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南念披着鬥篷帶着身後的小侍出了慶安侯府,他攏了攏衣袖,回頭駐足在侯府門前,門口兩座銅獅子,掩不住的破舊,家丁們怕是還沒來得及給老獅子上漆,終于露出點年久失修的破敗來。
“你叫什麽?”他擡頭看侯府的匾額,問道。
十九站在他身後垂着眼睛,“回世子,臣沒什麽名字,殿下只叫臣十九。”
南念收回目光看向十九,搖了搖頭,“沒個名字怎麽行,既然跟着我,我就給你個名字,碧峰。”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的目光竟然帶了點兇狠。
十九被盯得背後發涼,“碧峰謝過世子賜名”
南念看着碧峰,心裏念叨,這慶安侯到底想幹什麽?往他府裏塞人的人如同過江之鲫,只是大多是找個動聽的理由,沈追倒是例外,可怎麽聽怎麽讓人惱怒,他是被燕北放逐的棄子,是軟弱可欺,想到沈追這半日的得寸進尺,他終于冷了面孔。
十九跟在他身後,心裏有了計較,到底是龍潭虎穴裏闖出來的小世子,心裏清楚着,應當不會太拖自己家主子的後腿。
南念徑直回了府,才發現世子府原來同慶安侯府就只隔了兩條街,剛進門府中管家雲錦就迎了上來,雲錦年紀同沈追差不多,是老燕王的義子,從小跟南念一起長大,此去大梁,南念用刀的右手夜裏被人挑傷了經絡,雲錦及時趕到,背着一身是血的南念搶回了一命。南念是将他當做哥哥來看的。見雲錦來了,他的眉眼柔和了些。
雲錦見他一身衣服都換了當時就急了,“殿下!你如何了?”
南念擺了擺手安慰他道,“沒什麽,阿錦我沒事,這是小慶安侯送來的,我給起了個名字,碧峰”他沒有避諱那滿院子眼線“那位殿下為了讓我能睡個好覺。”
雲錦眼角微微垂下來,面上卻不顯,對着十九說:“既然如此,碧峰公子請跟我來。”
夜裏雲錦掌燈進了卧室,世子府的卧房竟是如此冷清,近乎可以說用簡陋來形容,南念卻完全不在意,端坐在案前。從雲錦的角度看來,南念瘦了,他站在燈光裏,背鋒利的像是一柄戰戰兢兢的刀,蝴蝶骨支棱着從不算輕薄的長衣裏透了出來,雲錦嘆了口氣,小世子胃不好,這些年思慮過重,人是越發的清瘦了,夜裏也越來越睡不好覺。
“世子,今日那人?”雲錦放下燈,輕聲道。
南念擡起眼睛,沒了白日裏的恭敬順從,冷笑一聲,“小侯女有心踩一腳,我又何必阻攔,皇上要看着我,別把燕北奸細放進來,沈和看着我怕是有圖謀之心,”他突然想到白日裏沈安所為臉色更沉了,“沈安不過是仗勢欺人,小侯女剛回京,她眼裏盯着的,不知是不是跟沈和一樣,不過有慶安侯在,她的手段也下作不到哪裏去,碧峰是個好擋箭牌。”
雲錦為他換了桌子上的涼茶,“殿下自己有計較就好,臣是怕殿下誤了自己,一腳踩空啊。”
南念愣了愣繼而笑了,“阿錦,你還是不明白,自從母親去了那日,我腳下就是空的了。”
雲錦看着他,心裏難受,眼角紅了,“臣會永遠陪着殿下的。”
南念拍了拍他,“哥哥,你要是有了意中人,就早早走吧。”
雲錦當即就跪下了,“殿下!”
南念扶起他,笑道,“我就是一提,你如此激動做什麽?回去吧,我明日還得去太學,還要給君後請安,遲不得。”
雲錦起身,擦亮擦眼睛,“是。”
雲錦出了門之後,南念擡頭,“進來。”
“殿下。”十九從窗戶翻了進來。
南念就盯着他等他解釋。
“殿下,我家主子讓我帶句話給世子,世子可安睡,不要思慮過重。”十九低聲道。
南念轉身坐到了床上,“跟殿下道聲謝,既然殿下如此厚待于我,殿下想要什麽,直說便是。”
十九聽到這話,笑了一下,“世子思慮的事情,臣會傳達給殿下,殿下不要多慮。”
南念擺了擺手,“你也休息去吧,不必守夜了。”
十九應聲關上了門,幾個起落消失在了夜色中。
沈追披着外衣閉目靠坐床上,半晌突然睜開了眼睛,“說。”
十九應聲推門而入,跪在地上将南念的話說了一遍。
沈追饒有興趣地聽了一會,低低地笑了起來,“不必說什麽,他這是诓你,不過是借你穩住孤罷了。”
十九低着頭,見沈追沒有生氣的意思,出聲問道,“那殿下要我去做什麽?”
沈追垂眼看他,“當日孤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讓世子好好睡個覺,什麽蒼蠅蚊子都給孤看着點。”
十九不敢再多問,“是,主子。”說罷就退了出去。
孫成玉見十九退了出去,才推門進來,“殿下可是專門等十九?”
沈追笑了,“還是孫姨明白,十九還是年紀小。”
孫成玉伸手将燈芯撥了撥,“那殿下可得到想要的消息了?”
沈追眉眼皆是笑意,孫成玉料想的不錯,不過沈追不願多說,只擺了擺手,“孫姨也早些休息吧。”
孫成玉答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