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
李夕顏和殷志原兩個完全不熟悉的人, 一路漫無目的的順着路走,話題從路邊的花很好看,你穿這樣會不會冷,這裏裝修很有意境,這些有的沒的話題都扯完之後, 實在說不出話來, 周圍纏繞的尴尬都快變成實體了, 殷志原看到隐藏在花叢中的竹椅,心裏微微松了口氣, 總算不用再走。不過他忘了, 走路好歹還有動作, 并排坐下的安靜, 比走路時可更尴尬。
“那個,上次謝謝您了,沒想到最後要讓您付錢。”殷志原實在沒有話說, 又不能一直這麽安靜着, 開始沒話找話。
李夕顏微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說什麽“沒什麽,當時您和她都喝醉了,應該的。”
殷志原說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 那場酒局。韓國注重前後輩的禮儀,尤其是後輩的态度, 不過前輩也不是只享受福利。舉凡需要付錢的事情,不管是吃飯還是一杯咖啡, 關系不差的情況下,都是前輩付錢。當然用前輩的身份,壓着後輩買單的人不是沒有,只是少,而且這種在社會意義上算是以大欺小,會被鄙視。
餐費的事情,兩三句就說完了,殷志原找的一個話頭結束,李夕顏禮尚往來重新起了一個,她也不喜歡尴尬“剛才那位樸政初xi,是今天選夫的主角?”
“選夫?”殷志原沒聽明白,轉頭疑惑的看着她。
一時順嘴沒多想的李夕顏,輕咳一聲,給他解釋‘選夫’一詞的由來。滿含寓意又格外貼切的形容詞,逗的殷志原撫掌大笑,連連點頭“對,說的真好,就是選夫。不過集體聯誼也合适,今天來的男男女女們,都是聯誼對象。”
笑過一場後,好像氣氛松弛了一點,殷志原挺直的後背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先開口解決稱謂問題“楠晴和我說過了,等下你坐在我旁邊,我們就不說敬語了吧,我叫你夕顏可以麽?你叫我哥就行。”
“嗯,志原歐巴。”李夕顏乖巧點頭,對他跳過樸政初的問題沒有多想,以為是不好說。
其實倒也不是不好說,而是不方便說,殷志原不确定柳楠晴想不想讓李夕顏知道,能特地拜托他在生日會上照顧的朋友,關系一定是很好的。但是關系好,不代表就知道所有的事情,就像李夕顏看起來并不知道樸政初的身份,不然不會問什麽‘選夫’。
要是說起樸政初的事情,還和李夕顏有一定的關系。殷志原當晚走的時候沒有喝醉是肯定的,不過也沒有清醒到哪裏去。第二天起床才想起來,他和柳楠晴一直在喝酒,走的時候也是直接走的,錢不是他們兩人付的,那就只有是李夕顏付的了。
那家店不貴,他們點的也不算多,殷志原在乎的不是金額的問題,而是自己說要請客,最後反而讓第一次見面的女生付錢,這個怎麽想怎麽不對勁。他沒有李夕顏電話,就直接打電話給柳楠晴了,說的也不是請回來之類的,而是讓她幫忙說聲謝謝,昨天他可是直接走了,什麽話都沒說,弄的像別人付錢是應該的一樣。
柳楠晴那時候剛剛睡醒,洗漱完準備換衣服,讓他別在意這種小事,她會請回來的。同李夕顏來往到現在,一直以前輩和姐姐的身份,承擔各種開銷的柳楠晴,不覺得這是什麽大問題,而且也不覺得李夕顏會在乎這種事情。
随意說了兩句準備挂電話的柳楠晴,眼睛掃到生日當天準備好的禮服袋,靈光一閃問殷志原,知不知道樸政初是誰,或者有沒有人和他人認識的,能不能幫忙介紹一下。當時的柳楠晴是通過柳爸的關系邀請的他爺爺,至于他會不會去生日會還不确定。
樸政初外面的人認識不多,圈裏也不太出名,認識他的人,對他的評價,多半是有兩個小錢,投了兩部電影,都是大虧,沒有眼光之類的評價。這樣的小投資人,圈內沒一千也有五百,不值一提。真正值得一提,也真正出名的人,是他的爺爺。
韓國電影是政府扶持産業,應該說整個文娛産業,都是韓國的支柱産業,這種把娛樂業當支柱産業的國家,全世界獨一份,畫風很是神奇。不過最神奇的事情是,這件事做成了,迄今為止,文娛業占國民産值的三成,算是一大奇觀。
殷志原的家庭環境導致就算他對政治、商業之類的東西不感興趣,也不可避免的能接觸到一些普通人接觸不到的人,尤其是年齡相仿的二代、三代們。說到底是一個圈子,就算事業上沒有來往,也不屑用家裏的關系來往,交朋友總是能碰到幾個相關人士的,何況他本人同時又是愛豆出身。
柳楠晴一開始想要見樸政初的目的挺簡單的,就是電影投資,大公司她能跑的都跑了,中小型也去了不少,都沒有消息。就想把放在頭頂的眼神,稍微往下落,看看個人的投資人有沒有什麽希望。
最初柳楠晴眼高于頂,對自己太過自信是原因之一,公司牌子大是原因之二。成型的電影公司,從團隊組建、制作協助、宣發渠道、包括後續獎項的周旋等等,一部電影所需要的開始和結束都是齊備的産業鏈。導演需要做的,幾乎就是排片、宣傳之類專注在作品上的事情,能省不少心。
不過大公司在作品的選擇上,也同樣有自己的渠道,比如合作很久的作家、導演,比如想要新人時,除了去各個學校選人培養之外,還可以舉辦各種類型的比賽征集,符合他們口味的作品。反而是柳楠晴這樣靠着一些,不軟不硬關系上來的人,不太接觸。因為有關系,真的插手很麻煩,合同怎麽簽,條約怎麽定,錢怎麽分,都是問題。
《熟食果》的作品并沒有吸引人到,讓他們的團隊願意讓步,柳楠晴的關系也沒有硬到,讓他們能做虧本的買賣。事情就這樣卡住了,對方給的回複用了一個‘拖’字決。團隊還要審核,還要再商量,上司還要複核等等。公司拖的起,他們又沒損失,柳楠晴拖不起,再拖下去,她就真的要回家接手家業了。
退而求其次的柳楠晴,像樸政初這樣的人,她打聽了不少,打算一個個去見見,個人投資很少一個人出資,那是獨立制片,只有導演或者主創會這麽幹,憑借對作品的信心和熱愛,在乎的不是會不會賺錢,而是作品本身。
投資電影本質上除了花錢買個樂子的真土豪,大部分更是稍微有點特別的商業行為。商業行為就不可能一個人承擔風險,多半都是幾個人或者十幾個人,組團投一個項目,錢湊湊也能用。
柳楠晴的靈光一閃,來自于對殷志原家庭的信心,反而對他本人沒多少信心,她對這位哥哥的了解是,常年在家和游戲漫畫為伍的純宅男。殷志原确實可以幫忙,不過不是因為家裏,而是因為他剛好認識樸政初。
殷志原對電影之類的事情關注的并不多,跟他關系也不太大,他又不是演員,目前也沒有往演員方面發展的意思,水晶男孩解散之後,他的主業早就從國民偶像,轉換成名氣一般的職業歌手。柳楠晴投資電影的事情他幫不上忙,不過樸政初他确實認識,以前一起在大聚會上,喝過幾次酒的關系,有個聯系方式,卻并不太熟。
本來是說好了,找個機會殷志原把兩人約出來見一面,不過柳楠晴因為李夕顏的一通電話,和面目全非的《熟食果》暫時沒有心情去弄這件事,而且本子看情況要大修,沒有作品談什麽投資,自然就擱置了。
哪想到前兩天陪父親去參加一個私人聚會的時候,碰巧聽到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剛好和樸政初或者說他們家有點關系。柳楠晴還沒想好這個消息要怎麽用,樸政初就這樣迎頭撞上來了。
柳楠晴沒有特地說明,李夕顏會是作品的作家,殷志原當然不知道李夕顏會在中間扮演什麽角色,追投資不是壞事,但是柳楠晴不像是會對朋友訴苦的人。自覺別人的事情,不應該通過他的嘴巴轉述的殷志原,自然也就不好說,關于樸政初和柳楠晴的關系,而且解釋起來真的太麻煩了。
從小留學,受西方教育長大,骨子裏卻是韓國人的殷志原,性格裏有些矛盾的地方,比如對個人隐私的尊重,比如對待女士時,自然的謙讓,還有晚輩應該尊敬長輩的行為習慣。這樣的殷志原對李夕顏的印象很好,因為對方也是很在乎前後輩關系的人,從她不管對着誰,都認真行禮就知道了,包括當天吃飯時他的經紀人和造型師。
印象好,又是女孩子,還是被妹妹拜托照顧的人,這三個條件疊加,才能讓殷志原在明知彼此尴尬的情況下,沒有找理由閃人,而是坐在原地費勁的尋找話題,試圖不要讓好不容易輕松下來的氣氛,又回到最初。并且開始用自黑來貢獻話題。
殷志原從竹椅上站起來,戶外有些冷,正式的禮服帥是帥,就是不保暖,低頭看着李夕顏笑道“我其實不太喜歡這樣的聚會,你知道為什麽嗎?”
同樣不想讓氣氛回落的李夕顏,配合度超高的露出感興趣的樣子“為什麽?”
“猜猜看,提示。。”殷志原腳步重重的踩在石板地上,帶出聲音。
李夕顏低頭看了看他的腳“因為人太多,太吵了?”
“嗯。。。。”殷志原沉吟幾秒“算是原因之一,但不是正确答案。”說着原地跳了一下“再猜。”
覺得這個提示太籠統的李夕顏,回道“想走又不能走,只能在原地,不耐煩?”
“哎~這個不是和前一個差不多麽,不對,不對。”也許是碰到有意思的事情,殷志原整個人都放松下來,眉目舒展,笑嘻嘻的看着李夕顏“給一個最關鍵的提示,這個真的是什麽都告訴你了。”雙手交疊放在小腹,踮起腳尖邁着小碎步,走了幾步,眼睛亮亮的看着要回答的人,滿臉都是‘猜到了?’
客套友好的笑容一頓,下一秒,真心的露出笑意,李夕顏猜到了,因為猜到了,所以笑的十分開心“高跟鞋的女生太多,歐巴的身高受到了壓制~”
“說什麽壓制那麽嚴重,我的身高絕對高于大韓民國的水準線,只是你們使用裝備加成,這個不公平,知道麽。”殷志原看着她,跟着笑的更開心,覺得自己想出來的主意很不錯,這樣就好多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看過真心的笑容之後,之前的笑容再溫和,都變的很敷衍,殷志原很有哥哥樣子的開她玩笑“你剛才笑的,我還以為你是主播的預備生呢。”主播是電視新聞主播,他們的笑容标準又客套。
“這個是初始裝備,需要升級才能增加殺傷力。”李夕顏學着他的話,使用游戲語言,站起身走到他旁邊,微微撩起裙擺,把8寸的高跟鞋,放在他的腳邊“這個是金錢玩家的常規裝備,怎麽能算不公平,歐巴也可以裝備啊。”
殷志原愣了幾秒,現在是2005不是2017,未來人人都聽得懂的游戲切口,現在還沒流行,一個女孩子跟的上他的話,不用他解釋,還是自然的說出新詞。對一個游戲宅男,太加好感度了,順勢開口“你這個是限定性別的裝備,我又不是女性角色,無法裝備啊。”
對李夕顏來說,這只是稀松平常的話,自然游戲和現實切換的很順手“可是,我們不是在玩游戲,高跟鞋也有大碼的,只要你想,穿起來絕對沒問題。”
“還是算了,我怕會連路都不知道要怎麽走。”殷志原轉頭看着,有‘裝備’加成之後,已經在他快要到眉毛高度的李夕顏“你平時也喜歡玩游戲麽?星際争霸?新出來的魔獸世界?”剛說完又搖頭“女生一般都喜歡玩楓葉物語,那個人物和畫面漂亮。”
曾經因為随大流玩過農藥,抽過卡的李夕顏,游戲确實玩過,但是對他說的,除了魔獸世界,其他都沒聽過“魔獸世界知道一點。”
“一點是什麽意思?”主職游戲宅,副職漫畫男,偶爾兼職歌手的殷志原,整個人比剛才興奮了不止一個加號,無聊什麽的丢在腦後“其他兩個都沒玩過?”
對游戲的知識儲備并不豐富,對05年游戲儲備幾乎算空白的李夕顏果斷搖頭,想要切斷話題“最近學校的事情太多,已經不玩游戲了,對這些都不太了解。”
“這樣啊~”殷志原有些掃興,他剛提起興趣來,不過既然已經表明态度,他自然也就不會強求,順勢接話“你是83年生,今年是大三,大四?梨花的學分要求很多?”
話趕話說到這裏,學校的名譽還是要維護的“今年大四,學分不是很難修,因為去年突然修了編劇的雙學位,想要大五之前畢業,所以把課排的比較滿。”
“你是作家?電影還是電視劇?”殷志原頗為感嘆的看着她“好學生啊,雙學位的另外一個學位也是文學類型?佩服,怎麽會想到大三才去修雙學位,大一比較合适吧,大二也好一點。”
“這有什麽好佩服的,另外一個是法語,主方向是電影,不過有一部分是藝能作家。”李夕顏好笑的看着他“沒什麽特別的原因,大一大二的時候沒有想到,大三的時候覺得法語不是我喜歡的,我更喜歡編劇,所以去學了,而且比起去做翻譯之類的工作,我更喜歡去創作,去完成一部屬于我的作品。”
“藝能?那我們以後還能成為同事了,現在到處都缺藝能作家,梨花畢業應該不用擔心就業問題了。”殷志原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差不多要回去了,帶着她往回走“一個學位就夠頭疼了,你還學了兩個,當然值得佩服,我除了看漫畫書,其他的都是用來催眠的。”
同事的說法讓李夕顏心中一動,卻沒想清楚,聽到漫畫覺得找到話題了,現在徹底不用擔心沒話可說,漫畫她是從小追的。小時候在美國看的是超人,回國之後就被日本漫畫攻陷,差點轉頭去學漫畫,而被李媽媽收了幾箱漫畫書。
李夕顏害怕自己搞錯漫畫的年份,幹脆把話題丢給他“我也喜歡看漫畫,歐巴最喜歡什麽?”
“真的?”游戲話題剛過,漫畫又起,殷志原現在覺得這個妹妹,真的是太好了“我追了幾年了,一直在追死神和海賊王,還有高達,火影忍者你看過吧,還有。。。”
這次爆出的名字,李夕顏通通都喜歡,立刻開口“三大民工漫我都看了!”
“對,民工漫。”殷志原被打斷一點都沒有生氣,反而覺得李夕顏是真的喜歡“你喜歡哪個角色,我喜歡。。。。”
十分鐘前客套的笑着,卻不知道要怎麽說話的男女,現在因為二次元果斷握起友誼的小手,話題簡直多到說不完,你一句還沒說,我下一句就能自然接上。聽不到話題,只是遠遠的望着盛裝的兩人,大約覺得兩人關系真好,聽到內容的話,大概覺得兩人走錯了場地,這裏不是秋葉原。
沉浸在找到同好環境裏的殷志原,沒有發現兩人越靠越近,一臂的距離早己消失,反而因為靠太近,肩膀都貼在裏一起。不用煩惱要聊什麽,才能不尴尬的李夕顏也沒有發現,比起交往了很久才知道她是雙學位的金希徹,比起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選擇雙學位的柳楠晴,她現在就差和殷志原互相報身家財産了。
李夕顏和殷志原完全脫離現實的時候,柳楠晴則是把樸政初帶回了她的休息室,安靜、沒人打擾,除了她也沒人會突然闖進來。兩人的話題則從頭到尾都非常接地氣,并且一點要委婉的态度都沒有,就是金錢交易。
“開誠布公吧,我時間有限,不能消失太長時間,日刊體育在找接盤的人,連續兩年的赤字,相信你不會不知道。”柳楠晴坐在沙發上,指着化妝臺邊的椅子,讓他做,張口就直戳別人肺管。
樸政初笑臉立刻就沒了,柳楠晴不客氣,他還客氣什麽“這個消息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你要和我說的就是這個?這算什麽內部消息,說完了?”腳步一轉就往門邊走,手剛碰到門把,不鹹不淡的女聲開口。
“我知道的不止是你們在找人接盤,我還知道,有人準備接盤了,并且第一步就是裁員。”柳楠晴從立櫃的抽屜裏,拿出一包煙拆開,悠閑的點了根煙,深吸一口緩緩的吐出“我不缺門童,出去幫我把門帶上。”
‘門童’暗地裏罵了一句,轉身露出一個假笑,走到化妝臺邊,拖着椅子放在柳楠晴的對面“親故,做到我爸那個位置,可不是一個裁員能解決的”
社長的職位又不是經理,更不是什麽随便的人,裁員最先裁掉的是底層,不是因為他們對公司貢獻的多少,而是越底層的人越容易被丢棄,因為他們不會、不懂得、也沒有資本反抗。到社長的地步則完全不一樣,接盤還分收購和入股,收購先不說,入股最先要保證的,是公司內部穩定,才能持續盈利,他父親走了,可不止是他走了,而是會帶走一大批人,何談穩定。
“普通的裁員不可能,如果是拆分産業再出手,或者是公司內部結構重組呢?”柳楠晴同樣回了個假笑。
這句話反而讓樸政初放松了“即使我沒有關注過日刊體育,但是想要接手這種體量的公司,拆分産業多此一舉,內部結構重組花費的金錢和時間不值得。有錢的懶得幹,沒錢的幹不起。”
所謂的拆分産業,最簡單的解釋是,把公司內部賺錢的部門(子公司)和不賺錢的部門拆開,再商讨,不賺錢的是否有留存的必要,沒有就賣,有就想辦法整改,換負責人或者整個團隊全換。不過這更多使用于中型甚至是小型企業,大型是不會這麽做的,光是政府方面就不會允許。
不管是整個團隊被賣出,還是整個團隊被替換,都代表着大量的失業人群重新進入人才市場,這對國家穩定是沖擊的效果。它會帶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失業人群的安定,失業再就業會擠占應屆學生的市場,包括在韓國這樣的國家,很少有雙職工家庭,如果父親失業,代表的是無數家庭出現經濟問題。
而失業動亂和游-行一旦多起來,社會安全事件就會突破臨界點,這不止是韓國的問題,應該說是資本主義國家都在尋求解決之道的問題。而韓國由于國土面積小,人口數量卻在激增,支柱産業并不多的情況下,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不管誰接手日刊體育,職工安置都是大問題。
就像柳楠晴所說,日刊體育已經赤字兩年,卻還在勉力支撐,一方面是吃老本,另一方面是政府不敢,也不能讓它倒。日刊體育倒閉,至少能輻射幾千人失業,不止是會社的職工、這些人不是重點。重點是學歷有限,吃苦力賺錢的更底層勞工。
一家發型全國的報紙,不止是靠編輯、作家、記者這樣的人群,更多的是看不到的人,印刷工廠的工人,分揀報紙的人員等等這些沒知識、沒學歷、沒技能的,卻還有家要養的三無人員。想要短期內找到工作沒那麽容易,而這些人是社會的基礎,也是動亂的源頭。
至于內部重組,通俗來說,在不賣掉赤字部門的情況,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再把這個部門養起來,直到轉虧為盈。而社長當然不會被撤職,他們是掌控部門的人,他們也不怕被撤職,站的位置越高,選擇的餘地就越多。一家幾十年的報刊,裏面有多少陰司,盤根錯節的人際關系,哪是一個撤職就能說清楚的。
金錢給人帶來的不止是享樂,而是有更多選擇的餘地,手握權柄的人,比起說我要,更多的,是說我不要的權利。只有社長自願或者被抓到把柄,引咎辭職,從來不會有一個是被開除的。樸政初确實是個不怎麽接觸家裏的人,但是這些從小耳濡目染的知識,是本能。他或許不聰明,但也不那麽好騙。
“普通情況下,當然不可能,但是接手的公司是同行的話,那就只是左手換右手的事情。”柳楠晴也沒真的把他當傻子,樸政初要是個傻子,也不用跟他浪費時間“我有一部電影在籌集資金”夾着煙的手,指了指梳妝臺“你也看到了,我和你不一樣,我家不會讓我把時間花費在玩樂上,所以需要另外金錢的來源,我的消息很值錢,看你出不出的起價格。”
柳楠晴沒時間跟他閑扯,她确實不能消失很長時間,果斷的亮出底牌,問對方,能付出什麽來換消息。從她打聽來的事情,樸政初是二兒子,他和大哥相差十歲,還有一個相差四歲的姐姐,兩人都想要跟着父親走,他對父親的生意沒興趣,更多的時間是跟着爺爺。真的說有錢,那也有限,何況在他兩部電影的投資,都虧了的情況下。
‘同行’這個詞一出口,樸政初的臉色就變了,如果是同行,所有所擔心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正是因為是同行,不管是怎麽做都有可能。能消化的了日刊體育的同行,自然能把所有依附日刊體育的人,都握在手裏。
“中-央日報、朝-鮮日報、東亞日報,這三家的哪一個?”樸政初說完又剔除了一個名字“東亞日報背後有日本資金,他們進不了場,青瓦臺不會坐視他們控制國內輿論,中-央和朝-鮮,哪一家?”
全國三家最頂尖的報業,第一家有政府背景,同國家電視臺一樣,裏面的主要職稱都是內部推薦,通常和其本人支持的黨派有關系。錢不缺,關系也硬,不管做什麽都有綠色通道支持。
第二家比較獨特,發行史可追溯到戰争年代,同時也是世界知名的報業,青瓦臺還不是青瓦臺的時候,朝-鮮日報已經占領了國內輿論的中心,再想插手就不可能了。
東亞是歷史遺留問題,本身份額一度力壓朝-鮮日報,成為當之無愧的領頭羊。不過成也國家敗也國家,新的政府起來了,他們就成為三家內最小的,可是也是無法再更進一步的報業。它的出身和它背後的資本,就算想要大跨步前進,政府也不會允許,更何況是入主日刊體育。
柳楠晴把煙掐滅在青瓷碟裏,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我看着難道是那麽好說話的人?碗和筷子都已經放好了,飯還要喂到你的嘴裏?”把範圍縮小到兩家,已經是一個禮包大放送了,還想要贈品,你給錢了麽。
樸政初抓過桌上的煙,剛要點被柳楠晴瞪了一眼,拿在手裏“先不說你的消息準不準,就算準,兩家不管誰入主,和我父親有什麽關系,父親掌控的一向是盈利部門,難道還會出問題。”
“這個跟我沒關系,不過我教你一句,一朝天子一朝臣,學過中文吧,知道什麽意思麽。”柳楠晴起身抽走他手上的煙,放回煙盒裏,丢進抽屜“伯父在的位置正因為盈利,才誘人。裁員成不成不知道,但是也許是調職呢,比如從盈利的,調到養老的。”
樸政初看着她走到梳妝臺前,拿着香水瓶想要噴,覺得她裝模作樣,煙都抽了還怕什麽味道“既然說到這一步了,你給個肯定答案,我才能報價。你缺錢,我也不富有。更何況,你家既然不給你怕電影,我要是給錢,不是也會被罵。”能來參加生日會,就是有往來,他插手別人家的事情,總不能白白插手。
“誰要你的錢。”柳楠晴斜了他一眼,反正都玩了,幹脆玩把大的,個人投資什麽的,幹脆獨立制片,正好也不用看人臉色“我要的是我的錢,我的玩具,當然是自己刷卡掏錢買,才玩的開心。”到這個時候誰要投資啊。
超出預想的答案,讓樸政初氣笑了“你是打算三、五千萬拍電影?什麽電影,默片?”這女人不會想着用這麽個消息,讓他直接給錢吧,五千萬他都嫌多。真當自己的嘴鑲金了不成,不過就是一句話而已,又不是真的能幫上忙,事情還不是要他們去做。
當導演就認為自己是天才的柳楠晴,商業上基本把自己當上帝,就是這麽有自信,并且嫌棄對方膽子太小“3億,你做不了這個決定,但是我不和你父親談,中間人只能是你,價格只有更高。”
她和樸政初說,是小輩的來往,和樸政初父親見面,就是商業行為,問題是,這個消息不能作為商業行為。牽扯的買賣過大,她未必能保證消息漏不出去,那些可是真正的巨鱷,動動手指,她都會倒黴。
“你瘋了?”樸政初直接起身“就你說的這些,五千萬我都是看在李夕顏xi的面子上,日刊的社長不止我父親,你可以再去看看,這世界有多少傻子。”
李夕顏的名字戳到柳楠晴,龇牙一笑“5億,一分都不能少,我們夕顏要吃點好的了。”走到門邊拉開門“想清楚,知道是誰,你不止可以保住你父親的位置,說不定還能更近一步,難道伯父打算在社長的位置上退下來,那我就有點可惜了。”
“對了,你說日刊不止是一個社長,我都忘了,今天好像有其他人在。我這個人沒什麽耐心,晚餐結束之前聽不到答案,今天的事情我一句都不會認。”張揚的紅裙轉身消失在室內,步伐不急不緩,咔噠咔噠的高跟鞋走的篤定又嚣張。
被留在室內的人臉色鐵青,卻拿那個嚣張的女人一點辦法都沒有。五分鐘後沖出室內,擦過紅裙,向遠處疾馳,手機緊緊的握在手裏,嘴裏嘟囔着少兒不宜的話。
“狗崽子。”柳楠晴眼底的兇光一閃而過,轉而笑的一臉燦爛,揚起手臂沖着亭子上的李夕顏招手。哎呀,今天賺錢了,不能告訴她真可惜,要讓她知道,自己是個天才才行,說不定能親親、抱抱、舉高高~
正在說話的殷志原看到李夕顏沖着他身後招手,轉身望過去,正好看到笑的一臉開心的柳楠晴,半是開玩笑,半是疑惑的問,就差晉升為親妹妹的李夕顏“你和楠晴怎麽成為朋友的,她可對漫畫什麽的完全不感興趣。”伸手沖柳楠晴搖了搖“不對,她對什麽都不感興趣。”
“緣分?”李夕顏三言兩語給殷志原說他們當初的認識的原因,當然失聲痛哭和家族史之類的跳過,不然太奇怪了。不過她心目中,只是外表兇悍,內裏柔軟的柳楠晴,讓殷志原懷疑他們在說的是不是一個人。
“你是不是對朋友有什麽誤解?”她說到人是柳楠晴?假的吧。
“誤解?為什麽這麽問?”李夕顏覺得他的思維跳躍的有點跟不上。
殷志原搖頭“随便說說,對了等下你跟在我旁邊,不會喝酒的話,就把所有的酒具都換了,剩下的事情聽我的就行。”
曾幾何時,殷志原不太喜歡和柳楠晴接觸,因為那位姑娘小時候跟那位長輩相處的太好,卻在離婚之後連面都沒出現,并且一直用各種方法,找自己長輩的麻煩。他見識過一次之後還是小朋友的他,認為熊孩子的頂端大概就是柳楠晴的樣子。
後來他回國,當偶像,碰到公司的各種事情,柳楠晴給了不少支持,才慢慢熟悉起來的。就算這樣,其實當初的印象并沒有完全的消散。起碼沒有失憶到,覺得柳楠晴是個,需要人照顧、保護的女孩子上面。柳楠晴要是真的,用外表強裝堅強的人,那他降落在地球上僞裝人類的外星人!
柳楠晴不知道殷志原在瞎想什麽,走過來招呼兩人換地方,時間差不多了,挽着李夕顏的手臂告訴她“晚上會有藝人過來表演,我給你的位置在舞臺的斜角,不太容易被發現又能看到表演,吃飽了無聊的話,可以看表演,別亂跑,等我來找你。”
“等一下,我才是那個坐在她旁邊的人。這個對我來說可不是福利,萬一看到認識的人多尴尬。”殷志原不滿的看着她,這種場合來表演的九成九是愛豆,即使他現在不是水晶男孩了,也曾經是,好不好。
柳楠晴轉頭看他一眼,剛要說話,李夕顏疑惑的問“吃飯的時候還有明星表演?正餐的時候不怕吵鬧麽?什麽明星,是我認識的?”
“晚上長輩多,就是要鬧一點,他們才會開心。今天是韓-正餐,如果是西式的話就好一點,韓式就要氣氛熱烈的才行。而且。。。”
話沒說完,被殷志原打斷“而且少男少女在舞臺上勁歌熱舞,也能讓。。。”
“歐巴!”柳楠晴臉色微變,瞪他一眼“就是個表演,沒什麽。應該沒你認識的人,都是些新出道的愛豆,過來賺點零花錢。”右手放開李夕顏的手臂,穿過姑娘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