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奶茶
奶茶
暑假，就這麽潦草地，伴随着海浪的聲音，無暇地過去了。
八月三十一日，蘇遇去了學校報道。
他到登記處先去登記了個名字之後，就按照班主任說的先去了宿舍。
規定是上午收拾宿舍，中午自己去食堂吃午飯，下午一點來班級。
蘇遇第一個到宿舍的。
宿舍和之前沒有什麽變化，頂多是地板上和桌子上落了點兒灰，擦擦就好了。
他先擦了一遍床板開始鋪床，然後就看見顧禦進來了:“來這麽早？”
蘇遇“嗯”了一聲，繼續鋪床，聽着窗外早蟬的嘶叫聲。
蘇遇其實不太想整理，反正他把自己的這一片都搞幹淨了。
于是他坐在椅子上玩着手機，偶爾顧禦和他聊天，蘇遇也就搭上幾句話。
顧禦打算去水房接水，結果一出門就碰到了盛辭和闫清。
簡單地打完招呼之後，他們兩個人便也進了宿舍，此時蘇遇也一個人晃晃悠悠出去接水了。
好巧不巧，又遇到了林忘。
蘇遇看了他一眼，本來還想着要不要和他打個招呼，就看見林忘突然停下來。
看到林忘停下來，蘇遇腦子一抽，身不由己也跟着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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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本該擦肩而過的兩位少年在此刻都停了下來。
“你停下來幹什麽？”蘇遇雖然心虛，但還是搶先問道。
林忘看他的眼神有點鄙夷:“我停下來，你為什麽要停下來？”
蘇遇終于覺得有點尴尬了，咂咂嘴，趕緊朝前走了好幾步。
“等一下。”林忘突然開口，聲音還是和以前一樣毫無波瀾，很平淡，冰涼的。
蘇遇回過頭:“幹什麽。”
“……那天晚上林瑃冠去找你了？”
蘇遇沒想到林忘會說這個事情，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只是愣在原地。
他該說是還是說不是。
天邊陽光一瀉而下，灑在林忘和蘇遇的身上，熠熠生輝，給林忘鍍上一層金邊。
蘇遇站的離林忘有點遠，看不清他是什麽表情，或許壓根就沒有表情。
他只覺得站在朝陽下的林忘看起來沒有之前那麽冷厭了，看起來溫柔了許多。
他恍惚了幾秒，點點頭。
“……為什麽會去找你。”
蘇遇這次看清楚了，林忘的臉上也露出一絲不爽。
“那晚我生日。”蘇遇的聲音突然就小了很多，直愣愣地盯着林忘看。
陽光下，林忘又對蘇遇看了幾秒，然後轉頭離去。
蘇遇站着不動，看着林忘進了他自己的宿舍才離開。
這是他和林忘第一次肯定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第一次肯定了林瑃冠。
本來蘇遇都把給林忘發消息的事情忘得幹幹淨淨了，他一提，才隐隐約約想起來這麽一回事。
蘇遇記得林忘當時好像沒有回複。
其實如果什麽都沒說的話，那一切都會好好的。
結果他自己非要給林忘發消息，林忘這個沒有情商的還非要在這個時候提起來。
這樣搞就又得兩個人之間有一層隔閡了，和剛軍訓那會兒一樣。
雖然蘇遇不是很在意和別人的關系是否友好，但他不想讓一個本來能處好關系的人因為某些沒必要的小事而變關系惡劣。
他沒有想和林忘成為朋友的意思，肉眼可見林忘也不想。
但他覺得林瑃冠這些都是彈指一揮都能解決的小事情。
下午就是換座位之類的事情。
蘇遇坐在倒數第三排，再往後一個是他們班另一個同學，叫傅俞玺。
再往後……就是面癱哥了。
他們這一組坐在靠窗位置，離班級的門口很遠。
還有他的斜前方，就是顧禦。
“大家看一看啊，有沒有看不清黑板或者前面人擋着的，現在趕緊講。”
不擋，一點都不擋，就這個位置挺好的。蘇遇在心裏悶悶地想着。
“老師，我看不清。”坐在蘇遇身後的傅俞玺突然舉起手，對老師說。
蘇遇表面上很淡定，但心中一涼：真的要完，這樣就得坐林忘前面了。
但蘇遇就是蘇遇，從來都傲得不得了。
他已經想好了，如果哪天真的和林忘鬧的不愉快，自己就搬着桌子逼着別人跟自己換個位置。
他從小就這麽勇，有時候會無視某些不喜歡的規則。
果然，顧老師看了看蘇遇，對着傅俞玺說道：“來，那你和你前面的同學換一個位置就能看見了。”
傅俞玺拿起書包，蘇遇很老實地和他換了個位置。
他全程沒回頭看林忘一眼。
或許是因為早上的事情，他不知道該怎麽和林忘開口說話。
而且，也沒什麽好說的。
他敲着桌面，等顧老師講注意事項。
老師先發了課本，然後突然就站回到講臺上含笑看着他們：
“按照學校要求呢，這次的報道要到五點才能結束，可我們現在才兩點，就沒什麽事情能幹了，所以——”
老師突然就不講了，而是從教室的講臺下面拿出一大個包裹。
“接下來，老師就請大家喝奶茶，然後聽老師講注意事項，好不好？”
“好——”全班一起大喊。
蘇遇沒有大喊，雖然有點驚訝，但他的注意力還是在課本上。
他大致掃了一眼，語文書上所有要背的古詩文自己在初中的時候就背下來了。
他心中沒什麽波瀾，只覺得還挺驚喜。
擡頭的時候，才看見幾乎全班同學都擁到了講臺上去拿奶茶。
蘇遇站起身也準備去，餘光瞄到林忘也剛好是現在才起身。
全班都圍在講臺上，顧老師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蘇遇和林忘兩個人在人群的外面，一個是懶得搶，一個是不想喝。
蘇遇就是那個懶得搶的人。
他圍在外圈，幾個同學拿了出奶茶出來就往外沖，撞到了蘇遇身上。
彼時蘇遇正低着頭發呆，猝不及防地被撞了一下，朝後踉踉跄跄退了幾步，剛想罵人，就靠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那人似乎也是怕蘇遇摔倒，用雙手下意識地扶住了雙肩。
這種不小心之間發生的肢體碰撞其實沒什麽。
蘇遇朝前淡淡地回過頭去，突然發現他是摔在了林忘的身上。
林忘比他略微高一點，低着頭看着他。
他們站的地方離講臺略微有點兒遠，只有他們兩個人。
蘇遇轉過身的時候，林忘的手還搭在他的雙肩上沒放下來。
這一瞬間的動作有點奇怪，蘇遇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看着林忘不吭聲。
兩秒之後，蘇遇這才意識到現在的場景是有多荒謬，一把抓住林忘的手腕，把他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甩開。
林忘愣愣的，一直到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林忘垂下眼睑，低着頭，假裝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朝講臺走去。
蘇遇還沒反應過來，一個人傻在原地呆了好久才去拿奶茶。
就剩他們兩個沒拿了。
蘇遇随手拿了一瓶就回去，一個人到位置上悶悶地插了吸管。
林忘好像有點兒不高興，雖然回來的時候還是沒什麽表情，但蘇遇總覺得剛剛自己的動作很犯賤。
他喝了口奶茶聽老師對着PPT講通知，一邊轉筆一邊想接下來林忘和他講話會是什麽陰人的态度。
想到這裏，他順其自然地回過頭去。
後面的林忘靠在椅背上，眼裏果然露出一絲不高興。
蘇遇冷笑一聲，這才感覺到自己剛剛那個動作裏充滿了排斥。
林忘低着頭，但聽得還算認真，看到蘇遇回過頭之後擡起眼，用手裏的黑筆指了指大屏幕:“轉回去，看課件。”
蘇遇并沒有回頭，而是看了看林忘的桌子。
他咽了口口水，果然林忘這次說話的語氣比之前要涼上不少。
他本來是沒想着要和林忘搞好關系的。
現在他覺得，寧可和林忘冷戰，也不能出于這麽一種尴尬的處境——
他惹得林忘有點兒不高興，自己不想和他搞好關系又覺得這關系怪怪的。
以前，蘇遇如果因為自己做了某些缺德但沒錯的事情惹得別人不高興，他是絕對不會道歉的——
但今天就不一樣了。
他身後面的人呢，是他爸爸的情人的親兒子。
他犟得不得了，又傲氣，要是惹得林忘不高興還把關系搞得這麽尴尬，他自己會覺得尴尬，覺得……
覺得自己不要臉。
他喝了口奶茶，突然問林忘:“哎，林忘，這奶茶，你為什麽不喝？”
……這好像有點沒話找話。
林忘看他的表情有點兒剛剛的不高興，還有點不知道哪來的鄙夷。
“問你話呢，你這什麽表情？”
剛剛還覺得自己有點兒不要臉，現在看到林忘這個表情，又覺得不爽。
不過能這麽想，确實很不要臉。
林忘把奶茶貼标簽的一面轉到了蘇遇的面前，說道:
“全糖的奶茶，你喝試試？”
蘇遇咬着吸管仔細地看了好半天，很快就又一臉不解地問道:“那你為什麽不拿三分糖的？”
“……那你猜猜你喝的幾分糖。”
蘇遇“啊”了一聲，反應過來只剩下兩杯奶茶的的時候，是他拿了三分糖的那杯。
林忘只能拿全糖的那杯了。
蘇遇看了看自己的那杯奶茶，又看了眼林忘的，擡頭又看見林忘一言難盡的表情，有點兒想笑。
他喝了口奶茶，頭還沒轉回去，就樂呵呵地笑了。
林忘沒get到笑點，看見蘇遇笑得像個傻子，冷冰冰地問:“有什麽好笑的？”
蘇遇聽到這話一口奶茶差點噴出來，笑得更歡了。
蘇遇一個人趴在桌子上悶聲地笑。
林忘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好半天，嘴角露出一抹不明顯的笑。
一陣清風吹過，少年的故事由此開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