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林瑃冠
林瑃冠
從學校出來,走上二十分鐘,就到蘇遇家小區的那條路了。
蘇遇在路口伫立了一會兒,轉頭向家反方向的路看過去。
蘇遇知道,從家開始一直朝前走,走上快兩個小時,就會到雲禧路。
雲禧路綿綿長長,盡頭是海。
但蘇遇是不久前搬來的,沒有去那裏看過海是什麽樣子的。
他在原地又愣了一會兒,才坐着電梯回了家。打開門時,蘇遇心中一驚:家裏燈是開着的。
他站在門口朝廚房看過去:果然,是一個短發的女人正在做飯。
“媽”蘇遇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忙不疊放下書包就住廚房跑過去。
廚房裏的蘇芸擡頭對蘇遇一實:“呦,念念終于回來了啊。”
念念,蘇遇的小名,雖然蘇遇現在已經是個高中生了,但蘇芸還是喜歡這樣叫他。
蘇遇看到蘇芸回來之後,心情瞬間就好了很多:“媽,你怎麽回來了”
蘇芸往鍋裏倒了油,眉寧間露着笑:“這不也是半個月都沒見着你了嘛……所以媽今天請了一天假,從南京回了趟鹽城。”
蘇遇還挺高興的,輕輕地“啊”了一聲,朝自己的房間走過去。
他把校服脫下換了件衣服,拉開窗簾,任憑晚霞灑在他的身上。
蘇遇突然想到了什麽,慌慌忙忙地看了一眼時間:才五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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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為什麽這麽早就炒菜了?
以前他們家吃飯都挺遲的,基本上七點才能算是他們的常規飯點,今天這麽匆匆忙忙地就做飯,蘇遇心中有了預感。
他走出房間,來到廚房小心翼翼地問蘇芸:“你是不是……馬上又要走了?”
蘇芸切菜的動作一頓,然後回複,低着頭小聲“嗯”了一聲。
蘇遇也不說話了,點了點頭。
說句真的,蘇芸這樣的突然出現再突然消失對蘇遇來說實在是太尋常了。
短暫地沉默之後,蘇遇突然又擡起頭說道:“媽,我想住宿。
蘇芸詫異地擡起頭:“你說什麽?”
蘇遇插着口袋低着頭又重複了一遍,還沒等蘇芸回複,他又繼續接上:
"我們家離學校有點遠,上學估計會花很多時間,何況我又不太會做飯,還不如去吃食堂。”
這也是蘇遇最真實的想法之一。
蘇芸張了張口,沒吱聲,把幾道菜端到桌上,還冒着熱氣。
蘇遇說的話都是可以被理解的原因,但她莫名就有點難過。
“念念,為什麽突然……”
“沒有為什麽,就是覺得住校會方便一些。”蘇遇垂下眸子,小心地修改着自己的言辭,害怕說得太狠心會讓蘇芸難過。
結果說出來之後,蘇芸還是有些心痛。
其實,蘇芸不想讓蘇遇出去住的原因很簡單,她很害怕蘇遇在外面會認識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會學壞。
“平時你又不在家,就我一個人,還不如我去學校,好歹也有舍友,熱鬧些,不至于太冷清。”
蘇遇沒想到蘇芸居然并不想讓他住宿,本來還好好的,現在氣氛有點壓抑,蘇遇迅速給了個回答,蘇芸長嘆一口氣,有點失望地看向窗外。
她是蘇遇的親媽,她當然知道,蘇遇根本不喜歡熱鬧人多的地方,他更喜歡一個人待着。
可她也清楚,蘇遇雖然聽話,但有的時候也會很固執,傲得甚至有點油鹽不進。
蘇芸抿了抿幹澀的嘴唇,又說:“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大部分時間都在鹽城特着,每個星期都可以回來一兩次好不好”
這話像是在對蘇遇懇求。
蘇遇和蘇芸一樣,都很敏感,聽到這話心中一驚,猶猶豫豫了好半天:“你以後還是少回來,我爸會來這裏的。”
蘇芸猛地把頭擡起,注視着蘇遇溫潤秀氣的眸子,只在他的眼裏看見失望。
家裏沒開燈,有點暗,蘇遇看着蘇芸,她站在暗處,顯得過度敏感又憔悴。
蘇芸悲哀地嘆了口氣:“果然,還是因為他啊。”
一時間,蘇遇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要安慰一下蘇芸。
不過現在在,蘇遇只是在腦海中,忽然就把林忘和他爸聯想到了一塊兒。
蘇遇看不起他爸,看不起那個婚內出軌的爸。
但經過了這五天,他覺得他對林忘的态度應該不是這樣的。
雖然說蘇遇總是覺得林忘與他關系複雜,總板着一張臉,而且與自己說話的時候還愛搭不理,但是——
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子,從來都不會因為一些掀不起波瀾的小事而去怨恨另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子。
至于小事究竟是什麽,對這個年齡段的少年來說,除了生死與訣別,好像其它事都平淡如水。
林忘和蘇遇,亦是此間少年。
哪怕林忘冷若冰霜,蘇遇反骨固執,有時性格還很孤僻。
但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們,心中總有自己想要奔赴的遠方。
雖然有的時候對林忘有點不滿,但蘇遇覺得他人品還行,至少不像林瑃冠那樣。
他偏頭想了一會兒,又說:“我現在在新班級挺好的,我不想看見我爸,我想住宿,可以嗎。”
天色漸漸暗了,蘇芸腦子裏很亂,過了半晌,才凝重地擡起了頭:“想去就去吧。”
想去就去吧。蘇芸想。
氣氛很壓抑,蘇遇也不知道怎麽自己是怎麽想的,突然恍恍惚惚對蘇芸說:
“我和林忘一個班。”
“林忘,哪個林忘”蘇芸好像還沒反應過來,看着蘇遇發愣,問。
蘇遇搖了搖頭:“忘了,就別想了,你當我剛才什麽都沒說。”
蘇遇怕說出來會傷蘇芸的心,說完這話就又不知該幹些什麽。
“住宿這個事情,我同意了,但是在學校裏要乖乖聽話,別學壞,好麽”
蘇芸的語氣帶着點哀怨,“念念,你總是喜歡一個人待着,去學校也好,能多認識點朋友,性格別總那麽孤僻。”
蘇遇很想告訴蘇芸讓她不用為自己人際交往的這些小事而擔心。
蘇遇想說,他正在和初中時候的自己漸行漸遠。
他把雙手插進口袋,最後還是沒有把話說出來,也不講話了。
其實這也算是一種默認了蘇芸的話。
夕陽從天邊灑下,蘇芸整個人都浸在陽光裏,擡起頭對蘇遇露出了憔悴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