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暧昧
第47章 暧昧
那是他們都一直喜歡聽的歌。
周圍的人群都在大聲歡呼尖叫着, 祁骁同樣陷在那片寧靜裏，回憶起從前。
“這世界有那麽多人
人群裏敞着一扇門
我迷朦的眼睛裏長存
初見你藍色清晨”
“這世界有那麽多人
多幸運我有個我們
這悠長命運中的晨昏
常讓我望遠方出神”
“……”
女歌手婉轉好聽的聲音流淌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裏，柔美又治愈。
叫她想起從前。
蔥茏的青春歲月裏, 那道身影長存她記憶之中，今日又因為這首歌，鋪天蓋地的朝她湧來。
好像那記憶深處裏，全是那個人的影子。
盛夏黃昏的風燥熱，吹起他襯衫一角。柔軟的夕陽光線落在他的臉上，額前的黑發也被高高吹起, 少年的明朗熱烈被光照耀, 餘晖卻落在她眼裏, 久久地封存心間。
“晚風中閃過幾幀從前啊
飛馳中旋轉已不見了嗎
遠光中走來你一身晴朗
身旁那麽多人
可世界不聲不響”
“這世界有那麽個人
活在我飛揚的青春
在淚水裏浸濕過的長吻
常讓我想啊想出神”
“……”
歌曲結束, 所有人歡呼着尖叫, 熱浪潮一陣比一陣高, 女歌手離開舞臺換上主持人。
主持人上來第一句話就是：
“你是否會因為這首歌想到從前。”
叢枝怔怔出神, 看着那絢爛的舞臺, 燈光四射, 光芒萬丈。那一刻，她出聲, 聲音卻被埋沒進了人海裏。
她說：“會。”
會想到從前，想到那個少年, 想到他們一起度過的所有美好, 從她來到蘇城的第一天開始的所有美好。
從此，美好與他環環相扣。
演唱會結束是在晚上九點, 人群散亂, 叢枝和姜可欣手牽手跟着人群緩緩移動，卻在出場館大門時, 姜可欣對叢枝說：“枝枝，我有點想上廁所，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
來來往往的人很多，這裏不是一個等人的地方，叢枝對她說：“那你先去吧，我去體育館門口等你，你好了就回來找我。”
“好。”
說完，姜可欣就急匆匆的離開。
叢枝依舊混在人群裏，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出體育館。夜已經很深，街道兩旁的路燈在漆深的夜裏變得明亮，車流如織，霓虹閃爍。
她看着身邊來來往往的人都路過自己，他們手裏還拿着熒光棒，有些人還拿着應援橫幅，三三兩兩的經過離開。
害怕擋他們的路，叢枝往旁邊挪了些。
突然，天空中一道雷鳴。
“轟隆！！！”
大雨傾盆而下。
雨點很大，快速的砸到地面上讓人來不及反應，一窩蜂的人此刻全都跟亂了陣腳似的，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跑着躲雨。
閃電雷鳴。
這瞬間的速度，也讓叢枝內心驚了一下。
她被人群卷至中央，白色的裙擺蕩了蕩，叢枝慌張又無措的抱緊懷裏的包，被人撞過來撞過去，腳沒踩穩地面，差點摔倒。
“啊——”
重心偏移，她整個人都朝着前面撲去。
就在天空電閃雷鳴之間，從人群昏暗裏伸過來一只手，一把攬住她的肩膀，用力一帶。
叢枝整個人都摔進他的懷裏。腦袋磕在他的胸膛上，好硬。他緊緊的将她抱住，讓她完全靠在自己的懷裏。
周圍一片吵囔，只有人群中央的他們，有着彼此。
在這昏暗的雨夜中，叢枝的視線逐漸往上擡，一寸一寸，從男人的下颌落到他微抿的薄唇，他的鼻梁，最後掉進他如這雨夜一般晦澀的眼睛裏。
他薄薄的溫熱氣息撲面而來。
叢枝臉頰泛紅，心跳聲很快。
雨點唰啦啦的響着，潮濕的水汽讓人感覺濕漉漉的。祁骁将人從自己的懷裏扶起來站好，之後才拉着她走到一邊，人很少的地方。有風吹進來，裹着雨水，沾濕了叢枝的裙擺與腳踝。她還有些愣，有點沒反應過來祁骁也來到這兒看演唱會。
祁骁屈起手指，像多年前那樣，敲她的額頭。
“傻了？”
下意識的，叢枝擡手揉了揉額間，“那個……你怎麽會在這兒啊？”發覺這個問題太傻，叢枝換了說法，“你……也來看演唱會？”
“不行嗎？”祁骁反問她，被濕雨模糊了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表情有些傲。
叢枝心裏咯噔一下，弱弱的點了個頭，小聲說：“當然可以。”
眼簾微垂着，她抿了抿唇角。
這會兒風雨交加，涼浸浸的風吹來，黏在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冷得很。
祁骁的視線淡淡掃了眼她身上的穿着，一件娃娃領的短上衣，下面是遮住膝蓋的白色長裙，她還是喜歡穿白色的帆布鞋，鞋邊也被雨水淋濕了些。
穿的還算保暖，也不算太過招搖過市。
她這身打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學校沒畢業的大學生，看起來乖巧又單純，容易被騙。
“演唱會都結束很久了，你怎麽還不回家，在這兒晃蕩？”
他的語氣有些嚴肅，叢枝擡眼看他，臉上的表情也板正得很，像她大學裏教深奧理論知識的教授先生。
還是第一次見他這種表情。
叢枝懵然的眨了一下眼，跟他說：“我在等我朋友，她上廁所去了。”
“那個叫什麽姜可欣的？”
叢枝驚訝他能叫出姜可欣的名字，畢竟在她的記憶裏，祁骁一般記不住與他不相關的人，“你知道姜可欣？”
“上次聚餐，有人提過她名字。”
這已經是很久的事情了，久到連叢枝自己都記不住有這回事。
可她還是驚訝，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他，緩緩說：“你怎麽記得她的名字，還記得……這麽久。”
有關于她的，他都記得。
不過他這人要面子，現編了一個理由，“噢。”
“記憶力好。”
“……”
這雨下得很大，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停下來的架勢。
叢枝出門的時候沒帶傘，姜可欣也沒帶，她其實是有點發愁的。姜可欣去了廁所很久都沒回來，叢枝給她打電話，那邊響了很久才接通。
電話裏傳來姜可欣吐槽的聲音。
“這廁所裏太多人了，我排隊等了好久，前面還有兩個人，你再等等我。”
“……”
說完沒等她開口，姜可欣就挂斷了電話。叢枝抿唇，憂愁這看樣子要持續下很久的雨。
“你朋友還沒解決完？”
身旁突然傳來的聲音吓叢枝一條，啊了聲，她扭頭，慢半拍說：“廁所裏太多人了，她還在排隊。”
“那還需要多久？”
叢枝估摸着時間，“應該快了。”
“不過，也還得等一會兒。”
“行，那你在這兒等着。”
還沒反應過來他說的話，叢枝就看着他轉身朝着雨幕中走去，他甚至還轉過身來跟她提醒，“別亂跑啊。”
說完，也不管她答應不答應，扭頭跑開，雨夜模糊，他很快就不見了人影。
不知道他要去幹什麽，叢枝沒猜透，等在原地。
直到五分鐘後，祁骁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她的視線裏時她才明白祁骁跑向外面的原因。
他是去買傘去了。
濕了一身，他将傘收好，塞給她，“拿着。”
“你給我幹什麽？”
“這雨這麽大，你想淋雨回家？”
“還有你朋友，你想她也淋雨回家？”
“那你幹嘛只買一把傘？”
“……”一提起這個他就覺得心累，他用最快的速度抛向了附近最近的便利店，進門一詢問老板才發現只有一把傘了，還是一把不算太大的傘。
害怕叢枝等到朋友會先行離開，祁骁當時也沒顧着那麽多，一把傘就一把傘，先買回去給她就成。
“只有一把傘了。”他擡手撩了撩貼在額頭上濕漉漉的頭發，還跟她嘴貧，“沒給我買兩把傘的機會。”
“……”
叢枝還是猶豫，想把那把傘留給他自己，“可你怎麽回家？”
那望着他的目光略微有些憂心忡忡，她眉目本就柔軟，輕蹙時更像一個小苦包。這表情，讓祁骁一下子樂了。
他勾了勾唇，跟故意似的，“你這是在擔心我？”
叢枝心跳加快，不願承認，“才沒有，你不要胡思亂想。”
雨幕連天，整座城市都被浸濕在水汽裏。他微俯身湊她很近，用一雙布滿水汽的眼睛看着她。
似乎對方的一呼一吸都能聽得很清楚，他眼睛裏有霓虹水色，叢枝下意識的屏住呼吸，拿着傘的手下意識收緊。
眸光稍愣。
稍沉的聲音裏，拖着沉磁低啞，在這水色漫漫的夜裏，暗生暖昧，“你這是……跟我玩兒欲擒故縱？”
“想讓我想入非非？”
“……”
他一張臉上都寫滿了壞。
叢枝心跳加速，聲音也跟着緊張了起來，視線也慌張的随意亂掃，“才……才沒有。”
“既然沒有，那就好好拿着傘回家。”他緩慢的直起腰身，與她拉開些距離，視線掃過她手裏的傘，不容置喙的說道：“這傘，你到家了再給我。”
說完，他沒給她說話的機會，轉身又朝着雨幕中跑去。
叢枝想開口已經來不及，她看着手裏的那把傘，心緒頗有些沉重。
姜可欣上完廁所立馬就趕來了叢枝身邊，她也同樣驚訝這場大雨，“媽呀，這雨怎麽這麽大。”說着她朝叢枝看了眼，卻發現她手裏拿着一把濕漉漉的傘。
“枝枝，你這傘哪兒來的？”
叢枝回神，有些茫然地看了她一眼，緊了緊手裏的那把傘，說：“剛剛遇到了一個人，他給我的。”
“是一起來看演唱會的粉絲嗎？”
叢枝點頭。
姜可欣忍不住誇贊，“這些人還真是好心，還真是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
叢枝沒心思聽她在這兒感嘆，心裏想着其他，撐傘拉着她準備走，“先不說了，我們趕緊走吧。”
傘還沒撐起來，姜可欣就拉住了她，“這雨下這麽大，就一把傘，咱倆肯定得淋濕。”
“我們打車回家吧。”
“我剛看打車的了，要等很久。”
“那咱們也不能就這麽稀裏糊塗的淋雨離開啊，萬一回家感冒了怎麽辦？”她看了看叢枝手裏的雨傘，說：“你手裏的傘太小了，兩個人撐根本就不夠位置。”
叢枝左右為難，“那現在……”
“反正都等這麽久了，也不怕更久一點，等雨小一點咱們再走。”
“…好。”
磨磨蹭蹭一直到十一點，叢枝才回家。
她回了自家将包放下，轉身就拿着靠在門邊濕漉漉的雨傘，走向隔壁。
敲了敲門。
隐隐約約的，叢枝聽見裏面的腳步聲越靠越近。
緊接着“咔噠”一聲。
門開了。
光自門被拉開的縫隙透出來，一道人影立在其中，他應該是洗過澡，身上換了件幹淨的T恤，下面是遮住膝蓋的闊腿短褲，一頭黑發濕漉漉的搭在額間，卻顯得幹淨。
他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起來有些疲倦。
眼皮耷拉着，懶懶看着她。
“回來了？”
叢枝點頭，“嗯。”
她把那傘給他，“謝謝你的傘。”
祁骁靠在門框上耷拉着眼皮看她伸過來的那把傘，他沒有伸手要接的意思。
見他沒動，叢枝又将那把傘往前遞了遞，“拿着呀。”
他這才接過，雨傘濕漉漉的，抖落幾滴水在地面。
傘還到了他手上，叢枝說：“傘還給你了，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正要轉身走，靠在門邊的祁骁突然出聲。
“叢枝。”
走廊頭頂的白熾燈光明亮，落到她身上，将她整個人都照亮許多。
溶溶眸色裏，她出落得幹淨。
下垂的手指無意識的蜷了下，随後，他聽見自己有些不穩的聲線響起，“你會煮面條嗎？”
“我餓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