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流言
流言
“你說什麽?!”紅藥蹦起來。
黛霜倒顯得平靜許多,安慰侍女道:“你先別急。若情況不好,我現在人都不在這裏了。清檸,你繼續把話說完。後來呢?”
清檸嘆了口氣,“皇上給氣得當場吐血了……”
“皇上吐血了?”
“太醫說皇上本就身子不好,又急火攻心……不過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位大臣告這一狀,除牽扯到娘娘外,還把玉相也攪了進來。
玉相當庭震怒,要他即刻把所了解的詳情全說出來,然後當場一一給反駁了回去。那大臣漏了破綻,直喊冤枉,還攀咬太後,說是太後娘娘要他告的狀,這下可好……
誰不知道得罪了皇上事小,得罪玉相那事就大了。最後那大臣當場被拉下去斬首,株連九族,就連太後娘娘也碰了一鼻子灰。聽說散朝的時候啊,玉相氣得誰也沒理,自己甩袖走了,都沒人敢跟在他後面。”
紅藥聽得眼睛瞪如跟銅鈴一般,“這個玉相還真是名不虛傳,鐵腕狠辣,一毛不拔!”
黛霜即刻止住她們,“你們兩快住嘴。這些話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要是在外面也這樣胡說,小心你們的小腦袋!清檸,你這些事情是聽誰說的?”
“我是聽小椅子說的,他是黃公公新收的徒弟,什麽事都知道。剛才我去拿東西碰到他,本來不想多講話的,可一知道事關娘娘,我怎麽能不聽呢?娘娘您不知道,這件事啊現在滿宮裏都傳開了,以後可再沒人敢拿這種事污蔑娘娘了呢!”
“這麽說那是好事啊!”紅藥高興道:“這下放心了。”
黛霜卻并沒她們兩這麽高興。
玉相?為什麽是玉相?
當朝炙手可熱的權相,狠-毒絕情,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卻又能力出衆。高興的時候一手遮天,懶怠的時候看兩dang相鬥,他作壁上觀誰也不幫。二十出頭便接任宰相一職的人,自大楚開國以來,他是第一位。
自己連這位玉相的面都沒見過,怎麽可能出宮和他私會?這些大臣閑得慌怎麽不去寫個話本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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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檸這時卻又想起一些細節,“娘娘不知道,那位大臣上奏告狀的時候,把您和玉相私會的情節都描述得跟真的似的,說得我都覺得羞惱……一聽就是在胡編亂造嘛。我懷疑他平日裏看的這些書不少,虧還是個士人,丢臉。”
“好了。”黛霜又制止她說下去,語氣裏也帶了幾分嚴肅,“此事牽扯到我,咱們更要避嫌才是。今兒是我走運,弄不好整個凝霜殿都得陪葬。”
清檸這才道:“好吧。那娘娘,奴婢繼續幹活去了。”
紅藥道:“姑娘,既然事情都過去了,怎麽還是不開心?”
“那位玉相……”黛霜蹙着眉搖頭,“怎麽偏把我和他扯一起去了?那玉相是個鐵面羅剎,該不會記恨上我吧?”
“這不關姑娘的事吧,他該記恨那位大臣才是。”
黛霜思量着道:“清檸剛才還提到了太後。沒有太後撐腰,也沒哪個大臣敢在朝堂上公然和玉相過不去。
太後叫人去告禦狀,把我跟玉相扯在一起……是想打擊皇上,想拿捏我,還是想威脅玉相?
不,分明就沒有此事,我連玉相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子虛烏有的事情,她怎麽威脅玉相?真是一筆亂賬。”
“娘娘,娘娘,”清檸沒一會兒又跑進來了,“不好了。相府有個侍衛拿了您的手帕交給皇上,說是在玉相的書房裏發現的。皇上本來才剛醒,又氣吐血了!”
黛霜:?
沒完了。
她的手帕怎麽可能出現在丞相府呢??
“本宮去看看皇上。”
“貴妃娘娘。”黃公公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陛下口谕,霜貴妃禁足凝霜殿半月,無诏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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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忙掩蓋莫如淵拉黛霜私奔之事,将鍋抛給司馬賢,算是幫黛霜報了她初進宮時一個仇。玉知微算準了,依林江渺的性情,定是要将這司馬賢殺了,如此便可進一步挑撥太後與皇帝的關系。
又據太後那邊的眼線來報,太後找了一人,讓他當朝告發自己與黛霜。太後自然會在他告發後把此事平息,整這麽一出目的有三,一來警告黛霜,二來氣壞皇帝,三來對自己示威,并有意與自己結盟。
玉知微則順水推舟:有關黛霜的流言本就多,索性來個厲害的,将這出頭之人殺一儆百,豈不好哉?
可他千算萬算卻還是發生了件意想不到的事:他私底下讓繡娘照着黛霜的手帕做的仿品,被一個侍衛拿走去交給皇上了。
三年前第一次在夜宴上見到她時,她跳完舞後下來,用過這手帕,他瞥到了帕角的圖樣,回去後在紙上分毫不差的畫了下來,讓繡娘私自拿去做個一樣的出來,聊寄相思。
手帕他一般都随身帶着,也許是沐浴的時候被人拿走的。知道這條手帕的人只有落星、雲隐兩個貼身侍衛,那繡娘當初事後便被他滅了口,照理說不該有第四個人知道此事。拿走手帕去告發的卻是個叫不出名字小侍衛。
這麽看,是被幕後之人有心查到了,吩咐自己府中的某個人去把它找出來。
看來太後已經很了解自己對黛霜的心思。
玉知微冷然一笑,也不慌亂,整了整衣冠,便又進宮。
養居殿。
皇上虛弱地躺在榻上,旁邊坐着太後。玉知微行過了禮,太後命人将手帕子端過來,“你自己看。”
旁邊還跪着那個告發的小侍,一見他來了,吓得大氣也不敢出,一直低着頭看不到正臉。
玉知微裝模作樣地把手帕看過了,道:“一條帕子說明不了什麽,此人也絕非相府的侍衛。”
太後拍了拍龍榻,“他分明就是相府的侍衛,你看他手腕上都有你府上人的标記。你一個主子,不記得奴才的長相也正常。”
“照如此說,誰在自己手腕上畫個一模一樣的花紋,都可以做本相府上的侍衛了。”玉知微一把拽起小侍的手,看了那手腕上的花紋一眼道:“這标記與本相府上人的不同。落星,上前将你腕上的标記比對一下。”
落星上前,撂起袖子。
“太後、皇上,花紋外面的一圈的圓點是十二個,這位小兄弟手腕上的是十三個。作假也好歹做得像些。”
太後看了眼旁邊的紫汐,“你去數數。”
大丫鬟上前,仔細比了比,回道:“娘娘,确如玉相所言。”
小侍反駁,“怎麽會,我們的點都是十三下。”
“是嘛?看來本相還不如你了解相府中人的标記。”
“人不是我的人。”玉知微“啪”地一下放掉那小侍的手臂,又拿起那條手帕,“帕子亦與本相無關。”
落星道:“太後、皇上明鑒,這樣的手帕在東市上要多少有多少,都是一個圖樣,如若不信可請人前往查探。”
“而且據本相所知,尹家所用的一應衣物,都是由姑蘇最好的繡娘完成,針腳之細密遠勝別處。這塊帕子卻做工粗糙,一看就不是姑蘇繡娘的手藝。這一點,想必太後娘娘是懂的。”
李元清逐漸變了臉色。這玉知微的确是個人物。分明是他府上的人從他的書房裏拿出的帕子,黑的竟也可以被他辯駁成白的。本想借此打壓一下他的氣焰,讓他知道有把柄落在自己手裏,也好促成合作,誰能想到……
玉知微直視着她,“話說到這裏,想來不用臣再多費口舌了吧?”
“來人!”李元清怒道:“把這個賤奴拉下去杖-殺!”
“慢着。”玉知微悠悠開口。
李元清道:“相國,似這等随意攀咬人的賤奴,難道不該處死麽?”
“太後娘娘不覺得奇怪麽?他一個小小的侍衛,哪來的膽子攀咬本相?”邊說邊走到那小侍腳邊,“臣又想起上午的事了。一天之內竟接連出現兩個人污蔑臣,或許是臣今日犯沖,以後出門該多看看黃歷才好。”
“咳咳……”林江渺躺在榻上聽完了整個事情經過,心裏終于沒那麽窩火了,“事情弄清楚了就好。玉相,今日委屈你了。”
“似這些小人莫名潑來的污水,臣倒是不放在心上。只是陛下的那位貴妃娘娘畢竟是女子。事關娘娘名節,即使現在弄清了真相,之前流出去的那些風言風語怕是也逮不回吧。”
說着,又看向太後。
“太後娘娘若是有什麽話想與臣說,大可選擇敞亮一點的方式。諸如此類的事情若再有發生,”他笑了笑,“那就與您有關了。”
說罷,大步流星地離開,頭也沒回。
李元清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他最後說的那兩段話,前一段提及尹黛霜,暗示皇上是太後又害了他心愛的女人一次,進一步挑撥帝後關系;後一段話敲打太後,暗示自己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并暗中記了她一比。
玉知微啊玉知微,好個玉知微!
回府路上,他忽一轉念,“去千機樓。”
太後與皇帝的關系越來越差,除了原有的矛盾使然,還有暗中的一只推手,那便是玉知微。太後急切地想将他拉入後dang陣營,但太過急切反而沒有準備萬全,被他尋出了破綻。
這位年僅二十二歲的少年宰相是舉朝矚目的焦點。身處dang争旋渦之中,他不可能永遠不表态。所有人都看着、期待着他會倒向哪一方。
千機樓,乃是江湖第一大派五湖盟之主慕華練功的地方,樓外機關重重,非一等一的機關高手不能進入。
玉知微心情很差地進了千機樓,自己拿起桌上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哪個小子在偷喝我的百年陳釀啊?!”清脆的聲音由遠至近。
一藍衣公子翩然而來,墨發飄逸過精致的山水屏風,腿一蹬,腳放在了玉知微旁邊的木凳上,盯他。
“是你小子。你小子來也不打個招呼啊,知不知道本少爺正在練功?”
“今天沒心情和你吵架。”玉知微一把掰了他的手腕壓在桌上,“盟主的令牌借我用用。”
“喲,原來你是為此而來。”慕華坐下,翹起二郎腿,“小美人兒追到了嗎?就想着打架。”
“少說這些,你借不借?”
“我還偏想知道了。你們進展如何?你若真能把皇帝的女人搞到手又全身而退,兄弟我倒真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