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塌房
第36章 塌房
男孩這一聲“娘”直接讓在場的人都懵了, 紛紛看向劉滿娘，劉滿娘自己也是愣在當場，沒反應過來。
她今年二十五, 怎麽會有一個八九歲的兒子, 她十五六歲的時候正是當紅的時候，老鸨是絕對不會允許樓裏的姑娘生下孩子的。
況且她常年服用避子湯, 很難再有孕。
帶路的大嬸眼神不好, 連忙湊近了才看清劉滿娘的長相, 驚訝道：“哎呀媽呀，真像啊！”
江笙等人聞言道：“什麽像？”
大嬸拍着大腿道：“這可真是有緣啊, 這位妹妹和他倆的阿媽有六七分像呢, 尤其是這眉眼，難怪他們會認錯人。”
劉滿娘這才反應過來為何方才在祠堂門口時，許多村民盯着她看。
陳秀雲道：“可我們是北方來的, 你說的那位阿媽是本地人吧。”
大嬸道：“是, 就是村裏人, 我看着出生的錯不了，這可真是緣分, 難得見到這麽像的人, 他們也是好久沒見過他們阿媽了，這才認錯了人, 你們可勿怪啊。”
兩個孩子也反應過來了這不是離開了他們兩年的娘親，一時間情緒有些低落, 但還是小心翼翼道：“對不起, 我們認錯人了。”
一時間, 在場的人心裏都有些五味雜陳，劉滿娘不禁想起自己也是從小父母離世, 在親戚家寄人籬下艱難讨生活的日子，她眼睛有些酸澀，掏出手絹來彎下腰給小女孩擦了擦搖搖欲墜的眼淚，道：“沒事，姨姨不會生氣的。”
謝春和江成傑見狀趕緊把馬車裏的東西搬下來，有從縣城帶來的一些小零嘴，還有方才村民們給的東西，借住的三家平分了。
“來來來，吃點零嘴不哭了哦。”兩人一人提東西，一人喂小孩。
小女孩張嘴吃了，男孩卻是搖頭拒絕，“阿奶說了，不能随便吃別人的東西，你們借住我們家，村長伯伯已經給了補助了。”
他們大概會借住一個月左右，村長給了借住的幾家人每家五百文，村裏窮，這已經算是很大一筆錢了，正常情況下，一兩銀子足夠一大家子人用幾個月。
他特意選這幾家有空屋又家裏快揭不開鍋的人家，也是存着幫扶之心。
大嬸笑道：“行，人我已經送到了啊，林浩林月，你們快領着他們進去吧。”
“好，謝謝黃嬸，你慢走啊。”名為林浩的小男孩看起來比他的年齡要成熟很多，像個小大人一樣推開門，伸出手來邀請他們：“請進。”
江成傑等人把馬車趕進院子裏，把東西都搬下來。
院子裏已經擺着幾個條凳和一張桌子。
林月指了指三間空屋道：“那就是你們睡的屋子了。”
這時一個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抱着涼席的阿婆顫巍巍走出來，她身上的衣服也打滿補丁，頭上纏着頭巾，站在屋檐下道：“阿月，是不是客人來了？”
“嗯！”阿月脆生生應了一聲，“來了！”
阿婆眼睛不太好了，看什麽都是模模糊糊的，耳朵也有點聽不見了，聞言樂呵呵地走過來道：“阿月，去把這席子給最外面那個屋鋪上。”
“林阿婆好。”江笙等人依照本地的叫法給林阿婆打了招呼，林阿婆笑着點點頭，“聽說你們是北方來的，一路辛苦了吧，快些進屋歇着。”
說罷又沖着屋裏道：“阿浩，快端茶出來。”
“來了來了。”林浩端着一個大木板搖搖晃晃地走出來，上面放着幾個碗，碗裏是剛泡的茶水。
普通人喝茶沒那麽講究，抓點茶葉放在碗裏，開水一泡就能喝了。
謝春見了趕緊去接了過來。
劉滿娘和陳秀雲則把蔬菜雞蛋拿去了竈房放着，但剛一進屋裏，她們就愣住了。
這竈房說是竈房，但卻沒有竈，只有一根從房梁上垂下來的鐵鏈子，吊着一口臉盆大小的鐵鍋，鍋和人的膝蓋差不多高，底下是燃燒了一半已經熄滅的柴火。
這是屋裏唯一的做飯工具，除此之外還有個櫃子，兩口缸，一張案板和幾捆柴火。
櫃子的門已經壞了，裏面除了幾個有點缺口的碗空空如也，案板上放着鹽罐子，以及一堆新鮮的蔬菜，肉和油是半點沒見着的。
水缸裏有半缸水，米缸裏的糧食只有淺淺一層。
真的快到了窮得揭不開鍋的日子了，但屋裏打掃得很幹淨，沒有什麽黑黢黢的。
劉滿娘和陳秀雲對視一眼，各自把手裏的東西放下，正想說話，林浩已經走進了竈房。
“兩位姨姨，你們想吃什麽，我明天去鎮上買。”
他有些羞澀，害怕自己家裏的情況讓人嫌棄了，村長說了，這些都是貴客，要好好招待。
陳秀雲今年十七，被叫姨姨倒也沒什麽感覺，笑道：“你哪兒來的錢買啊？”
林浩連忙道：“村長伯伯給了五百文。”
說話期間，他有些忍不住看向劉滿娘，又趕緊移開視線。
陳秀雲道：“你的錢呢就好好收着，想吃什麽，姨姨給你買。”
今天分路時，除了兩個小孩子，林氏給了每個人一兩銀子，讓他們帶在身上，缺什麽就買什麽。
劉滿娘看着這個雖然瘦小，但長得很是乖巧可愛的男孩，忍不住也溫柔了幾分，誰讓自己還長得像他娘呢，笑道：“晚點呢，我們要去村長家吃飯，我們先把你們祖孫的飯菜做了再走吧。”
陳秀雲聞言也同意，“蒸個蛋羹，再把我們帶來的魚幹拿來蒸一條。”
離開縣城時，他們買了一些魚幹帶走。
林浩一聽急了，“不，我來做飯！”
平時家裏的活基本都是他幹，阿婆和妹妹只能做點簡單的，做飯的事他已經很熟練了，不管怎麽說都不能讓客人做飯。
他說着就取下挂在鈎子上的鍋，準備去舀米，這時林月跑了進來，先是給劉滿娘兩人問好，又道：“哥，阿婆叫你過去一下呢。”
林浩這下可是糾結了，陳秀雲接過他手裏的鍋，道：“你去吧，我們來煮，怎麽，還怕我們煮得不好吃？”
“怎麽會呢！”林浩皺着一張小臉，但到底擔心阿婆說的事，便只能先行離去了。
陳秀雲看了看米缸，道：“這裏面的米只夠吃兩頓了。”
劉滿娘聞言一頓，道：“煮了吧，明日我們想法子向其他人家買點米來。”
她把方才那堆東西整理好，又選了點蔬菜放進盆裏清洗，也是幸好這南方蔬菜瓜果多，不然這祖孫三人也不知道怎麽活。
陳秀雲一邊點火一邊笑道：“說起來我還挺好奇這兩個孩子的娘親長什麽樣呢，是真的和你很像嗎？”
劉滿娘卻是搖了搖頭，“你瞧他們方才那神情，說明他們娘親已經很久沒有回來看過他們了，也不關心他們死活。”
陳秀雲臉上的笑也淡了下來，嘆了口氣，“多乖的兩個孩子，若是在梧州那些繁華地方還好，會有人家願意收養的，再不濟也能去當個學徒混口飯吃。”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劉滿娘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她搖了搖頭，加快手上的動作，她們需要趕快把飯做出來才行。
且說林浩來到院子裏，見林阿婆坐在凳子上，哀聲嘆氣道：“都怪我們這兒雨水多，竟不知何時讓蟲把這房梁都蛀空了，方才他們進屋，正好遇見房頂塌下來，還好沒砸到人。”
林浩一聽房梁塌了，擡頭一看，果然見最邊上那間屋子的房頂塌了一塊下去。
這房子還是他阿爹成親時候修建的，不過十來年就快不能住人了，他們這兒的氣候潮濕，房子和家具都很容易發黴和生蟲。
江笙江成傑和謝春三人尴尬地站在一邊，雖然自己什麽也沒幹，但剛來人家的屋子就塌了，怎麽看都不太吉利啊。
“奶，沒事，床和櫃子都沒砸到。”林浩查看一番回來，道：“明天我就去請堂叔來幫忙修修吧。”
林阿婆聞言突然語氣嚴厲道：“不許去！”
說罷又突然想起有外人在，連忙道：“你堂叔他們太忙了，別去麻煩他們，明日去問問隔壁你栓子叔可有空。”
林浩哦了一聲，心道栓子叔一家也不待見自己家啊。
林阿婆看向江笙三人，語氣帶着歉意道：“真的是不好意思，今晚就讓阿浩住這間屋子吧，你們去住他的屋。”
林浩道：“那我馬上去收拾屋子！”
見他要走，謝春道：“诶，先等等！”
林浩停下腳步看着他，“怎麽了，謝叔？”
謝春道：“我們先修修看，不行的話再找別人吧。”
江成傑也道：“是啊，我們先試試吧。”
林阿婆有些為難，哪有讓客人一來就幫忙修房的道理，但自己家确實找不到幫忙的人，只能點點頭，“麻煩你們了，小夥子。”
“說什麽麻煩呢，我們要在你們這兒住一個月，這修好了不也是為了我們自己嘛。”江成傑說着走進去看了看，發現房頂構造很簡單，三根主梁，搭着十來塊木板，木板上搭着茅草，這樣簡單的房子，能住十幾年也是奇跡。
那茅草上甚至都長蘑菇了。
只要先找一根主梁替換上去，就能把那些木板歸位，再蓋上稻草就行，先勉強湊合一下。
江笙和謝春便去搬木頭去，屋後放着一堆木頭，若是他們猜得沒錯的話，這應該是林阿婆留着給自己做棺材用的。
找了一根還算直，粗細也合适的木頭搬到院子裏去，就見江成傑踩着窗戶爬了上去。
他準備到屋頂上清理一下，然後下面的人擡木頭上去，他在上面接着。
林阿婆和林浩在下面緊張地看着。
謝春道：“你小心點啊！”
江成傑蹲在屋頂邊上，笑道：“沒事兒……”
下一秒，牆體突然發出嘎吱的碎裂聲，而後整個牆晃動，這間屋子要倒塌了。
江成傑吓得要死，趕緊往旁邊屋子的屋頂上一撲想躲避危險，誰曾想旁邊屋子的屋頂主梁也被蟲蛀空了，根本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屋頂一下塌陷了下去，他發出一聲慘叫，就從頂上摔了下去。
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的事，江笙和謝春一個沖過去扶住傾斜而來的牆壁，一個攬住林阿婆和林浩迅速後退。
謝春見江笙把人帶走了，便松開了手跳到一邊，讓牆壁倒了下來，幾聲巨響後，原本只屋頂塌了一個洞的情況變成了大半邊屋子都沒了，旁邊屋子還塌了個洞，而江成傑也不知道情況如何。
他們這一出手，竟是一下雪上加霜。
江笙表情不變，就是有點怔忪，她還沒見過如此不堪一擊的建築物。
謝春則是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這才想起來一事，大叫道：“成傑哥！我來救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