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宮裏派人來要沈沛接旨時, 沈沛才匆匆與衛景珂一道趕回王府。
那侍臣早已等在門口,臉上笑意融融地看見馬車在門口停下。
“安定公主殿下……”
這一聲喊還沒送出去,就看見馬車簾子被撩開, 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随後就看見衛景珂朝車裏伸出了手,帶出了沈沛, 将她扶下了馬車。
侍臣臉上的笑容僵住。
甚至有點不可置信。
大皇女殿下怎會在此?一想到自己手裏這聖旨,侍臣額頭瞬間就冒出了些細密汗珠。
完了。
完了啊!
這聖旨随他的嘴往外念, 今日和大皇女殿下必定結仇。
侍臣眼珠子猛轉, 心裏卻着急。
有什麽法子……
“聽說大人此行帶了聖旨過來。”就在侍臣猶豫間, 沈沛已經來到面前,溫和地開口。
侍臣強作鎮定一笑,“公主殿下這一聲\‘大人\’真是折煞老奴。老奴參見公主殿下,參加大皇女殿下。這一朝确實帶了陛下的聖旨過來, 不過……”
侍臣猶豫再三, 并未直接宣旨, 而是看向了衛景珂。
衛景珂懂這個意思, 輕甩了個袖,“進府裏說。”
沈沛也颔首, 将侍臣請了進去。
聖旨未宣,就被衛景珂先看了個全。
“聖上的意思是,安定公主已到婚嫁之齡, 而二皇子殿下天潢貴胄, 兩人十分……”般配二字,侍臣猶豫了片刻,沒敢說出來。
但這點留白, 懂得都懂。
衛景珂收緊手中聖旨:“此事是誰的提出來的?”
侍臣小心翼翼, “聽說二殿下在百花宴後得知惠貴妃娘娘被禁足反省後去就了宮裏。沒一會兒便去拜見了陛下。陛下與二殿下在殿中說了一炷香的話, 随後便讓奴來宣旨了。”
侍臣這會兒也是知無不言了。他在門口沒有直接宣旨,而是選擇進了這安定王府,便是站上了大皇女殿下這條船。
“此番多謝張大人了。”
侍臣在朝中地位不算高,但眼前這人也算得上是皇帝面前的紅人。
張侍臣呵呵笑着擺手,“奴年輕時候也是受過皇後娘娘照拂,如今只是一報還一報罷了。只是這皇上若是問起來,還請大皇女殿下為奴多說幾句話。”
“嗯。”
衛景珂點頭。雖然她也明白,若是剛才這張侍臣沒看見她與沈沛一同下馬車,恐怕只會當衆就把這聖旨宣了,然後回頭再去衛景瑜那邀功。
宮裏的人,都精明着。
不過也罷,何必與一侍臣計較。
衛景珂捏着聖旨看向沈沛,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蹙着眉頭。
怎麽會這麽快……
衛景瑜向皇帝請求賜婚這件事,應當在幾個月之後,那至少是她爹已經班師回朝,皇帝想要收回兵權的時候了。
但此時她爹還在鎮守邊境,皇帝居然就要賜婚……激怒了她爹,皇帝又能得到什麽好處。
不該這麽快的。
沈沛忽然想起之前衛景珂跟她說的話。
衛子楠的事……當真逼得他們狗急跳牆了。
皇帝這時候賜婚她和衛景瑜,一是對安定王府的兵權有所觊觎,第二恐怕也是為了制衡大皇女殿下。
她和衛景珂的謠言在京中傳得人盡皆知。皇帝也怕她當真帶着安定王府三十萬兵權嫁給衛景珂。
她才是那蝴蝶……悄然扇動了翅膀,将原本會在後幾個月才會發生的事提前了……
難道這一次,也只能像上輩子一般,等爹回朝用那三十萬的兵權換她的親事麽?
正想着,突然沈沛感覺到眉心處貼上了溫熱的觸感。
她掀起眸看,衛景珂正用指腹輕輕戳她眉間的‘川’字。
“頭腦倒也是真的聰明。”就是思慮過多。
這猝不及防地誇贊讓沈沛當場愣住:?
“在桃花山時你還說過,狗急跳牆的人會拿你的婚事做文章,沒想到一語成谶。”
沈沛無奈,但被這一打岔,她倒也忘了心裏的不安。
“不過無需煩惱,此事好解決。你在王府安心等消息便是,這聖旨……宣不出去的。”
是了,衛景珂在桃花山時也的确說過,若二皇子真拿她的婚事要挾,她亦能請陛下收回成命。
但……衛景珂又能怎麽讓陛下收回成命?
為了她抗旨不遵?
沈沛也還沒有那麽自大。
“殿下去替沈沛周旋的話,只怕會讓陛下更加堅定要将我嫁給二皇子殿下吧。”沈沛無奈地說,“此時我再想想辦法,爹不在京中,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腦子冷靜下來後,沈沛便又舒展了眉頭。
就算當真抗旨,她這一回也有辦法護得住爹和弟弟。
衛景珂卻不聽她這麽說,“你在安定王府安心待着便是。本宮現在便去一趟宮裏。”
沈沛:“殿下……”
衛景珂又擡手按了按沈沛的眉心,“這只是一件小事,無須你緊皺眉頭。倘若這聖旨非下不可,本宮就替你殺了衛景瑜。死了新郎,這親事便成不了了。”
沈沛倏地擡眸。
衛景珂面色如常,好似剛才說要殺死自己弟弟的人不是她本人一般。
但沈沛又确信,衛景珂不是在同她玩笑。
“本宮先去宮裏一趟。”
沈沛也沒回過神來,只能怔怔道:“殿下慢走。”
衛景珂擺擺手,示意她不必送了。
衛景珂走了,張侍臣也不敢多待,腆着笑臉道:“公主殿下,那奴也先告辭了……”
他剛才聽到了什麽?
大皇女殿下同安定公主說要殺了二皇子殿下……
這些是他能聽的嗎?
“張大人留步。”
張侍臣頓住,笑臉都有些僵硬了,“殿下?”
“方才大皇女殿下在這裏說的話,張大人都聽清了嗎?”沈沛雙手兜在身前,微笑着看着張侍臣。
他深知,說錯一句……他今日就走不出這安定王府了。
奇怪的是,他面前站的人明明是安定公主,不是大皇女殿下啊。可那股壓迫感……卻讓張侍臣不可抑制地發起抖來。
“公主殿下說笑了,奴什麽也沒聽見……”張侍臣幹笑道,“奴只是過來宣個旨,誰知遇到了大皇女殿下,這安定王府的門,奴都未曾跨進來過一步呢。”
沈沛垂眸,“可張大人如今就站在我安定王府裏呢。這關系,可不好撇清啊。”
張侍臣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請公主殿下明示!”
“張大人是陛下面前的紅人……”沈沛伸手将他扶起,“這禮可當不得。只是今後若陛下身邊有什麽不利于安定王府和大皇女殿下的消息,還請張大人不嫌麻煩地知會一聲。”
這是條賊船啊!
可眼下,他也別無選擇了!張侍臣哆嗦着嘴唇,“都聽殿下的。”
“張大人放心,大皇女殿下養的暗衛們都是分辨事理的人,只會對背叛之人痛下殺手。自己人的話……大家都是好脾性的。”
藏在暗處的十三聞言點點頭。小郡主說得不錯。
張侍臣苦笑:“奴才省得。”
這言外之意就是若是背叛了,怕就是要掉腦袋了。大皇女殿下的暗衛司,可不是吃素的。
送走了張侍臣,沈沛也沒放寬心。
她遠遠地朝皇宮的方向望了望,随後嘆了口氣:“十三姑娘,又要有事麻煩你了。”
十三笑嘻嘻地跳出來,“小郡主只管說。”
“替我去金瑞銀號跑一趟,帶個信吧。
“是。”
沈沛想,衛景珂倒是給她提供了一個想法。要是皇帝非要她嫁,那她便讓晨曦去把衛景瑜殺了,一如衛景珂說得那樣——
新郎死了,親事哪能成得了?
沈沛緩緩勾起一個微笑。
十三瞧見她那笑容,不知怎的,覺得天又有些寒了。
……
衛景珂前腳帶着聖旨進了宮,張侍臣後腳便讓人将自己擡回了宮裏。這樣皇帝問起來,他才好推脫開。
但此刻皇帝也沒空向他問罪。
天色漸晚,皇帝正準備用膳,就聽見外頭的侍臣喊了一句大皇女殿下到。
皇帝:……
衛景珂來這裏的目的他猜到了,想來這頓飯也不安生,皇帝索性放下了碗筷。
“景珂,怎麽這個時候來了?用膳了嗎?”
今日的皇帝似乎對她格外溫和。
衛景珂懶得與他演父女情深,從寬袖中抽出那張聖旨,放到了皇帝的飯桌上。
皇帝驀地臉色一變。
“景珂,這聖旨……”
“兒臣恰好在安定王府,張侍臣去宣旨,被兒臣攔下來了。”衛景珂對于自己截了聖旨這事供認不諱。
皇帝頓時怒橫她一眼,“你想抗旨?”
“沒宣出去,怎算抗旨?”
“你……朕知道你不滿朕将沈沛嫁給景瑜,但你截下聖旨未免太過出格了!”皇帝一邊說着,盡量掩飾自己的怒火。
這個女兒歷來強悍,但索性她還算聽話。但近來……卻愈發不将他這個父皇放在眼裏了!
攔截聖旨,抗旨不遵,都是殺頭的罪!
衛景珂問他:“将沈沛嫁給衛景瑜有何好處?不在京的安定王那處父皇要如何解釋?就算父皇想過河拆橋,可安定王如今還守着邊境呢。”
“他不守了最好,朕也剛好收回這三十萬的兵權。”皇帝氣急。偏偏衛景珂說得都在點子上。
衛景珂像看一個無知蝼蟻似的看着她這位父皇,“父皇慎言。”
朱雀若沒有安定王,早就被其他三國吞并了。
皇帝:……
幾時輪得到衛景珂來教訓他!
皇帝咬牙,“朕已經決定了要把沈沛嫁給景瑜。怎麽,你特意來走這一趟,是舍不得沈沛嗎?”
到底是舍不得沈沛,還是舍不得安定王府?
“雖然她與你青梅竹馬,但嫁來皇家還是嫁給你皇弟,這是親上加親的好事。”
衛景珂低笑一聲,“親上加親……衛景瑜将兒臣視作眼中釘,周明山一役是他的手筆。而衛景瑜之母惠妃,更與兒臣有着殺母之仇。在父皇看來,仇深如斯,還能算得上一句親人?”
皇帝的臉色幾變,到最後,他問:“殺母之仇是何意?”
衛景珂母妃身份低微,又去得早。故去的皇後見她可憐,便将她養于膝下。若衛景珂嘴裏說得‘母親’是皇後……
“皇後死時,惠妃還未進宮來!”
衛景珂冷笑,“那請父皇想想,惠妃是什麽時候進的宮?恰是母後出事,父皇傷心欲絕之際吧!”
皇帝的臉色徹底僵了下來。
皇帝多疑,只這一點便足夠讓他懷疑先皇後之死與惠妃有關。
事實上,也确實有關,不過年月已将大部分的證據埋葬,他即便去查,也只能查到一點蛛絲馬跡了。
但只這點蛛絲馬跡,要讓皇帝與二皇子母子倆心生隔閡還是輕而易舉的。
“惠妃殺了母後,衛景瑜現在又想殺我。将沈沛嫁給了衛景瑜,待他得了安定王府的支持,屆時我死後,父皇可還能安枕無憂?”
說到底,皇帝還年輕,斷沒有到退位的時候。但若是衛景瑜得了權勢兵力,完全有了能逼宮退位的實力時,他這朱雀皇帝的位置,還坐得穩麽?
皇帝心裏已經信了衛景珂六分。
衛景珂說的也沒錯,安定王視她那個女兒如珍如寶,要是真不知會一聲便強行賜婚,這安定王怒起來……
這麽一想,衛景瑜是不是早就知道安定王會怒,才會讓他賜婚?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皇帝扶額,腦子也一片亂。他是中意讓景瑜成為太子……可若是景瑜與惠貴妃狼子野心,要的不僅僅是太子之位呢?
“這聖旨,朕再想想。”
“父皇聖明。”衛景珂不鹹不淡地說道,“母後與惠貴妃之間的事還請父皇明察。”
“兒臣就不耽誤父皇用膳了。”說完,她居然就想走了。
但皇帝頭疼,也忘了她抗旨不遵的罪,見她要走,反倒問出了聲:“景珂,你對沈沛當真無意?”
衛景珂回頭。面對皇帝那懷疑的眼神,她只道了一聲,“有。”
“那你為何不要朕賜婚?”
衛景珂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皇帝輕咳一聲,“……若你當真喜歡,等安定王府的兵權收了回來,也不是不能将那孩子嫁給你。”
細想而來,皇後當初待景珂極好,倒是皇後去世後,他這個父皇反而不像是個父親了。
“屆時再說吧。”衛景珂只頓了頓腳步,便走出了大殿去。
她今日提及皇後,才讓皇帝對她這個女兒多了幾分憐惜。
至于賜婚……
皇帝不配,她亦不屑。
成為道侶講求的是你情我願。
沈沛若不願意,她也不勉強……大概。
沈沛若願意,便是天道來,也攔不了。
至于那皇帝……她一念之間就能取了皇帝性命。唯一需要考慮的是後果,修士殺了下界人會累積因果業障,而皇帝與她有父女之緣,弑父的業障不小,哪怕已經渡劫,衛景珂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而且若是皇帝死了,朱雀必定大亂……太麻煩了。
等她渡完自己的劫之後,她便與這下界再無糾葛。
正想着,腦海中卻出現了沈沛的臉。
到時候回去,定記得把沈沛也帶回去。
沒有修為也無妨,給她喝長生泉的水,也能擁有與修士比肩的壽命。
有沈沛那小狐貍在,即便是修仙的路,應該也不會覺得太漫長。
……
衛景珂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後不久,殿內就傳來了摔杯子的聲音——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張侍臣呢,朕讓他去傳個聖旨,緣何聖旨會落在衛景珂手裏!”
“回禀陛下,張侍臣在太醫院呢,說是聖旨還沒宣,就被大皇女搶去了,這會兒還在太醫院昏着呢。”
“……”皇帝聞言更氣了,“衛景珂!”
衛景珂這目中無人的脾氣,到底是随了誰的!
……
衛景瑜消息也算靈通。
火急火燎地來了宮裏,見到的正好是衛景珂走出宮門的一幕。
“大皇姐!”衛景瑜趕緊攔住她。
衛景珂停住腳步:“何事?”
“大皇姐,去找過父皇了?”衛景瑜在府中等了許久也沒等到賜婚的消息,心裏暗道不好,再派人去探聽了衛景珂的行蹤後,立刻趕緊就來了宮裏。
“父皇……撤回成命了?”見她不答,衛景瑜憤憤然道:“大皇姐,我只不過是心悅安定公主,就這麽一件事,皇姐都見不得嗎?”
衛景珂緩慢地低頭,目光落在衛景瑜臉上,居高臨下地望着他,“衛景瑜,本宮不管你在算計什麽,不想死得太早的話,就不要打沈沛的主意。”
不殺衛景瑜不是怕殺了凡人或是弑弟的業障,而是她在等。
等找到上輩子那個幫助衛景瑜暗算她的上界人。
“記住本宮說的話。”衛景珂與他對視,那雙黑眸中的那銳利仿佛天山下終年不化的冰,冰寒刺骨。
衛景瑜:……
這還是衛景珂第一次滿含殺意的警告他。
六階武者的威懾……竟讓他産生了一絲害怕。
但壓下那股懼意之後,是更深的憤怒。
不過是個六階武者罷了!
她憑什麽拿自己的生死來威脅!
“大皇姐還是管好自己吧!如此多管閑事,小心走夜路再也看不到天明。”衛景瑜陰沉着臉說道。
衛景珂直接無視他上了馬車。
馬車漸行漸遠,只衛景瑜站在原地,眼中的憤恨幾乎要化作實質。
衛景珂……!
衛景瑜回到自己的馬車上,當機立斷道:“去一趟盛華驿館。”
他要去見一個人。
娶不娶沈沛已經不重要了,他要廢了衛景珂!
廢了之後,再盡情折磨,方消得他心頭之恨!
……
二皇子的馬車很快就到了驿館。
夜裏的驿館安靜得出奇。
“這位公子,住店嗎?”掌櫃的招呼他。
二皇子冷冷地将一塊令牌放到了驿館櫃臺上,“找人。”
掌櫃的神色一變。
“樓上請。”他高聲呼喝:“小二,帶人去二零八天字號房。”
很快,從黑暗中隐現出一個黑影。
黑影悄然靠近,吓得二皇子身邊的護衛一個激靈,險些拔出劍來。
“二零八房,請。”
“殿下……”
二皇子擺手,“在此等着。”
“……是。”
……
黑影只将衛景瑜送到了那間房門前便消失不見。
衛景瑜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令人驚駭的是,這客房中別有洞天。
只是跨過了一扇門,卻似乎來到了另一個地方,夜晚的月光真切地照在身上,而他人已經來到了一間偏僻的別院前。
“殿下。”別院裏坐着一個文質彬彬的男人,衣着華貴,朝他輕輕點了點頭。
“你給我的那異獸什麽用都沒有,沒有辦成我的事,反而還壞了本宮與睿明王府的交情。”衛景瑜冷冷地盯着他。
“一開始我就說了,殿下買的是我的東西,而不是買的是這件事能辦成。”男人嘆氣,“殿下若一開始就買這事成,恐怕就不是這個結果了。”
衛景瑜氣笑了,卻又找不到什麽話來反駁。
他哪知道沈沛和衛子楠的事都板上釘釘了,臨了卻出了那麽大差錯。他以為母妃能将這件事做成,誰料兩個人中了情毒卻根本沒碰到一起去。
也怪那衛子楠蠢,居然沒得手。
“之前那事本宮不計較。這一次,本宮要你廢一個人,再将她抓到本宮面前來。”
“殿下要的是誰?”
“衛景珂。”
男人蹙着眉沉吟了片刻,并未立刻答應。
“怎麽,你做不到?”衛景瑜眼底盡是陰鸷,“堂堂上界人,連個小小的六階武者都打不過?”
“不是打不過。”男人嘆息,“據周明山的情報看來,大皇女可不止是六階武者那麽簡單。她既 然能生擒六階巨蛟,又能在負傷的情況下從五階弓箭手的埋伏中逃過,就不可能只是六階武者了。”
“再厲害能厲害過你們上界的修士?”衛景瑜不屑地問。
“殿下說得有理。只是大皇女的實力得按八階來算,加上身份尊貴……那二皇子需要付的報酬就得更珍貴才行。”
“你怕本宮付不起報酬?”
“不,只是告訴殿下一聲,盛華商團要的不是錢,而是一件東西。”
不要錢,而是一件東西?衛景瑜也感到好奇,“你且說說。”
“貴國國師手中有一件不可多得的寶貝,只要殿下能将它交給我,我會派出一名上界高手幫殿下除掉大皇女。”
衛景瑜摸了摸下巴,“本宮與國師的關系尚不算太熟稔,但若你替本宮除了大皇女,本宮成為太子之後,國師那邊便由本宮來想辦法。若他不肯,大不了本宮給朱雀換一個國師便是。”
“可以。”
“既然交易成了,本宮希望你能盡快行動。百花宴後不久就是朝供,今年的四國會會在朱雀舉辦,本宮不想在四國會時還見到衛景珂完好無損!”
“殿下放心。”
待二皇子離開後,別院就又恢複了安寧。
……
衛景珂那日去後,聖旨便當真沒再回來。關于皇帝給沈沛和二皇子賜婚一事,就這麽悄然過去了。
那那日張侍臣去了一趟安定王府的事還是被不少人知道了。只不過僅憑這一點,又不能推斷出更多。
日子一天天過去,大家也就不再對此多猜測些什麽了。
大概感觸最深的當屬沈沛。
衛景珂居然當真為她去抗旨了。
“殿下是真的喜歡小姐的吧。”冬霜一邊替她梳着發,一邊也感慨道,“近日再看京裏那些小話本,奴婢竟也魔怔得覺得那些寫書的人都是字字珠玑了。”
沈沛:“……你怎也去看那些?”
“因為小姐也到了該定親的年紀了呀,看來看去,這京中能配得上小姐,也只有大皇女殿下了。”冬霜替她插上一只新的翠綠玉簪,看着妝鏡中眉目溫和的沈沛,輕輕笑了,“百花宴之後,許多官家夫人都忙活起來了,京裏的媒人們啊,是這家說完去那家,嘴皮子都說幹了。”
的确,每年百花宴之後,總有許多定親的。
“不過自從小姐收到的那些畫像書信都一股腦地送去大皇女府之後,倒是沒再收到過這些了。也不知道大皇女殿下都是怎麽處置的那些書信。”
沈沛:……
她也很好奇。
但問起衛景珂,那人只說沒批完,不讓她插手。
沈沛尋思那也不是多麽堆積如山的文案,怎麽就批了那麽久還批不完呢?
“小姐可真好看。”冬霜給沈沛擦上一點唇上紅脂,終于停下忙碌的雙手。
沈沛定睛一看,妝鏡中的自己着了輕淡的妝容,但只這樣,也嬌豔非常。不俗的容貌,吹彈可破的肌膚,尚且年輕的自己,原來看起來是這般的不谙世事。
這張臉,看起來的确很好算計。
沈沛想着,視線便飄到了妝鏡前放着的那張帖子上。這是昨日禦史府送來的帖子。
朱嬛請她去慶華園一敘。
距離上次百花宴朱嬛落水,倒也有幾日了。
這輩子她不想做朱嬛上位成二皇子妃的踏腳石,便一直未去看望。
朱嬛此番請她,定也不會是無的放矢。
慶華園啊,不知又是個什麽局。
上輩子倒沒有這一遭。
正想着,便又聽冬霜道——
“總覺得小姐從今年開春起,氣色就好了許多。”冬霜瞅着她,琢磨着說,“嗯……也不能說氣色,就是看起來很……賞心悅目?奴婢不太會形容,總之我家小姐就是好看。”
沈沛淺淺一笑,“冬霜今日嘴是抹了蜜了。”
其實她心裏知道,冬霜的感覺沒錯。這都是引靈體的作用。
上輩子她在下界時并不清楚自己是‘引靈體’,而經歷過一世的她不同。
下界靈氣稀薄,但并非沒有。
引靈體乃天眷之體,天地萬物都遇到她都不會吝啬自己的靈氣。于是重生之後,她便悄悄攢着這些靈氣修煉。
很少,修煉得也慢,但很穩。
最直接的體現就在她的容貌上。引靈爐鼎之體大成後就是驚天之姿,她如今初露端倪,已經有‘魅惑’的效果了,只是這一點淺顯,不容易讓人察覺。
譬如對她幾見傾心的衛子楠。
譬如那些給她送書信的人。
越是心志不堅定的人,越是容易受美色所惑。
這麽一想……
衛景珂與她見過數面……按理說在她的有意誘惑之下,衛景珂早就該被她迷得找不着北了才是。
沈沛嘆息,“長得再好看,也敵不過她內心堅定。”
她的低喃被冬霜聽在耳中,引得冬霜也笑,“那小姐希望大皇女殿下如那睿明郡主一般麽?”
被猜中心思的沈沛也不惱:“……倒也不是。”
若是因為引靈體而對她傾心,她又覺得不滿。
若是無動于衷,她又難免低落。
“是我貪心了。”沈沛緩緩吐出一口氣,無可奈何。
“什麽貪心?”
一道突兀的聲音突然響起。
沈沛回頭,衛景珂已然站在門口。她如同一柄劍,無論何時都站得筆直。
“你……殿下怎麽來了?”
衛景珂應道:“今日休沐,我來找沈朔切磋。上了院子,聽見有人在說話,便來看看。”
沈沛硬着頭皮起身,“朔兒住隔壁的院落,此處是沈沛的閨房。”
衛景珂原本沒什麽打量的心思,不過聽她這麽說,反而認認真真地看了一圈,才道:“嗯,不錯,幹淨整潔。”
沈沛:?
冬霜在一旁捂嘴偷笑。
“我的意思是,殿下可以走府中大門,經人通傳再……”
衛景珂:“本宮進安定王府,從不需通傳。”
她想來就來了。
“那若是我在睡覺呢?”沈沛有些氣急了,“睡得哈喇子亂流的模樣,殿下也想看?”
衛景珂頓住,随後認真地說:“倒也想。”
但她每次見到沈沛,她都是極好看的樣子,端莊有禮,溫和大方。偶爾炸毛……與她頂嘴時仿佛貓爪子在時不時地抓撓,惹人心癢。
沈沛因這話愣住,眨了眨眼,像是反應不過來似的。
哈喇子亂流的模樣……她也想看?
這女人……還真是……
就連冬霜,看着這氣氛都有些臉紅。大皇女殿下……真是直言不諱啊。難怪小姐頂不住。
“小姐,時辰差不多了,您還要去赴約呢。”冬霜小聲提醒。
沈沛回過神,點點頭,“ 嗯。”
衛景珂:“你要出門?”
“小姐接了禦史府的帖子,禦史家的朱小姐請小姐去慶華園一敘。”冬霜輕聲應道。
禦史?
朱嬛?
她似在百花宴上見過。朱嬛似乎有一好友,是柳侍郎之女。
衛景珂記得這人不為別的。正是因為這柳侍郎除了一女之外,還有一個兒子,名叫柳明,給沈沛寫過情書。
衛景珂沉吟片刻,就說:“既如此,我便也去。”
沈沛:?
“怎麽,本宮去不得?”衛景珂反問她。
沈沛納悶:“殿下不是來找朔兒切磋的嗎?”
衛景珂面不改色道:“臨時變了主意。”
“殿下若想去慶華園吃飯,沈沛改日做東。”沈沛笑着說,“也好答謝殿下替沈沛周旋親事一事。”
衛景珂卻不假思索道:“既要答謝,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去慶華園吧。”
沈沛微笑:“……”
罷了。
去便去吧。
……
倒是今日同樣在府中休沐的沈朔練完武回來,正欲出門,便見着自家姐姐與大師姐一道上了馬車。
“姐?”
可沒喊應,馬車已經駛了出去。
沈朔年輕的臉上露出幾分不解:“姐她幾時與大師姐交好了?”
甚至一起出門?
跟在身後的小厮也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少爺,京中那些謠言和話本子,您是一樣也不聽不看啊。”
沈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