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一◎

張甘睡了一夜,日上三竿才起來。反正身體已經恢複了,也不急着回市裏。

他一出屋,就見家中院子裏多了頭牛。

媽媽道:“大壯家的牛昨天就回來了啊。這也不知誰家的牛,一早在咱院子吃草,到處問了,都說沒人丢牛。”

奶奶嘀咕:“誰的哦……”

張甘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趕緊回屋把那張紙摸出來。

昨夜怪物給的契約,他給揣口袋裏了。

現在拿出來一看,發現那是一張黑色的紙,陽光一照,閃過紋路,然後燒起來,化成了灰。

咆哮帝的聲音在他腦海響過:“契約完成。”

張甘再看眼前的牛,無奈道:“是我買的。”

奶奶跟着碎碎念:“我們的喔!”

媽媽:“哈?”

她開始唠叨:“我們家又不種田,你買頭牛來幹啥,什麽時候買的?這牛啥品種,這麽胖,幹活能利索嗎……哎呀,它還瞪我。”

張甘看着那頭青牛是挺肥壯的,青灰色的皮膚,頭頂兩條彎月一樣的長角。

說是牛,又不像是一般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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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怪物送過來的。

所以那天偷吃了怪物草的,不是張壯壯家的牛,是這頭誰說它點壞話就眼睛瞪得比銅鈴大的青牛。

“養着吧。”張甘說。“看家也行。”

他是跟牛說的。

牛悠哉地吃草,也不知聽見沒有。

但是媽媽給整無語了。“看家你買條狗不就好了。”

“它比狗好使。”這可是能溜進怪物家吃草的牛。

“以後村裏要是還有誰走山裏丢了,就讓它去帶路找回來。”張甘說着,和牛來了一句:“聽見沒?”

牛也不叫,瞪他。

媽媽樂道:“你說你,買頭牛跟個祖宗似的。”

張甘:“反正它自己會找地兒吃草,您不管也行。”

“那哪兒能呢。”媽媽嗔怪道,“咱家還缺牛那一口?哎哎哎這畜生,吃你的草去……”

青牛過去,大腦袋輕輕頂了她一下。

張甘還真覺得有頭牛在家,放心多了。媽媽要是往地裏搬什麽東西,套個車也方便啊。

第二天他就打算回市裏去了。

媽媽也沒挽留,奶奶包好糕點,還給他兜裏揣上了煮雞蛋。門口,大壯來送了一大麻袋東西。

張甘一一收下了,都是新鮮的果蔬,那份量,夠他吃一星期有餘了。

這下菜都不用買了。張甘冰箱放不下,到了市裏,還給樓上大娘大媽送了一些。

“小張真客氣,聽說你前陣子辭職啦,找到工作沒有呀?”大娘還關心他工作問題。

“是啊,先前工作不挺好的嗎?怎麽辭啦?”大媽開始八卦。

“哎!整天加班的有什麽好,你要不嫌棄,去我兒子公司……當個前臺怎樣?我看你這形象條件可好着呢,完全可以找個輕松的活兒嘛。他那兒啊朝九晚五,雙休!工資沒你加班的高,可是松快呀。你要願意,我給你介紹去試試,一準成。”大娘說的條件挺讓人動心的。

張甘了解了一下。

廣告公司的前臺,事不多,只要接一下電話,接待一下來訪客戶就好了。

他覺得試試也不錯。這是室內的工作,幾乎沒有曬太陽的機會,不用擔心身體再次發生變化。

大娘介紹的是靠譜,張甘一到那兒,崗位就安排上了,也沒有什麽試用期,還說如果做幾天不想去了,就給結幾天工資。

原本前臺已經有了,是個小姑娘。但老板說一個人的話,前臺有點什麽事不好走開,兩個人就可以輪流看着了。萬一來了什麽人找麻煩,張甘也可以護着點小姑娘。

一見面,小姑娘就甜甜道:“張哥好,我是朱莉。”

張甘:“你好。”

第一天上班很無聊,他本來做設計的就不怎麽說話,像根木頭杵在那兒。電話都是朱莉接了,因為她聲音甜美,老板特別叮囑讓她負責接電話。

張甘覺得自己更像保安一些。

這天,門外進來幾人,領頭的張口就不客氣道:“叫你們老板出來!”

小姑娘有點退縮。

張甘見狀,上前道:“什麽事?”

老板說了,要哄的客戶,朱莉來,不用客氣的客戶,他随便怎麽來。

張甘一看對方來者不善,就怎麽不客氣怎麽來了。

“你們老板呢?你們公司剽竊了我們作品!我要告你們!”對方氣勢洶洶道。

朱莉弱弱道:“明明是你們員工從我們這邊跳槽,偷走了我們的創意策劃書……”

張甘便道:“請您去告,我們會好好接待法院來人的。”

對方氣急冷笑着指道,“你這麽說有證據嗎!有本事拿出來呀?”

“哦,監控裏誰偷的都看不清?那怎麽肯定是我們呢?”

“你們就是比我們晚一步發布作品了啊,你們就是剽竊!就是業界敗類!你們等着吧!”

他帶來的人一邊笑罵,一邊靠近,吓得朱莉花容失色。

張甘把人攔住了,道:“上法院的時候,我們自然是要帶證據的。現在請你們離開,不然我報警了。”

“你算什麽東西!”領頭男子推了他一把,卻推了個空,不禁一愣,又遲疑碰碰他,沒碰到。

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手穿過了張甘的身體。

男子不由臉色蒼白,踉踉跄跄跑了出去。跟班們沒看清,見他撤了,罵罵咧咧退散。

“他怎麽啦?”朱莉納悶道。

“沒什麽。”張甘把身體狀态調整回來。

他只不過是小小惡作劇了一下。

其實這樣做心裏有些不舒服。

誰會喜歡別人穿過自己的身體呢?

不過,那人大概把他當成鬼魂了。最好識趣點,別再來找麻煩。

那天之後,男子确實沒再來找茬了,公司也沒收到什麽律師函。似乎只是和老板有矛盾,故意來找茬的。

張甘的日子又回歸了平淡。

.

一星期後,朱莉請了病假。

張甘一個人坐前臺,就開始忙起來了,一會要接電話,一會要遞什麽文件。

他找不着一份文件,便打了個電話,問朱莉放哪兒了。

電話許久也沒人接。

張甘有點奇怪。

他記得朱莉說過自己單身獨居,這次病也只是感冒得厲害,想休息一天,請假前還和他通氣了,有事随時打電話。

這個時候打不通……

張甘又等了一小時,等不下去了,便和老板說一聲,再問了同事要地址,徑直往她家去。

這是公寓樓,遠遠地他就見有人圍觀。

“着火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鄰裏議論紛紛。

火勢從四樓蔓延到五樓,正好是小姑娘在的那一層!

消防還沒趕到,張甘等不及了,跑上了公寓。樓道裏滿是煙,但他不在乎,他的身體不僅能穿牆,還可以穿過煙霧!穿過這些的時候,他仿佛在另一個維度裏,可以自如呼吸,完全不受煙霧影響。

張甘飛快上了樓,看準門牌號,穿過了門。

屋裏的東西已經燒起來了。

這是張甘第一次穿越火。

他先試了試,确認沒有問題,連火的熱量也感受不到,便無視了火焰,在屋裏搜尋,果然在地上找到了昏倒的朱莉。

窗簾燒着了,蔓延到沙發,這是木地板,很快會燒到朱莉身邊。幸虧他來得及時。

只不過,要帶她出去,有些麻煩。

張甘可以穿越火海,但是普通人不行。

他找了水,把衣服打濕裹住人,打開門,抱起快速跑出去。

樓梯間,正好有消防隊員上來了,他這才把人放下,假裝咳嗽起來。

樓道裏濃煙滾滾,有人送了他們下去。

張甘看着朱莉被救護人員急救醒了,這才放心,問道:“你怎麽着火了也不知道?”

“我……咳咳咳……”朱莉緩過氣,道:“有人,有人尾随我進門,把我打暈了……”

張甘立即道:“報警。”

警方很快也到了現場,正在維持秩序和調查火災原因,聽聞這件事,調取了朱莉所在的公寓監控。人倒是很快抓到了,是個常進局子的混混,但朱莉表示不認識,調查結果發現雙方也沒有任何關系。

“一定是他們找來的人……”朱莉喃喃道。她懷疑是前陣子來找茬的對家公司,之前下班的時候,就有人暗中跟蹤她。

但警方沒有找到什麽把柄,嫌疑人也很快認罪了。他打暈了人,也并沒有做其他出格的舉動,朱莉體檢也沒有問題。

只不過有些湊巧,她被打暈之後,樓下人家就失火了。

雖然混混被抓了,朱莉還是擔心。

張甘回公司後,彙報了一下情況。

老板還算通情達理,不但沒有責怪他們,還表示會給朱莉補償,壓壓驚,同時換個住的地方。

張甘卻覺得這解決不了事情。如果真的有人要整她,朱莉換哪兒住都一樣,對方可以再次掌握她的行蹤……

所以下了班,他沒回家,按照對家公司地址找了過去,在那兒等候。

真巧,上次來找茬的男人正好下班。

張甘戴了遮陽帽和墨鏡,尾随上去,趁人上車,同時坐了進去,道:“來了啊,談談?”

男子納悶道:“你誰啊,上錯車了吧?”

張甘随口一編:“我是死神。”

男子:“……”

“怎樣?現在不來,晚上我去你家也一樣的,不過,到時候就不好談了。”

男子看了他一陣,忽然一個哆嗦,猛地想起來:“你是那天的……”

他看了看車窗透入的夕陽,有點難以置信。

張甘伸手穿過車後座,按上了他的後頸。

男子喉頭哽住,大夏天的很熱,車裏還沒開空調,他卻渾身發涼。

“有話好、好說……”男子結巴道。

“我知道是你找人跟的朱莉,別以為把事情做得天衣無縫就沒有人知道。我還會一直看着。再有下次……你明白我的意思?”

“是是,知、知道……我我我不會再去找、找她麻煩了……”男子的衣服都汗濕了。

“開車吧。”張甘淡淡道。

車子不動。

“我我我腿軟……”男子哭喪道。

張甘下了車,回到家就和樓上大娘打了聲招呼,感謝她介紹工作。不過,他表示不是很适合自己,還是辭職了。

大娘一通電話,從兒子那兒聽說了事情,非但沒怪他,反而有些過意不去。

那天之後,張甘還暗中觀察了一陣,那男子再也沒去過對家公司,甚至火速跳槽去了另一個行業和城市。

張甘呢?

他又不對勁了。

辭職後的第二天,他的指尖又開始變透明了。

這一次,手上透明的邊緣處帶着火焰的紋路,不知是不是那次穿過火留下的。

張甘都糊塗了。

他最近也沒怎麽曬太陽啊。難道一點都不能接觸?

但他沒辦法,只要身體的透明化開始,幾乎就沒法停下了。不管身體要多長時間才會完全透明,最終的結果是一樣的:他會消失。

不知道這一次還會不會進入那些奇怪的空間。

如果能再遇見一次白狐就好了。它一定知道這些變化的原因。

除此之外,張甘也沒怎麽擔心,該吃吃該喝喝。畢竟,沒人看到他變透明了,就算到了消失的最後一刻,也不會有誰關注他。

他的消失,不僅僅是身體的消失,随着身體透明度增加,整個人的存在感也會變弱,周圍的人,越發地忘記他。

不僅都如此,到最後,恐怕連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痕跡都會被抹去……

所以張甘每天都給媽媽發消息。

誰都可以忘記他,但是如果媽媽和奶奶都忘記了,他會很難過。

張甘想要保持存在感,所以還是選擇了出門工作,每天到處溜達。在沒有其他想法之前,他決定送外賣去,不閑着。

他專門買了小電驢,夾在電動大軍裏,從來不急不緩,訂單也不貪多,每天送幾單,不閑着就行,偶爾還會勸勸同行,別為了趕時間違反交規。

“老弟我不急不行啊,我靠這個養家糊口,可不像你來體驗人生的。”同行的大叔和他訴苦。

張甘忽然就呆住了,他像是來體驗人生的嗎。

可在一個多月前,他也不輕松,是個996的苦逼加班一族啊。

因為身體的變異,那張體驗卡才被他扔了。

但那份工作真的好嗎,他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加班加點地工作,買房結婚,生兒育女,再讓他們循環這個步驟嗎……

張甘總覺得不光身體,他的腦子可能也有點不對勁了。他以前從沒想過這些亂七八糟的。因為光是生存就耗盡了他思考的時間。

只有生存被威脅到的時候,他的大腦才會優先考慮危機事件。所以身體變透明之後,他改變了生活節奏。

他看了看透明的手臂,再看看熱烈的陽光,坐在奶茶店裏思考人生。

他試着一點也不要曬到太陽。雖然這一次看起來已經沒用了,身體一旦開始透明,就會無法阻止。

但他可以為下一次,先習慣一下。

同行也沒笑話他。

“哎,我說真的,你一看就是家裏嬌生慣養的,之前坐辦公室的吧?當然吃不慣這種苦,你也有不吃苦的本事啊,只是想不想吃苦的問題。不像我,是沒得選擇……”

張甘喝奶茶的功夫,這同行的大叔就風風火火送了一單回來。

張甘還是反複提醒他注意安全。

送外賣的同行裏,他和大叔的關系最好。也許是因為聽說他沒了爸爸的緣故,大叔和他說話,總是帶點長輩的叮咛和照顧。

雖然張甘挺會照顧自己的——他只要太陽一出來,就不接單,只有陰天才出門。

大叔道:“我兒子要也是你這樣白白嫩嫩的,我也不舍得讓他曬這大太陽哇。”

張甘每次只送一單,從不挂單。反倒是大叔有時來不及,得拜托他幫忙送一下。

張甘也從沒收到過差評。大叔如果被客戶為難了,張甘只要幫忙解釋兩句,對方總是很容易原諒。

大叔撓頭捉急,他總想幫張甘,老找不着機會,反而還得張甘幫忙,最後只得嘆氣:“果然我兒子說的對,優秀的人到哪都優秀。”

張甘可不覺得自己優秀。他這業務業績,在外賣員裏絕對是墊底的。他只是不必為了生存奔波而已。

“那你先前不也996,是為啥奔波啊。”大叔奇怪道。

張甘說:“房子。”

但他現在忽然沒什麽想法了。

媽媽和奶奶都住在鄉下,不習慣城市。他要買了房子,自己住也空空的。

“哎呀,找個對象,成了家就不空了。”大叔連忙道。

張甘微笑搖頭。以前是沒時間考慮,現在……他總是莫名其妙消失,哪天忽然扔下家人也不知道。這樣不好。

第八天,張甘的身體快要完全變透明了。

他本來想待在家裏的。

但是大叔一個電話,他還是出去了。

大叔今天遇到了麻煩的客戶,找地址找了半天,又接了其他的單要超時了。

張甘反正閑着沒事,幫他送一單也很快,應該能趕在身體消失前。

但他沒想到的是,送外賣的路上沒事,回來時讓車撞了。

後方一輛小汽車失控,把他撞倒了。車子壓過來時,他下意識就調動身體,穿過了車子,然後,消失了……

大白天的消失,不知道會引起什麽麻煩。

但張甘此時也顧不上了。

他消失的瞬間,眼前一片刺眼的光,一閉眼就再也沒能睜開過。所以盡管知道這地方很亮,他還是沒敢睜眼,眯個縫就覺得眼睛要瞎了。

他只能閉着眼摸索。

這裏太亮、太熱了,就算閉了眼,還是能感覺到灼熱,十分不适。

地上也很燙,他手一摸就縮了回來。好在鞋底挺厚,不至于燙腳。

他漫無目的走着,也不知道要走到什麽時候。

這裏好像沒有盡頭。

下一次。他心想。如果還有下一次,他得多準備點東西。比如帶點吃的,水,等等一切生存必須的物品。

他現在十分口渴,然而只有口袋裏帶着一個手機。

手機又不能吃不能喝。

至于打電話,想也知道沒信號。

張甘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失誤。

這地方如果走不出去,又只有他一個人,估計得活活餓死。地面還滾燙,坐也不好坐,想好好休息都不行。

他停下腳步,打開手機,按了智能鍵。

“我是您的手機管家Q,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助您?”

“放首歌來聽聽。”張甘道。

幸虧現在科技發達,手機可以語音,否則他不能睜眼,連手機也沒法用。

“好的,為您播放最常聽的歌單。”

音樂聲給這個世界帶來了一點活力。張甘剛聽了沒兩句,又道:“停止播放。”

他忽然想起,播放音樂會消耗手機電量。

音樂聲漸漸隐去。

“他怎麽不唱了?”有個細小的聲音悄咪咪說。

“不知道呀。”又一個聲音回答。

“讓他繼續唱!”第一個聲音說。

“你聽見了麽?繼續唱呀。”第二個聲音大聲道。

它們的聲音一模一樣,但從語氣聽來,卻是兩個人。聲音細細嫩嫩的,讓張甘想到鮮嫩的青草上,清晨趴着的兩滴露珠,又或者嬌滴滴,又易碎的雙胞胎娃娃。

張甘晃晃手機:“你們是說這個的聲音嗎?”

“裏面關了一個人類嗎?”第一個聲音問。

第二個聲音:“我聽到了兩個人的聲音。”

張甘:“……”

聽起來此地的主人不認識手機。

他想好好解釋一下這個電子産品,但忽然想到白狐的叮囑,問道:“你們喜歡聽人類唱歌嗎?”

“是啊,聽說人類是一種能歌善舞的小東西。”第一個聲音說。

“如果能擁有一個人類,天天唱歌給我們聽就好了。”第二個聲音說,“你能把其中的一個人類,留給我們嗎?”

張甘:“……”

裏邊哪有什麽人類,一個音樂播放器,和一個手機管家精靈罷了。

“你們見過人類嗎?”他試探道。

“沒有。”第一個聲音說。

“人類到不了這裏。”第二個聲音說。

“你們不能去人類的世界看看嗎?”張甘耐心地詢問。

兩個聲音沉默了一下。“不能,我們必須守在這裏。”

張甘奇怪道:“守什麽?”

第一個聲音警惕起來:“沒什麽,你問那麽多幹什麽。”

張甘:“我總得知道,把人類留下來,你們會不會傷害他。”

“當然不會!”這下兩個異口同聲道。

“如果那樣的話,我願意留一個人類下來。”張甘想了想說,“但是你們可能養不起,他需要吃飯喝水和休息,否則會死亡。”

第二個聲音為難道:“那怎麽辦呀,我們沒有人類的食物。”

第一個聲音補充:“此地沒有吃的。”

張甘就知道。

但他覺得這兩位态度還算不錯。

“很簡單,你們聽他唱一會,他唱兩首歌就會累了,到時你們送他出去,讓他找東西吃,吃飽了,再來唱。”

第一個聲音立即道:“三首!”

第二個聲音:“他走了,真的還會再來嗎?”

張甘不假思索:“會。”不管怎樣,先脫身再說。

其實他可以把手機留下,但手機遲早會沒電。再說,他不想丢失任何物品,留下任何把柄。

兩個聲音同意了。

他播放完三首歌,道:“現在可以送我們出去了嗎。”

“你一定要來,千萬不要想着熬死我們,就可以不來了。”第一個聲音警告道。

第二個聲音高傲道:“就是!吾等無盡壽命,無論多久都等得起!”

張甘:“……”

第一個聲音又叮囑:“若是盒子裏的人類來不了,你就得代替她來。”

第二個聲音道:“你也是人類罷。”

張甘:“你們怎麽知道我是人類?”

“因為此地凡人不可直視。”第一個聲音說。

第二個聲音:“視之則雙眼廢棄,喪失神智。”

第一個聲音:“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進來的。”

第二個聲音:“但你一直不敢睜眼,一定是個人類。”

張甘心裏一凜。幸虧他沒有莽撞睜眼。

“現在,你可以走了。”

張甘感覺到熱意在消退,眼皮感應的紅光也在逐漸變黑,顯然在慢慢退出那個世界。

等到眼前完全黑暗,他才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馬路邊。就是他消失之前,發生車禍的路邊。

此時深夜,沒什麽車輛。現場已經沒有任何車禍的痕跡,估計已經被交警處理了。他打開手機,還好電量還夠,信號充足。

他打開軟件,叫了一輛車。

幸虧他沒留下手機給那兩位,否則現在,他就要在深夜裏孤立無援了。

回到家,他又檢查了一下身體,确定沒有問題,完全恢複正常了。

奇怪的是,沒有任何人聯系過他。還有,手機上的時間,居然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可他在那個世界裏,明明只是走了一陣路,聽了三首歌,再聊了幾句,感覺最多半天功夫。

他先睡了一覺,早晨起來,給媽媽打電話。

媽媽一點沒有懷疑,只當是他工作太忙沒空給家裏打電話,還叮囑他不要太累。

張甘想想,以前上班的時候,确實忙起來都沒空接電話,甚至手機都不在身邊。

他有點愧疚。

原來他這麽少和家裏聯系。

“如果外邊太累,什麽時候想回來了,就回家來。”她總是這樣說。

張甘覺得更慚愧了。他要不要跟媽媽說這件事呢……

可是她知道了又能怎樣呢,就連他也還搞不清狀況,只會讓她白白擔心吧。

母子倆拉了一會家常,結束了對話。

張甘又買了新的小電驢,繼續送外賣,專送陰雨天。

這回他仔細留意了,絕對不曬半點太陽!

沒想到,因為惡劣天氣配送費更高,他的收入反而提高了。

對他來說,暴雨不算什麽,他的身體可以穿越風雨,完全不受影響。

如果這是個全民異能的世界,張甘出門連鑰匙都不用帶了。

最近他還試着,是否能将其他東西同化,比如當他騎着車的時候,車子也能穿越障礙。

但身上的粒子脫離他太遠,就不夠活躍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張甘也就不折騰了。

其實他就想過點正常的生活,別動不動就變透明,然後突然消失,把他送到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但這期間又發生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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