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便是人間好時節（四）

便是人間好時節（四）

“叫你好幾聲了，怎麽都沒有反應？”趙秀秀道，“我看你失神失神的，都不敢叫你呢！”

“是嗎？哈哈。”張桐打了個哈哈。

“好久沒吃包谷粑粑了，先得去地裏掰幾個手指掐得出漿的嫩包谷，撕下外皮，把苞谷米剝下來，用磨子磨成細細的包谷粑粑。将從地邊摘下的桑葉洗幹淨，再将臘肉切成細末，加入嫩南瓜洗幹淨切成的細絲，放上少量的食鹽攪拌炒勻……”

“喂，你有在聽嗎？”趙秀秀不滿道，“總覺得你一直都在走神。”

“沒有，我是在想高考的事情。”

“高考啊，高考這事不用那麽憂心，這高考啊，不是擔憂就能夠考好的，聽說以前有個學長，他班主任說他，你這樣的混子都能夠考上好大學，我用手板心給你煎魚吃，後來怎樣？那個學長是當年的理科狀元。”趙秀秀說着下了結論，“都說晾老不晾小，就是這樣的原因。”

這話不錯，風水輪流轉，誰知道人會發揮出怎樣的潛能？你現在欺辱了人家，誰知道人家後來能怎樣呢！

“割秧子，打谷子，擔羅兜，曬谷子，等你高考完了，還得給家裏做這些事，不輕松哩。”趙秀秀搖頭晃腦。

兩人提溜着背篼回了屋，張桐告別德貴叔後便回到了自己家，徐紅梅已煮好了飯。

“婆婆，你咋戴老花鏡了？”

徐紅梅道：“我眼睛看不到，長凱長得壯，我沒看到，他看到我問我，紅梅姐你往哪裏去，我說交電費，他說你在哪裏交的，他在白虎場交，我說我去小明那裏，我一直都在小明那裏交的。”

張桐看到徐紅梅兩鬓斑白，想到從前她帶自己的日子，又想到直到現在，爸媽也不回這裏，心中不免悲涼。“婆婆。”

“叫啥？”

“沒啥，就是突然有些想你了。”張桐道。

徐紅梅笑了：“我也想你了，你看這日子，一轉眼又過了三個多月，秋天也快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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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桐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張桐看向桌上的飯菜，一盤青菜豆腐，一碟鹹蛋黃，一碟鹹蘿蔔絲和兩碗清湯寡水的稀飯。

徐紅梅拍了一下自己的腿，道：“哎呀，你瞧我這記性，快來坐下吃飯吧，飯菜都涼了。”

張桐坐在凳子上，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放入嘴巴，頓時皺起了眉頭。

“好鹹……”張桐放下筷子道。

徐紅梅白她一眼：“鹹鴨蛋，能不鹹嗎？”

晚飯後，徐紅梅又拉着她聊了半宿。張桐本以為徐紅梅是要唠叨自己考試的時候要注意什麽，沒想到徐紅梅卻說起了以前的事。

“以前啊，我聽說你爸又要去縣城了，我和你德貴叔還在琢磨，他啥時候才能回來呢，這都快一個多月了，他啥時候才肯安生下來啊！”徐紅梅道，“你爸跟我說他我現在在市裏工作，不用每次去縣城都跑那麽遠，我還能不知道？在市裏能有多好，不也是給人幹活的命。”

“不過我也明白，去城裏幹活也好過在農村看天吃飯，老天爺的事誰說得準呢？你說我去年曬那苞谷的時候，它一會子雨，一會子又晴，隔三差五來上那麽一遭，我這心髒喲，實在是承受不住。”說起這事，徐紅梅仍舊心有餘悸。

“所以還是得讀書。”徐紅梅跟張桐說，“你可別也書沒讀出來，就有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臭毛病。”

“我連草冒地和樓門地都分不大清楚。”張桐道。

“草冒地就是下面那塊，樓門地就是元輝修房子的那塊地。”

“為什麽一塊地要有那麽多名字？”

“你為什麽要叫張桐？”徐紅梅頭也不擡。

“總得有個名字吧。”張桐道。

“所以啊，地也得有個名字，你總不能叫它紅苕地，黃豆地，每個季節種的都不同。”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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