的同學們回答問題。因為這樣，同學們也總是坐得規規矩矩的，連頭都不擡。
“沒人願意起來閱讀這篇短文嗎？”
英語老師在講臺上詢問一遍，聲音石沉大海。
目光向下面逡巡而過，“真的沒有同學願意嗎？”
同樣的石沉大海，同樣的安靜。
緊接着，她又說：“好，那我就随機點了。”
“叢枝。”
“你起來讀。”
這似乎比買彩票中獎的機率要大很多，叢枝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将英語書捧在手上，一字一句的輕聲念起英文。
薄薄的陽光漏過窗戶照耀在她身上，早晨的光線不算強烈，淺暖的色調，将她整個人都襯得明亮。纖瘦的身材被包裹在整個藍白色的校服內，馬尾紮得高高的，額前有短小的淺淺碎發被晨風吹起，那雙明亮雙眸微垂，卻也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澄明。
聲音不算太大，但卻能聽得出來裏面的咬文嚼字。
生硬，不熟練，還帶着方言地區的口音。
她念了還沒兩段，教室裏就傳來悉悉窣窣的笑聲。
甚至還有極個別調皮的男生扭頭朝她看來。
之前的那種窘迫感一瞬間湧上心口，甚至比以往更強烈。叢枝手指抓着書，聲音逐漸減小，眼皮一擡一壓，她偷偷将那些窘迫的心思藏了起來。
講臺上，英語老師手掌拍着桌面，發出很大的響聲：“笑什麽笑，笑什麽笑！”
“這有什麽好笑的。”
其中一個膽子大的男生憋着笑意，沒忍住跟英語老師說道：“不是老師，我也不想笑的，可是叢枝同學的方言英語是真的……好好笑……”
這句話還沒落下，他又顫着肩膀咯咯咯的笑了起來，臉上的表情誇張了些，逗得一教室的人都跟着笑出了聲。
此刻的局面，似乎有點很難收場。
叢枝臉頰通紅，她輕輕的咬着唇，微微垂下頭去，不敢再看向教室裏的任何一個人。她就那樣孤零零的站着，一時間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态，沒有一個人出現，拯救于她水火。
直到，身旁傳來一陣聲響。
書本“啪”的一下摔桌上的聲音，響在整間教室裏，驟亮。
就連叢枝也被吓了一跳。
她愣愣的，扭頭看向他。
男生的眉眼就算是通過側面的視角看去也一樣的好看，過長的額發稍稍蓋住額頭，剛抵到眉角位置。
他神情有些嚴肅，眉宇微皺，臉色有些差。
薄唇動了動，聲音微沉，“能安靜一點嗎？”
教室裏悉悉窣窣的笑聲因為他的這句話戛然而止，一些同學好奇的轉過頭來，他們這次的視線聚集點，全放在了祁骁身上。
在這個班級裏，一般沒人敢惹祁骁，不單單是因為他是練拳擊的，還有來自于他這個人身上似乎與生俱來的一種壓迫感。
特別是在他臉色不好的時候，一雙眼睛沉沉浸着濃色，目光鋒利又冷硬。
所以大部分人來說，還是比較怵他的。
教室裏徹底安靜了下來。
但叢枝卻因為他的這句話更加窘迫。
直到英語老師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是對着叢枝說的，“叢枝你先坐下吧，你的英語口語确實還存在着一些問題，不過沒關系，下課時間多練練，時間還很早。”
“知道了老師。”
叢枝通紅着臉坐下。
身旁的人似乎有意的投來一眼。
叢枝無法通過餘光去辨清他眼底的情緒，但應該，也讓他印象不好了吧。
難以言喻的難受情緒在心裏橫沖直撞。
她抿抿唇，将這份翻雲覆雨掩藏進了心底。
“祁骁。”
“你來讀一下。”
身旁的人站起來，高大的聲音将窗外的陽光擋住，落下來的一片陰影，罩在了叢枝的身上。一片陰涼地處裏，他的氣息蔓延至她的鼻尖。
叢枝微微偏過頭朝他看去，餘光裏，男生的側臉被淺色的陽光暈染，薄薄的一層，勾勒出淩厲又流暢的輪廓。
心跳聲微響。
他好像無論何時，都是她心動的存在。
捏着筆的手指下意識蜷了蜷。
緊接着漫過來的，是男生清冽又帶着一些磁性的聲音。他接着将那剩下叢枝沒讀完的那部分短文繼續讀了下去，一口純正的英語口音，流暢又地道。
那聲音就在耳邊，離叢枝最近的地方。
明明應該是開心的。
可現在她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這篇短文很快就被祁骁念完，英語老師聽着連連點頭，中途甚至還閉着眼睛聆聽享受，教室裏沒有其他的任何聲音，好像是大家都在認真聽。
剛剛嘲笑她的聲音也不複存在。
心裏的落差好像有一點大。
叢枝開始在腦袋裏想自己和祁骁的差距，好像還是挺大的。
他耀眼如明星，她卑微如草芥。
他們之間，有一條不可跨越的銀河，銀河越是燦爛，他們之間就越遠。
明白了自己不足的地方，叢枝打算課後查漏補缺，盡管是英語口語，她也不放過。當天下午放學，她就徑直走向了書店，往英語發音基礎書籍的區域走去。
樓音音跟在她身後，見她從書架上取出一本英語口語發音基礎的書，有些搞不懂了，“枝枝，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死磕英語口語，高考又不考這個，你練這個沒用的，練了也是白練。”
叢枝自顧自的翻了幾頁看了看，纖長的睫毛輕輕撲閃，微微蓋住那雙澄澈透明的眼睛。
聲音淡柔，“因為我想要努力進步啊。”
“你還不夠努力嗎？”樓音音對她的回答大吃一驚。
叢枝随便看了幾頁，撇着嘴将書放回原來的地方，然後從旁邊取下另外的一本。
她搖搖頭，像是在回答她的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不夠。”
她還想再努力一點點，哪怕只是一點點也行，從各個地方都努力，靠祁骁近一點點，再近一點點。
這樣至少不會讓她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不會太遙遠。
最後叢枝買了一本她認為對她很有幫助的口語練習書籍，回了家，趁時間還早，她将卧室門關上後自顧自的開始跟讀練習，一個音節一個音節通過标準聲音發出來，然後再連成一個句子。
發音不太好，叢枝只能一個音一個音的糾正。
耳邊又浮現祁骁的聲音，他的口語是真的純正，純正到，如果只是聽他的聲音，你會認為他就是一個外國人。
被折服之後的贊嘆驚訝，往往都全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心裏羨慕，多希望自己也能和他一樣。
所以她片刻的時間都不容浪費。
就算是周末也照舊如此，叢枝提前做完作業後，一整天就待在自己的房間裏，進行英語口語練習。
許慧瑩見她一整天都呆在自己的房間裏，以為她是在睡懶覺，直到聽見她房間裏傳來的聲音，她在客廳裏折被太陽曬幹的衣服，朝靠坐在沙發上的叢嘉炀使了個眼色，跟他說：“去，看看她在幹嘛。”
叢嘉炀本就不樂意接觸叢枝，眉頭皺了皺，“您要看自個兒去看啊，幹嘛叫我，我才不去。”
大概是叢枝認真到了極致，剛開始很小的聲音到現在變大了些，這也讓在客廳裏的許慧瑩聽見了許多。
叽裏呱啦的聲音，她聽不太懂，有點嫌吵。
眼底下，自家兒子放假後一整天待在家裏，除了睡覺就是玩兒游戲，和叢枝刻苦努力的模樣形成了對比。
她心裏愈加煩躁。
別人家的孩子她不好怎麽說，于是只能拿自家人出氣。而叢嘉炀，就成了許慧瑩此刻的出氣筒。
她将手裏還未折好的衣服往旁邊一撂，聲音尖銳，“叢嘉炀！”
被許慧瑩這麽突如其來的一喊，叢嘉炀吓了一跳，他擡起眼皮看了許慧瑩一眼，格外的不耐煩，“幹嘛啊媽，你別這麽突然大聲，吓死我了都。”
見他一點轉變都沒有。許慧瑩恨鐵不成鋼，手掌拍了拍沙發，“你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了，你還想着打游戲。”
“周末不打游戲幹嘛，做作業無聊死了，況且我都不會，做了也是白做。”
“你怎麽不向枝枝學習，你看看人家多努力，少玩兒一會兒又不會掉一塊兒肉。”
叢嘉炀一局游戲結束，将游戲機放到一旁，好笑的輕笑了一聲，“學她？”
“叢枝她有什麽值得我學習的？”
“學習她如何住在別人家裏占便宜嗎？”
叢枝聽見外面的動靜後逐漸減小了自己的聲音，于是她聽清楚的第一句話就是叢嘉炀的這句占便宜。
身子一頓，她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心髒狠狠沉下去的聲音。
緊接着，許慧瑩的聲音又接着傳來，“你別這麽說她，再怎麽說，叢枝也是你妹妹，況且，當初她爸把她送到我們家的時候，也給了生活費。”
“他給的又不多，給了當沒給，真不知道你和我爸怎麽想的，明明都是不怎麽聯系的親戚了，還幫這幫那，就因為她和我走同樣的一段路，我同學問東問西，我都不好意思跟他們說她是我表妹，一點都不會打扮，土不拉幾的。”
這大概也算是一種言語上的中傷，叢枝清楚的聽見他是如何嫌棄自己，又是如何輕飄飄的将她當作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甚至是對她的父親，他們也看不起。
心口的那個地方狠狠的揪痛着，有點喘不過來氣。
後面她沒聽見許慧瑩與他争執的聲音，腦袋裏混混沌沌的。她不敢去想他們還會說些什麽，是會繼續背着她中傷自己，還是會用好聽的話語進行諷刺。
眼底莫名的有些酸澀，叢枝趴在桌上，纖長的睫毛顫了顫。
蓋住了眼底的霧氣。
害怕還會聽到其他令自己傷心的話，叢枝幹脆拿上書背上包去了學校附近的自習屋，今天的天氣不算太好，天有點灰沉沉的，鉛色淺雲将蔚藍色的天空擋住，但空氣中卻浮動着一股燥熱。但叢枝沒太在意，她背上書包，坐上公交車朝自習屋去。
自習屋沒幾個人，叢枝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落地窗明淨，外面的一切都看得十分清楚。叢枝将包放下後，從裏面拿出了書來看，是一本現代詩人的短詩集，作者她沒見過，這本書也沒有對她進行生平介紹。
她倒是不在意這個，只完全欣賞裏面的詩歌。
書頁被她一頁一頁的翻過，指尖撚動時發出的聲響，叫人心裏寧靜暢快。
翻到某一頁時，她目光定定的落在了那頁上的那幾行字上，怔怔發神。
只有幾行：
當你路過我書桌的時候，
聞見你的氣息。
薄荷味的，萦繞鼻尖。
看見你的眉眼。
清冽俊朗，盤旋心尖。
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比我自己還重要。
就在她怔愣之際。
身旁突然傳來一陣敲擊桌面的清脆響聲。
叢枝慢半拍的扭過頭看去，清明目光裏，少年高大的身影落入她的眸間。
像手裏頭的這本書裏寫到的一樣，當他路過我書桌的時候，聞見了他的氣息，薄荷味的，萦繞鼻尖。
經久不息。
兩個人的目光都交織在了一起。
緊接着，她聽見他的聲音淡淡的傳來，“叢枝，這裏有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