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沒有長進的好像是我
沒有長進的好像是我
3.
要我說，沒有我們外賣員的辛勤工作，忙得要死的加班狗們該怎麽辦呢？要死要活地搞策劃、趕稿，還有開不完的會，要是沒有外賣，又懶得出去吃，也懶得自己煮，那這痛苦的人生還是爆炸吧。
幸好我不用加班——我只需要跑斷腿。
本着不差錢純體驗的想法，我通常最遲六點下班，今天最後一單是給世貿大樓的加班狗們送晚餐，葷素搭配的套餐一定能讓他們動力滿滿，因為我光聞着就餓了。
我到達目的地後，輕門熟路地進入電梯，心想着待會兒就去這家餐館解決晚飯。
電梯打開後，我拎着餐箱走出電梯，有位可愛的女士嚎叫地撲向我——手中的餐箱，她一邊說謝謝一邊迫不及待地看我拿出盒飯。
我對她說：“吳女士，是吧，請确認盒飯數量。”
“好的好的，謝謝哈！”她說完，招呼同事來拿飯。
這時，我看見一位意想不到的人，不對，我是知道他在這辦公的。
他是林依言，好久不見啊。
上次見是兩年前，我當時好像在做滴滴，沒錯，就是出租車司機。
緣分，真是妙不可言啊。
他看見我好像很意外，看清我身上的黃色制服後，他的沉默更是震耳欲聾。
我朝他擺擺手，說道：“好久不見啊，林總。”
吳女士及其同事迅速切換成吃瓜模式，好像手上的飯都沒有他們老板居然認識一個随機來的外賣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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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趙欽。”林依言輕聲回複，然後讓其他人去吃飯，別圍觀。
我想和他敘敘舊，但是看他很忙的樣子，還是算了吧。
我退後一步，笑道：“林總，那我不打擾啦，下次有機會再見。”
還會有機會嗎？這種話都是場面話吧，他可能也是聽聽就算了，畢竟上次也說了這話，結果下次就是今天。
他好像比以前沉默太多了，是太累了嗎？眉頭也輕皺着，看來加班真的累。
林依言應該是看見我額頭上存留的汗水，他微嘆道：“嗯，下次見，你別太累了。”
“你也是，走啦。”說完我頭也不回地進入剛巧開門的電梯，最後朝他笑笑，電梯門懂事地關上了。
唉，他嘆什麽氣啊，我還沒嘆氣呢，他怎麽這麽忙啊，兩年前他打車剛巧遇上我接單，不管怎樣也聊了十來分鐘啊，雖然他最後趕着下車去見客戶，總共也沒能聊那麽幾句，但好過這次吧。
嗯？他為什麽不疑惑我又是司機又是外賣員的？是破産了嗎？
怎麽可能啊，別想多了，真實原因當然是因為我們沒有互删啊，VX一直能看見對方的朋友圈，永遠存在于點贊列表裏。
這該死的點贊塑料情，讓我熟知他的日常生活，也讓他熟知我的打工生涯。
是這麽滴，每結束一個職業，我就會在朋友圈發兩百字打工感言，簡單闡述一下我的心得體會和感想，他每一條都點贊呢！
算了，懶得回憶，吃飯去咯！
4.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偶遇到林依言的原因，昨晚做夢又夢到他了，正是兩年前偶遇那次聊了十來分鐘的回憶。
那天半夜我睡不着，大晚上的想着接個單兜兜風。
晚上還是很清淨的，街道上也沒有什麽人，也是，畢竟半夜2點了還有滿街人也是很驚悚的，我看着上車點，一路上壓着車速限制飚到林依言面前。
當時沒看清是他，上車點就他一個人類站在路邊，當然停他面前啦，他擡頭那瞬間我都驚了好吧，這哪來的絕世大帥哥啊，大半夜的，冷着臉等車，這氣質，這相貌，像極了勾死我不償命的妖精。
嗚嗚，我開玩笑的，當時就認出他了，硬着頭皮看他開門上車，我還要堅守我的打工素養，開口道：“尾號0216嗎”
理所當然的，他聽到我的聲音後，立馬擡頭直直盯着我。
他好似不敢置信，又萬分确定：“趙欽。”
“嗯嗯，是我，言哥。”我假裝冷靜地回道，然後發動車子，朝世貿大樓開去，全程十分鐘，不長不短，足夠我們短暫驚訝後的片刻交流。
其實我們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是一分鐘還是三十秒？我不知道，我當時挺慌的。
林依言最先開口，他低啞的嗓音清晰地傳進我耳中：“怎麽這麽晚出來工作累嗎？”
我輕攥着方向盤：“不累，今晚睡不着覺，平時六點就不跑了。”
要不是今晚突發奇想，怎麽會就這樣命運般遇見你呢？
在我回答完後，空氣陷入沉默，仿佛世界只剩下偶爾飛馳的車聲、窗外呼呼的風聲和我們刻意控制放緩的呼吸聲。
一盞接着一盞的路燈快速後退着，我好像被閃到似的，快速眨眨眼，希望這莫名其妙的生理眼淚趕緊退回去，不然就丢臉了。
“趙欽，你......”他停頓。
“言哥。”我追問道：“你想說什麽？”
林依言搖頭，随後怕我沒看見，又說：“本來想問你過得怎麽樣，但是突然想起來你經常發朋友圈。”
其實我從後視鏡看見他搖頭了，神情一如往日般溫和，唉，要不是需要看路，我真想盯後視鏡然後一口氣看個夠，出息。
咳，跑題了。嗯，是的，我發的朋友圈特別多，大大小小的事我都愛發，只不過是有些內容僅你可見而已。
太久不見林依言，這次遇到又太突然，心情本就複雜，我根本沒辦法靜心思考，于是他問什麽我就回答什麽？實話實說，毫無保留。
他問：“做dd司機開心嗎？”
我：“還行，兜風挺惬意的，就是非得按規定路線走，不走還罰錢。”我不自覺吐槽起來，“有些小路只能一部車過，就這打車軟件還逼我走！最後堵車害得我被乘客無理取鬧地罵。”
林依言輕笑:“有罵回去嗎？”
“當然！我可不白受氣，又不是我的問題，要罵去罵地圖線路規劃嘛！”
他：“打算做多久？準備換工作了嗎？”
我：“才幹沒兩星期，打算做滿一個月再考慮下一個工作。”
寬直的道路明亮又靜谧，紅綠燈剛好在我到路口時跳成綠燈，我打着方向盤向左轉，只見那彎刀般的殘月挂在天幕上，透出些許凄苦。
沒等我回答完下一個就業想法，林依言便又輕聲道：“你現在還愛吃法國菜嗎？”
我沒過大腦直接說道：“現在愛吃粵菜。”
随後車裏再次沉默，可能是因為我回答得過于利落，導致林依言不知道怎麽接。
我們在一起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他這麽問其實是想請我吃法國菜的，吃粵菜也很好，只不過是當時他的腦子也不在線，以為我是拒絕聊這個話題，才回歸沉默。
我知道他為什麽會以為我在拒絕他，因為高三時的我很愛和他一起去法國餐廳吃飯，感覺很浪漫嘛。
林依言也一直很想請我吃一頓法國菜，那時他說等高考完去兼職半個月就可以請我吃了，我也一直捧場着說很期待。
結果，我一句愛吃粵菜給他CPU幹懵了。
怪我這比腦快的嘴，可是沒辦法，不懂是什麽時候開始，林依言只要問我問題，我一定是按照內心想法說的，從來不去隐瞞一些小事，所以才導致某些讓人後悔的結果。
目的地世貿大樓快到了，我悄悄降速，祈禱路程長一些。
可是路總是很快走完，人的情緒也終究會随風消散，我只當今晚的巧遇是夢一場。最後他下車，我神情輕松地朝他揮揮手，說：“言哥，下次見。”
“嗯，下次見。”話一說完，林依言就頭也不回地走向大樓。
5.
夢到什麽不好，偏夢到這個，我每次回想都特想去撞牆，為什麽當時要說愛吃粵菜啊！
算了，還是默默當朋友圈點贊俠客比較好。
沒有人會忘記男神般優秀的初戀的，即使我自己也很優秀。
胡思亂想着，我随手打開朋友圈，刷新一下後，林依言的新動态浮在最前面，我立馬坐直，雙手抓着手機愣愣地看完內容。
林依言：[昨天傍晚的晚霞和十年前一樣絢爛，昨晚的月亮也和兩年前一樣夢幻。]
附圖是兩張拼圖，一張是色彩不同但都瑰麗的晚霞，一張是兩個不盡相同的殘月。
我不得不懷疑這條朋友圈內容是寫給我看的，畢竟昨晚、十年、兩年、晚霞和月亮這五個詞都符合我和他的某些過往。
而且他居然還留着十年前的晚霞照片诶！
林依言你怎麽回事啊！搞這出，這不純賺我眼淚嗎？
仗着我不會罵你，不會讨厭你，不會删你是吧。
發條意味不明的朋友圈是想做什麽？忙得要死還有心思重拾回憶吶？林依言你累不累啊。
膽小鬼，臭不要臉，年紀越大越會騙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騙我找你，這麽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
草，沒有長進的好像是我。
我紅着眼在心底罵完一圈，從床上撲騰起來，氣呼呼地點了個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