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南喬坐在許光塵房間的沙發上, 雙腿交疊,面前是一整面的落地窗,裹着燈紅酒綠的夜色。
房間內沒有開燈, 只有落地窗外透過來的隐約光線, 照在女孩兒的臉上。
平日裏溫溫柔柔,頂多有些作的女孩兒,此刻面無表情, 神色陰沉,在昏暗的光線下,像是瞬間換了一個氣場。
李明浩戰戰兢兢的縮在角落,仿佛再靠近一點就會被南喬周身的空氣灼傷。
李明浩現在才知道塵哥為什麽喜歡她。
想到南喬反手接骨的樣子, 要是讓她知道,塵哥是因為他進去的,那他還能活着走出純夜嗎?
南喬淡淡的掃了他一眼,聲線低沉:“說話, 因為什麽進去的?”
“攜, 攜毒。”
南喬皺眉:“什麽?”
李明浩一個激靈:“那個劉玄說塵哥攜帶毒品,就把他帶走了。”
窗外的霓虹燈逐漸化作馬賽克, 南喬努力控制自己的瘋狂跳動的心髒,阖眼平息自己的怒火。
李明浩咽了咽口水, 弱弱的問:“嫂子, 我們現在怎麽辦?”
“怎麽?”
南喬轉頭看他:“你們那個林爺不管嗎?”
“林爺現在還不知道。”
“不知道?”
南喬扯了扯嘴角, 冷笑着反複咀嚼這三個字。
房間裏沒有開空調, 冷空氣無孔不入, 李明浩只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在一層一層的往下掉。
“你先回去吧, 等我明天去警局見了他之後再說。”
南喬發話,李明浩如釋重負, 忙點頭應道:“那嫂子也好好休息。”
房門應聲關上,昏暗的房間內瞬間陷入冷寂,南喬坐在那裏,腰背筆直像一尊雕塑。
怎麽在公安局裏撈人是她的知識盲區,是她二十多年的生活裏,從未涉足的領域。
因為未知,所以忐忑。
她知道許光塵不會真的進去,但不知道這件事情,是意外,還是許光塵的計劃。
所以她一定要見許光塵一面。
冷空氣逐漸彙聚,南喬卻好像感受不到,只覺得這些寒意是從她心底泛出的。
不知坐了多久,南喬沒有一絲困意,反而格外清明。
天邊泛起魚肚白,微亮的光線射出,連招搖了一晚上的霓虹燈,都顯得沒那麽耀眼奪目了。
南喬稍稍挪動了下身子,只覺得僵硬、麻木如針紮般的鈍搓感細細密密的鑽入每一根神經。
她不知道拘留室的環境如何,但想來也好不到那裏去。
她半靠在沙發上緩了很久,才漸漸感知到腿的存在。
陽光仿佛是一瞬間跳出來的,毫不吝啬的灑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化成一個三字人名躲進南喬的心底。
不見天日,卻獨自發着微弱的光。
感受了一夜放肆的寒意,此刻微弱的陽光,南喬都覺得無比溫暖 。
她剛剛緩過來,門外傳來了弱弱的敲門聲:“南喬小姐,早餐到了。”
南喬擡手整理了一下衣服,應道:“進來吧。”
許光塵雖然沒有接觸純夜更深層的業務,但在這些正常員工眼裏,許光塵就是純夜的老板。
老板被抓,難免不會引起人心起伏,惶惶不安甚至流言四起。
此時的南喬,那怕只是老板女朋友的身份,也要絕對穩得住。
她簡單的吃了些早餐,随手收拾了幾件厚衣服。
這是她第二次出現在公安局,上一次還是為了給劉玄送消息。
非刑事拘留是可以探視的,南喬跟着帶路的警察走到拘留室門前。
這是他第一次透過鐵窗看許光塵,一個她這輩子都想不到的角度。
許光塵正坐在冷板凳上,抱着雙臂靠牆閉目養神,神色淡然的像是回家了一般。
身旁的警察硬聲提醒道:“許光塵,有人來看你了。”
這頗像“某某號家屬探視”的說法,讓南喬很不适應,許光塵本人倒是适應良好。
他睜眼轉頭,看到是南喬後猛然起身。
拘留室的門是栅欄般的鐵門,南喬一只手握着欄杆,直直的看着他。
“我給你帶了幾件衣服。”
許光塵擡手握住她的手,大掌完全包裹住南喬的手,卻不似之前炙熱的溫度,應該也是冷了一晚。
男人垂眸,濃密的睫毛掩飾眸底的深邃,聲音微啞:“讓你擔心了。”
只一句話,南喬就知道他這次被抓是意外。
南喬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你沒事,我就不擔心。”
我有什麽可以幫你的嗎?
許光塵松開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先回去吧,我沒事。”
南喬不明所以,但許光塵已經回去坐下了。
他的淡定,也讓南喬冷靜很多,剛要轉身,就聽到許光塵隔着很遠喊了她一聲。
“南喬。”
南喬和身旁的警察同時轉頭看他,但他并沒有說話,只是笑着,擡手在耳邊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有種渣男一夜情後,虛僞的說要常聯系的感覺。
更何況隔着這個鐵窗,和許光塵帥到确實有資格做渣男的臉上揚着的輕佻的笑。
“……”
南喬回到大廳的時候,劉玄剛好進門,遠遠看到南喬從拘留室方向出來。
立刻明白了南喬是來幹嘛的。
把南喬送回大廳,身旁的警察便走開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劉玄過來和南喬并肩走出公安局。
南喬正低頭思索許光塵最後那個手勢的意思,一時間忘了和劉玄打招呼。
走出公安局不遠,南喬才回過神。
“劉警官是有什麽事嗎?”
劉玄的五官很立體,被他用眼睛盯着時讓人心裏發毛。
他的聲音很沉:“上次的那個戒指,确實給我們提供了很重要的線索。”
南喬挑眉笑道:“是嗎?能幫到劉警官是我的榮幸。”
“我以為你和許光塵不是同一種人。”
“不。”
南喬平靜的回視他,眼神無比的堅定:“我和許光塵就是同一種人。”
或許她和許光塵一樣都不是什麽好人。
但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許光塵和她一樣是好人。
只是後者,劉玄絕對不會相信。
劉玄回頭看了一眼公安局,竟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我還是那句話,許光塵不是一個好歸宿。”
“我知道。”
南喬點頭:“但我也是那句話,我就是喜歡他。”
“……”
劉玄阖眼,額頭青筋挑起,下颌線越來越緊,仿佛是把後槽牙都咬碎了,才忍住沒爆粗口。
心情平息他才重新開口:“手機給我。”
南喬把手機遞過去,他按了幾下又還了回來。
“這是我的手機號,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這是他的好意,南喬欣然接受。
“謝謝劉警官。”
劉玄像是不想再看到她,轉身離開,沒走兩步又回過頭,恨鐵不成鋼的指着她。
良久才憋出句:“幸好你不是我妹妹。”
不然我非打斷你的腿。
大概是有人和她站在一起,南喬竟然從這些誤解中,尋得一些樂趣。
淺笑過後,通過劉玄剛剛給她留聯系方式的舉動,南喬忽然想到什麽。
許光塵應該是想讓她幫忙打電話。
他們兩個都認識,并且南喬還有聯系方式的人,只有一個。
那就是林乙炎。
想到這些,南喬的電話立刻撥了出去。
響了幾聲才被接通。
接通後,那邊并沒有說話,南喬提了一口氣率先開口:“我是南喬。”
“南喬啊。”
林乙炎的聲音很悠閑,尾調微揚似乎沒想到她會真的打過來。
調笑道:“怎麽?看到許光塵被抓,準備投奔我了?”
“你能救他嗎?”
“能。”
林乙炎的回答毫不猶豫:“但是,你能怎麽報答我呢?”
南喬語氣泰然:“該報答你的,是許光塵。”
電話那邊沉默良久,似乎是在權衡利弊,南喬也絲毫不慌。
出于信任,南喬知道許光塵絕不會讓她無緣無故打這個電話的。
至于這個電話的背後代表着什麽,她不知道也不在意。
能救他就行。
過了很久,林乙炎輕挑的聲線才重新揚起:“行,我答應你,畢竟許光塵的人情,還是值幾個錢的。”
得了他的準信,南喬才放下心來。
之後她要做的就是等待。
警局是講證據的地方,所以許光塵在裏面暫時是安全的。
林乙炎也并沒有讓她等太久。
第二天就給南喬打電話。
“去接許光塵?”
南喬下樓就看到幾輛黑車并列停在純夜門前。
車旁還站着保镖,□□似得。
保镖給她拉開車門,林乙炎側頭笑道:“又見面了。”
南喬坐進車裏沒有回答,林乙炎也沒在意,聳了聳肩,交代司機道:“走吧。”
林乙炎懶散的靠在椅背上,長腿随意的放着,撐頭看她:“你就不好奇許光塵怎麽進去的?”
南喬擡眼回視他,她知道許光塵是怎麽進去的,林乙炎也一定知道她所知道的。
之所以這麽問,無非是試探罷了。
“那東西是真的還是假的?”
林乙炎眯起眼睛神色如常:“我說它是假的,那它就是假的。”
這話說的不明确,但似乎更偏向于真。
南喬不接他的話,轉頭道:“我信他。”
林乙炎忽然毫不客氣的笑出聲,拍着手說:“好好好,我喜歡你的個性。”
“如果那天你發現了他的真面目記得來找我,我的大門永遠且随時為你敞開。”
“……”
這不是林乙炎第一次說這種話,但他似乎總是随口一說,像是開玩笑一般。
讓聽者不會放在心上,也拿不準他真正的心思。
也不知林乙炎是不是為了挑釁劉玄,找了很多人黑壓壓的站在公安局外面。
知道的是來接人的,不知道還以為是來幹仗的呢。
看着許光塵慢吞吞的從警局裏出來,南喬的鼻子猛然一酸。
她怎麽都沒想到,許光塵會有這一天。
而且看如今的情形,大概率這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從得知許光塵被抓之後的慌亂,南喬強迫自己冷靜了兩天。
所有強撐着緊繃的情緒,在看到許光塵的那一刻瞬間土崩瓦解,眼淚毫無征兆的滾落,甚至沒有任何緩沖時間。
許光塵快步走到南喬面前,卻在看到她的眼淚時,猛然停住腳步。
她還是和三年前一樣,只有真正放松下來,才敢放肆的掉眼淚。
南喬的每滴眼淚似乎都化成巨石砸在他的心上,許光塵甚至有些不敢上前,啞着嗓子安慰:“沒事了。”
南喬沒有任何預告的擡手扇了過去,許光塵受力的甩過頭。
頃刻間,周圍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所有人包括林乙炎甚至都不敢呼吸。
只有南喬覺得這一巴掌,在許光塵無數次推開她,甚至拒絕她的時候就該挨了。
但打完之後,手掌的酥麻又讓她不忍心,淚眼婆娑的撲進許光塵懷裏,帶着哭腔嘴硬道:“誰要管你有沒有事?”
許光塵穩穩的接住她,輕拍她的後背,低頭輕聲道:“怪我。”
看完這一系列神展開,林乙炎恍然回神,搖頭感慨:“這複雜的感情,女人果然是最讓人琢磨不透的生物。”
許光塵涼涼的掃了一眼過去。
“李明浩呢?”
林乙炎聳了聳肩:“這我哪知道?不過應該正想着怎麽躲你呢。”
許光塵擡手給打電話,聲音更冷了。
“紅毛,李明浩現在在哪兒?”
似乎對面說了什麽,許光塵冷笑一聲:“他竟然還敢呆在純夜。”
南喬緩緩擡頭,許光塵的态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這兩天被拘留,大概是和李明浩脫不了幹系。
也怪不得她問李明浩時,李明浩一直瑟瑟發抖,原來是做賊心虛。
她陪許光塵回純夜。
許光塵一路都很沉默,垂着眸子不知在思考什麽,但南喬能明顯感受到他周身散發的怒氣。
林乙炎坐在副駕駛原本想調侃他兩句,看到他的樣子,都選擇默默閉嘴了。
南喬緊緊握着他的手,感受他的情緒,卻不開口勸解。
來到李明浩所在的包廂前,許光塵擡手活動手腕,轉頭看向南喬,神色柔和了些,語氣帶着淺笑:“你不勸我嗎?”
在拘留室呆了兩天,南喬只覺得他的額發似乎長了點,微微掃眼。
南喬擡手幫他撥了兩下,淡聲道:“放心,打傷了我管治,我學過專業搶救,也不會讓你打死他的。”
許光塵唇角帶起淡笑,附身輕輕吻了下南喬的額頭。
極盡溫柔。
下一秒擡腳踹門,走了進去。
沒一會兒,包廂裏除李明浩之外的所有人魚貫而出,紛紛慌亂的四散逃走。
最後逃跑的人并沒有把門帶緊,讓裏面痛苦的哀嚎鑽了出來。
南喬冷着臉淡定關門,慵懶的靠在門邊,時不時擡手看一眼腕上的手表,把握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