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山雨欲來風滿樓
李嬸匍匐在地上,連磕頭的勁兒都沒了,只将額頭觸在地上,連連哀求:“侯爺恕罪,侯爺饒命……”如此循環着。
這時顧簡下了石階走到沈光身邊,捋着沈光的後背安慰:“阿父當心傷了身子,且先壓壓氣,慢慢審問她們。”
這時吳姨娘才知道眼前這個對自己一向和善的小女郎今日是要致自己于死地了。
她不想死,現在過着這般錦衣玉食的日子,她怎麽舍得去死呢,她要抓住最後的機會——狡辯,不承認。
她捂着臉看看身邊的李嬸,二話不說便向李嬸撲了過去,“你這個毒婦,糾纏我未果,便要污蔑我?”
這時沈光壓着火,喘着粗氣問她:“你倒是說說她怎麽污蔑你了?”
吳姨娘以為沈光給了自己一絲機會,于是忙從地上爬起來爬到沈光腳下,抱着沈光的腿哭道:“是她在夫人藥裏放了慢性毒藥置死夫人的,與妾無關啊!她男人欠了賭債,她女兒生了重病,她便偷了府裏的財物,被夫人發現要攆她出府,她便懷恨在心報複夫人的。”
她以為自己能說服沈光,沒想到話剛落,一記絕情無影腳便踏在了她的胸前,又将她踢翻在地。
沈光暴怒,指着她道:“你怎麽知道她要污蔑你毒殺了夫人?嗯?你還知道她家男人欠了賭債?她女兒得了重病?”
“是夫人與妾說過的!”吳姨娘爬起來又哭道。
“既這樣,為什麽夫人一直沒将她趕出府?”
吳姨娘害怕地大腦缺氧,剛怎麽圓的謊自己還得反應片刻。
“嗯?”沈光又大怒喝一聲。
“妾……妾也不知啊!嗚嗚……”
院子裏動靜不小,這時庖廚的廚娘,婢女們都遠遠的躲在角落裏探聽,紛紛低聲議論:“這李嬸那年突然離開就很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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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可不是麽……”
王氏也拉着麗娘在人群中緊張地張望,王氏怕麗娘跑出去惹事,直拽着麗娘的胳膊。
袁伯也不知道從哪裏跑來,看眼下的情形也是不敢言語。
這時頭觸地的李嬸抖着聲音道:“王爺恕罪……夫人與奴沒有任何恩怨,皆是吳姨娘想做繼室夫人,才用奴家的不幸遭遇誘導奴對夫人下了毒手……”
李嬸用已經吓到有氣無力的聲音,慢慢向沈光一一道出了怎麽與吳姨娘勾結,毒害沈清芷母親的具體情節。
沈光此刻想起毎每吳姨娘向自己要求擡她為繼室夫人,更氣的血管都快崩了。李嬸和吳姨娘一個都不會放過,只見他又沖着羸瘦的李嬸也是一腳。
李嬸當即躺在地上動不了了,可能是已經骨折了。
突然沈光又想到了什麽,狠厲的眼光猛地又投向吳姨娘,若有所思盯着看了片刻,過去掐住吳姨娘的脖子問:“阿芷落水是不是也是你這個毒婦所為?”
吳姨娘當即花容失色,在場的人也都目瞪口呆。
原來沈光對于自己女兒沈清芷落水一事早有過懷疑,他身經數戰,水上作戰也有過,對于人落水後是什麽樣的狀态也是見過的,浮力之下的撞擊力不會有太有力,落水後一撞到頭而失憶似說不過去。
可當時又沒有發現任何有說服力的證據,後來以為是自己太過于緊張女兒,所以才胡思亂想,直到後來女兒沒什麽生命之憂便打消了心中的顧慮。
可此刻來看,倒真不是自己想多了。
吳姨娘被沈光掐的眼睛充血,拼寫一口氣無力地搖頭,發出嘶啞的聲音:“沒有……妾……沒有……”
這時躲在園子出口處綠植後邊的沈清蘭整個身子打着顫,只悄悄地聽着。
沈光又将吳姨娘扔在地上,喘着粗氣道:“死不承認,嗯?”
吳姨娘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大口換氣。
顧簡看着地上被踢的東倒西歪的兩個人,勸沈光,“阿父,把他們交給官中法辦吧。”
這時沈光已經氣極,一擡胳膊将顧簡甩在了一邊,被劉飓接臂彎裏。
劉飓對于這兩個殺人犯他豪不同情,對于沈光的一切暴怒行為,他也不以為意,只顧及着顧簡別被吓到,別被連累。
甩出顧簡,沈光高聲一喝:“來人!”
他恨不得就此拔出佩劍砍了兩人,可這是在自己家院子裏,還有兩個柔弱的女兒,不能讓她們見血。
這時小六和兩三個奴仆從前院的門墩子後跑了出來。
沈光又道:“拿繩子把這兩個毒婦綁了。”
吳姨娘這時眼看沒了活路,又哭又嚷又求着:“侯爺呀侯爺!好歹妾給你生了個清蘭吶,你看在她的面子上給妾一個活路吧!”
而本來瘦弱的李嬸被踢了那一腳,現在疼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登時幾個仆從已經去雜物間找了兩條又長又粗的麻繩跑了過來,三幾下便将二人捆了起來。
吳姨娘一直哭嚷,沈光又大呵一聲:“把他們的嘴給我堵上!”
不一會兒一個仆從拿了兩塊抹布塞到了二人嘴裏,頓時只剩下吳姨娘從鼻腔裏發出的“唔唔”聲。
已經在園子一角聽了好一會兒的沈清蘭,看到吳姨娘被捆了起來才跑了出來,神色忐忑地跪在沈光面前,低聲求道:“阿父……看在蘭兒的份上饒阿娘一條命吧!”
沈光赤着眼看看沈清蘭,只冷冷一句:“滾回去!”
“阿父……”
“滾!”沈光狠狠一聲,沈清蘭已經不敢再說話。
顧簡以為沈光要将二人去送官,沒想到他沖幾個奴仆道:“看着她們,不準任何人靠近!”随後他轉身往後院去了。
這時沈清蘭從地上拾起身來,惡狠狠地盯着顧簡,“沈清芷!你好狠,你我今後不再是姊妹!”
說完她又看了看地上正眼巴巴望着她的吳姨娘,“阿娘,我們自求多福吧,我是救不了你了,沒準哪日我也被人斬草除根了!”
說完她猛地一轉身往園子裏去了,身後的梧桐看看顧簡,又看看身後的劉飓,向二人颔首後也跟着沈清蘭回了園子裏。
吳姨娘依然“唔唔”地喊着,顧簡回頭看看劉飓,他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我去看看阿父。”
“我随你去。”
“嗯。”
兩人來到後院,沈光的屋門緊閉,窗子也都關着。走近了才聽到裏邊克制着的嗚咽聲,沈光在哭。
随後又聽到他邊哭邊念:“素禾,是我害了你……我該死,我想向你去請罪……可是還有我們的女兒,我又不能丢下她……素禾!素禾是我害了你……”
沈光言語中充滿了自責與悔恨。
顧簡走到門口停了下來,此刻她不能去打擾他,随後又往遠走了走,站在一片陰涼處等着。
“阿父對母親心中有愧,聽着還挺難過!”顧簡垂着眸嘆息。
“聽說當年侯爺收了吳姨娘是夫人的意思,而侯爺當時是極不願意的。”
顧簡看向劉飓低聲問:“你連這個都知道?”
“……”知道,侯府的人他都調查過了。
這時春杏從思賢堂前邊跑了過來,一臉慌張:“女郎君,世子來了!”
顧簡也一驚,看向劉飓,他卻泰然自若,“走吧!”
“你呢?”
“我還能躲着不出去?走。”
顧吸了口氣向前走,劉飓拉開距離跟在身後。
世子這時怔怔地看着地上被五花大綁的兩個人,聽到顧簡的腳步聲擡眸間便更是讓自己心頭一震。
世子進侯府的大門時看到門口的姜彥便已經開始心慌意亂,此時卻像被人抽走了元神,連說話都快無力了。
他艱難地開口問:“九王叔獨自出來是來尋阿芷的?”
世子的話讓顧簡十指一縮,春桃和春杏也眨着眼睫滿心的緊張,身後的劉飓卻淡淡地開口道:“我受侯爺之托幫阿芷處理些事。”
反正沈光知道一切,世子就算去問沈光,也問不出所以然。
“……岳丈托九王叔辦事?他為何不找我?”世子半信半疑,看着二人。
劉飓又淡淡地道:“這得問你自己!”
這句話直接将世子怼地啞口無言,他深知自己的德行,自己辦的那些事沒一件能拿的出手的。
他疑惑:難道上次在別業的那件事阿芷已經告訴岳丈大人。
想到這裏自己确實沒了底氣,也不好再揪着不放。
沉思了片刻看了看好整以暇的劉飓和顧簡,又看向地上的兩人,問:“這是為何?發生了什麽事?”
于是顧簡看了春桃一眼,春桃會意向世子解釋了一遍。
世子震驚,“怎麽……怎麽這樣?”
他一臉擔心地看看顧簡,才發現她眼睛像是哭過,自認為定是為了其母被人毒害的事傷心難過,于是忙走上前,伸手想要摸她的臉。
劉飓眼看着那只手就要上來,眉心直豎,脫口而出:“子吉!”
與他的聲音同時,顧簡向後一躲。
世子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看劉飓又看看顧簡,後将手緩緩地放下。
“九王叔喚我何事?”世子的語氣有些冷淡。
“……”何事?是啊他情急之下喚了他一聲,該是何事呢?
氣氛很是微妙,幾人好像都已感覺到了對方的感覺。
就連春桃和春杏也都緊張地雙手攥拳,站在稍遠些的小六也瞪着兩眼屏氣凝神。
這時顧簡忙問世子:“多日不見世子殿下,你可與安平王說了我們的事了嗎?”
“……”世子被顧簡問的一愣,他沉思了半晌嗫嚅道:“阿芷……我……不退婚!不退!”
他說着扭轉了身子向前院走了,走到前院,他并未出侯府,而是坐在了思賢堂與前院門口的石階上,一言不發。
此刻院子裏都鴉鵲無聲,連吳姨娘也不再喊叫,被太陽曬的已經幹涸,只疲乏無力地垂着眼皮。
袁伯向顧簡和劉飓道:“女郎君和九王爺進屋歇着吧,待一會兒侯爺出來再做定奪。”
劉飓看看顧簡低聲道:“去歇會兒。”
于是春杏扶起顧簡的胳膊進了思賢堂。
袁伯又吩咐其他婢女給在外面的劉飓和世子各端着涼茶送過去。
衆人就這樣靜靜地等着沈光。
直到夜幕降臨時,沈光赤紅着眼從屋內出來,走到劉飓面前停下腳步說了一句:“侯府的醜事,讓九王爺見笑了。”
“……侯爺打算如何處置?”
随後只見沈光雙目一凜,轉身向小六等幾個奴仆喝一聲:“将這兩個毒婦給我塞到車上!”
衆奴仆嚴聽號令,登時兩個人擡一個,将吳姨娘和李嬸擡着去了馬廄。
吳姨娘又“唔唔”地開始亂喊,眼裏布着血絲。
顧簡聞聲跑了出來,拉着正往前走的沈光問:“阿父,現在天已經黑了要拉她們去哪裏?官署也都散值了!”
沈光恨恨一句:“把他們送到官署難解我心頭之恨!”
他看了看走過來的世子,又看看站在顧簡身邊的劉飓,沉默了一瞬看着顧簡道:“幫我照看阿芷,等我回來再走。”
這句話不知道是對誰說的,說完他便轉身走了。這時小六已經将拉着吳姨娘和李嬸的馬車停在了門口,沈光從小六手裏奪過馬鞭喝道:“開門!”
随即兩個奴仆一人拉開一扇門,只聽沈光“啪”地一聲揮動馬鞭,馬兒沖出了大門揚長而去。
眼看着沈光自己拉着兩人不知去往何處,世子和劉飓總該有一個人跟着出去,可此二人這一刻卻都未動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