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
第一次見到盛意，是在我的十八歲生日那天。
我從來沒有見到過像盛意那樣的人，卑怯卻又勇敢。
那天我的生日，我的朋友們都來給我慶祝，我訂了一個包間，邀請他們一起去吃飯，晚上的時候我們一起去吃飯。
走過巷子的時候，一陣叫罵聲傳來，罵得不堪入耳，還有幾聲悶哼。
一個男生正蜷縮在地上，被一個強壯的男人拳打腳踢。
我的行動比腦子先反應過來，我推開那個男人，擋在被打的男生面前：“你做什麽？再打人我就報警了。”
我的朋友們也紛紛附和：“對啊，我們可真要報警了。”
我也作勢掏出手機，他冷笑一聲：“報警吧，就算是報警我也有理，這小子偷了我的東西和錢，我還正愁沒人處理呢。”
“你打了人，看樣子，他傷得很嚴重，要我說，你坐牢的幾率比較大。”說話的人推了一下眼鏡。
他是我的朋友江荊，每次我遇到事情，他都能輕而易舉地幫我解決了。
那個男人聽到這話，明顯氣勢沒有之前足了，但是他還是說：“你們這些小屁孩，別忽悠我。”
我嘆了一口氣，從包裏掏出一沓現金，遞給他：“行了，我替他賠，夠了嗎？”
他的眼睛在看到錢的時候，亮了一下，他接過去，一邊點頭一邊說：“夠了夠了。”
說完他就飛快地離開了。
江荊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問我：“那這個人怎麽辦？”
我走上前，蹲在那個人面前，他還睜着眼看着我們，但是好像不能動了，他也不說話。
我對江荊搖搖頭：“先送他去醫院吧。”
“那你的生日怎麽辦？”江荊又問我。
我站起來看了看他們，對他們歉意地說：“對不起啊，謝謝你們給我過生日，你們就先回家吧。”
他們散了，江荊幫我把那人送去了醫院。
江荊打算和我一起等他醒過來。
但是中途他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回來的時候就對我說：“喬喬，我家裏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我對他點點頭：“嗯，你先回去吧。”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說：“你也回家吧，醫藥費都付完了，好事做的差不多就行了。”
我點點頭：“知道啦，你快回去吧。”
我收拾好東西，也準備走了。
“舒小姐。”有一個小護士叫住我，我轉過頭疑惑地看着她。
“病人醒了。”她對我說。
我對她搖搖頭：“我不認識他。”
“可是這病歷上，也沒有寫到其他人呀。”她疑惑地撓撓頭。
我無奈，就只好跟着她去了病房。
他正坐在病床上，警惕地看着四周。
一雙極清澈的眼睛。
這讓我起了玩心。
我勾勾唇，走到他面前：“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該跟我說聲謝謝？”
他看着我，然後點頭對我說了聲謝謝，聲音小小的，怎麽這麽像我欺負了他？
我尴尬地點點頭：“好了，你輸完液應該就可以回家了，醫藥費我也幫你付過了，我先走了。”
我走到家門口，發現家裏的燈居然是亮的。
這讓我不禁加快了回家的步伐，推開門，我看見我的媽媽正坐在沙發上，茶幾上還有一個蛋糕，他們還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很開心，但是我的爸爸從樓上走了下來，好像剛打完電話，他看見我，眼裏多了幾分嚴厲。
“舒喬，你還知道回來？你知不知道我們等了你多久？”他拿起外套，換了鞋，我知道他又要走了。
媽媽也站起來，拿起外套，換了鞋，他們要走了。
關門前，媽媽對我說：“喬喬，我們還有事，生日快樂，蛋糕在茶幾上，有什麽事情讓麻嬸幫你。”
門嘭地一聲關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們工作永遠做不完，我已經習慣了。
麻嬸把蛋糕給我端過來，詢問似地說道：“喬喬，吃蛋糕吧。”
我用手擋住她：“我累了，先去睡了，麻嬸，你吃吧。”
等我收拾好一切，從落地窗前看到家門前好像多了一個人，好像是今天被打的那個人。
他站在我家門口做什麽？
我準備下去看看，但是又想萬一他家就住在旁邊呢。
可是過了好久，他都沒有離開。
我叫麻嬸去看看他怎麽回事。
麻嬸說：“喬喬，他不說話，趕也趕不走。”
我嘆了口氣，他是不是，賴上我了？
我搖搖頭，趕忙跟麻嬸說：“你讓他走吧，我要睡覺了。”
說完我就一頭倒在床上，閉上了眼。第二天，我起了床，好奇心驅使着我往下看了一眼，他還沒走。
還好我已經高考完了不用去學校了，那就耗着吧，這人怎麽還恩将仇報呢，我救了他，他陰魂不散地跟着我，是想幹什麽？
可是太陽越來越大，他站在門外，一動不動，我就叫麻嬸去把他叫進來，但是他還是不動。
我只好蹑手蹑腳地走到門口，他擡眼看到了我，我尴尬地對他笑了笑：“你是來找我的嗎？”
他點點頭。
我看到他渾身髒兮兮的，衣服破破爛爛的，倒是這張臉，還是挺好看的。
“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我又問他。
他掏出一些皺巴巴的錢，對我說道：“謝謝你。”
我輕笑一聲，它們顯然不夠我幫他付的醫藥費和幫他打發那個人的錢。
但是為了盡快把他打發走我還是接過了它們，然後對他揮揮手：“好了好了，你走吧。”
他還是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倒在了地上。
我上前查看，發現他暈倒了。
麻嬸和我一起把他送去了醫院。
醫生說他低血糖，身上的傷也還沒有好，又缺水，就像是被人虐待過。
說完這話，醫生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
我連忙搖搖頭，解釋道：“不是我啊，你這麽看着我幹什麽？真不是我幹的。”
我明明都不認識他，他怎麽這麽弱啊。
他又醒了，這次我沒有離開，一直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
他一雙眼睛就這麽直勾勾地看着我，我被他盯得心裏發怵，不自在得解釋道：“你看我幹什麽，又不是我讓你站在我家門口的。”
我站起身，雙手環抱着問他：“你叫什麽名字？你出來，你家裏人知道嗎？”
他別過頭，沒說話。
我尋思着我也沒有說多重的話啊，正在我懷疑自我的時候，聽見他說：“我叫盛意。”
我終于可以接話了：“你的名字挺好聽的，你爸爸媽媽一定很喜歡你吧。”
他好像想到了什麽，點了點頭。
我拿出手機：“那你把他們的聯系方式告訴我，我幫你回家。”
他說：“我沒有家。”
“那你……”我一時語塞。
這時醫生來找我，他告訴我盛意傷得挺重的，需要好好休養休養。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同情心作祟還是被他的外貌蠱惑了。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你跟我回家吧。”
說完，我自己也震驚了。
但是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跟着我回家了，我們一起在家裏，他很安靜，幾乎不說話。
我也經常叫麻嬸去照顧他，他的身體越來越好了，我看到他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了，可是麻嬸說，盛意不怎麽笑。
我否認地跟麻嬸說：“我覺得他挺喜歡笑得啊。”
麻嬸把我從小帶到大，跟我也有了些親情，她開玩笑似的說道：“我看哪，他倒是挺喜歡你的。”
我搖搖頭，不打算再跟她開玩笑了。
我固執地讓盛意留在我們家，但是我忘記了我的父母也會回家。
那次，我正帶着盛意去逛完商場，回家的時候看見大門敞開着，我父母正嚴肅地坐在沙發上。
他們看了看空手的我，再看了看在我身後提着大包小包的盛意。
“舒喬，過來！”我爸爸厲聲說道。
“爸，那個……”我斟酌着開口。
他毫不客氣地打斷我：“閉嘴，我叫你過來！”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只是和他無聲地對峙着。
直到我媽媽勸告似的開口：“喬喬，快過來吧。”
我挪了幾步，擋在了盛意前面。
他把東西都放在了地上，然後輕輕地推了我一下，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讓我過去。
我猶豫了一下，對他點了點頭然後走了過去。
我知道少不了一頓數落。
我爸爸指着他對我說：“你知道他什麽來頭嗎？你怎麽什麽不三不四的人都往家裏帶？”
我低着頭沒有回答他。
“看來是我們平時太縱容你了。”他見我不回答，也像是拳頭打在了棉花上。
所以他轉了個身，對盛意說道：“你也是，怎麽這麽大個人了不知道回家？賴在我們家算怎麽回事？”
盛意也低着頭，沒有說話。
我爸爸碎碎念念許多話，最後他對盛意說：“好了，你要是沒地方去就去警察局，警察能夠替你找到家的。”
“走吧，我剛好順路，我送你去。”他看了眼手表，對盛意說道，他要立刻把盛意送去警察局。
“爸爸，他……”我不知怎的居然有了一股想要阻攔他的沖動。
爸爸看了我一眼。
我又改了還沒有說出口的話，最後我看着盛意說道：“我，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不知道怎麽回事，看到盛意的眼神，我心裏居然還有一點愧疚。
爸爸和媽媽思考片刻，說道：“這樣也好，正好我們一家人沒有好好的聚一聚，等把他送進去了，我們一家人去吃頓飯。”
我猶豫着說：“能不能讓他和我們吃完飯再去？”
他思考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我松了口氣。
吃飯的時候，盛意也一直看着自己的碗，從來不主動夾菜。
我看不下去，就一個勁兒的給他夾菜。
我媽媽小聲地提醒我：“喬喬，讓他自己夾。”
我敷衍地點點頭。
“舒建海，你把錢還給我！”要吃完飯的時候，我聽到有人叫我爸爸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