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公關先生

公關先生

池舟和盛泊淮之間有一條看不見、摸不着，但卻泾渭分明的界線。

跨過這條界線就會翻出一些陳年舊怨，本來也是些雞零狗碎的小事，但小事集腋成裘，就逐漸彙集成一條無人管理的臭水溝，又醜又綿長；

而只要稍微冷靜克制，不觸碰這條界線，兩人就是單純的債務關系，可以正常交談來往、吃飯下班。但是在這條線內，有一個不可逾矩的原則，那就是不搞暧昧、不談情愛。

晚宴那天借醉索吻未遂屬于逾矩行為，送鋼琴過生日也是。

其實兩人這兩年一直冷靜克制，安分地在界限之內和平相處。

也許是等待太久，耐心逐漸消逝，盛泊淮不想再跟池舟玩這種幼稚的游戲了，在他的世界裏，想要就是想要，喜歡就要得到，習慣了對別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就沒這雅興跟你玩什麽“陪伴就是最長情的告白”。

池舟知道盛泊淮這次是真生氣了。

仔細一想，确實是自己太作太矯情了，好好一個生日，別人專門跑去外地給你買一架價格幾百萬的鋼琴，你不領情就算了，還硬生生晾人家幾個小時，次日淩晨到家，看到禮物還沒個好話，說什麽屎殼鑲金邊，讓人家搬走。

我要是盛泊淮我都得給自己幾拳。

得了得了。池舟越想越頭疼，幹脆将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一股腦兒全抛到九霄雲外去。

正準備專心投入工作之中，哎，“九霄雲外”又回了他一個更令人頭疼的事兒。

臺裏傳開了，不僅是臺裏，是整個互聯網上都傳開了。

《偶像工廠》在訓學員吳宇倫，邊談戀愛邊選秀。

網友嘲諷：這是要和女朋友手拉手一起出道嗎？

不知道是誰爆出來的，總之證據确鑿，連人家女朋友的微博小號都扒出來了。

臺裏上上下下亂成一鍋粥，吳宇倫也被顧明帆拉去辦公室教訓。

南明電視臺主打新聞即時傳播，根本不擅長搞明星偶像的緊急公關，而這個吳宇倫本人又是個沒有簽約公司的獨立戶兒，眼下只能靠跟微博方協商，降一降熱搜了。

但降熱搜屬于掩耳盜鈴，治标不治本，容易引起粉絲路人的進一步聲讨和謾罵。池舟跑進顧明帆辦公室，主動攬責：“我早就發現選手談戀愛了，但擅作主張沒有上報，也沒有及時和學員溝通，這事兒我有責任。”

吳宇倫看向池舟，即覺得驚訝又覺得愧疚，兩種情緒交錯混合，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顧明帆覺得好笑：“你有責任有用嗎？馬上就是最後兩期內容了，本來這小子是可以穩住前五名的，現在曝光戀情，粉絲掉粉路人責罵，還怎麽拉票？怎麽出道？”剛罵完吳宇倫，又對池舟質問一通，顧明帆氣喘籲籲：“你覺得有責任就想個辦法出來。”

池舟說：“正在想辦法。”

顧明帆氣不打一處兒來，本來吳宇倫這人設立得好好的，節目結束之後就是南明電視臺打造優質偶像的活招牌，他還指望拿這個節目争取S＋的節目名譽呢，這下不僅要黃了，高低還得被臺長責罵一通。

說時遲那時快，剛想到要被高允天陰陽怪氣，臺長的電話就打來了。

小導演比不了臺長的沉穩大氣，顧明帆這邊急成猴，臺長那邊也是穩如泰山，只聽臺長語調平平，冷靜發號指令：“TSIA那邊派了緊急公關小組過來，你們接待一下，按照他們說得處理，有盛泊淮的緊急公關在，不會出什麽大事，別慌。”

不到半小時，TSIA集團的公關小組果真大駕光臨。

和臺裏組員死氣沉沉、叫苦連天的氣質大不相同，這幾位TSIA集團的公關先生外貌上不一而同，但相同地是都精心打扮過，男的西裝革履，女的香奈兒包臀裙，總之眼睛裏裝着傲氣，步子裏揣着恣意。

果然有什麽樣的上司就有什麽樣的員工，盛泊淮領導下的公司文化處處透露着個人特質。

為首的那名公關先生是個二十七八的年輕男士，西裝是阿瑪尼，手表是勞力士，渾身上下無一不透露着有錢二字。

說話也是言簡意赅，開門見山，直挑重點。

他說：“我們給出的公關建議是，選手吳宇倫在參加選秀之前就主動提出分手，但是女方死活不同意，還對選手死纏爛打。女方在吳宇倫錄制節目期間，腳踏兩只船，又找了個男友，新男友聽說女方還在和吳宇倫藕斷絲連，憤怒之下喬裝打扮，到地下車庫噴油漆以作報複，但新男友眼力不好，錯把臺裏的工作人員認成了吳宇倫”

說到這位公關先生看了一眼池舟，還露出了一個十分關切的笑容：“報複計劃不僅沒完成，自己還被警察抓了。”

顧明帆表明鎮定自若，內心啧啧贊嘆。

池舟也是佩服至極。

不僅合情合理，幾乎能成功洗白，還将之前的油漆事件給聯系起來了，邏輯自洽，證據充分，還能給吳宇倫增添一個凄慘人設。

這邊的公關建議還沒說完，另一位紅裙高跟兒的美女補充說：“我們這邊已經找到了上次實施襲擊的肇事者，給了他一筆不小的公關費，讓他按照我們的劇本走。”美女一揚眉毛，環顧四周，聳聳肩說：“證據确鑿。”

顧明帆紅臉變綠臉，大氣一松，心裏的石頭總算落下了，清了清嗓子，說：“你們幸苦了，要不要去樓下喝杯茶或者咖啡？”

池舟跟着一衆客下樓去了。

一身名牌的公關先生主動上來和他打招呼：“池導你好，我是許晁，TSIA的緊急公關。”

吊梢眉，單眼皮，高鼻梁，薄嘴唇，皮膚白且細膩，但不娘，池舟心道，一看就沒少在這張臉上下過功夫。

池舟伸手回握：“你好，我叫池舟。”

既然已經是公關團隊裏的領頭人物，想來年齡也不會小，最少得有個二十七八，但這只是猜測，光看上去這位先生和池舟還挺相似，長得都顯年輕。

“我見過你，在藍天傳媒的收購晚宴上，你彈的曲子讓我印象深刻。”

這人穿着很貴氣，說話也很客氣，池舟幹笑：“別提了，我就一業餘的，再多彈一秒就得露陷。”

聰明的人從不将誇獎的話說第二遍，太虛僞，許晁轉而說：“我們當時的宣傳組原本打算把你寫進那天的新聞稿的，還特意錄制了一段你演奏時的視頻，夏夜晚風和酒會，俊美少年與鋼琴，絕對的視覺享受，絕對的流量密碼，但後來上頭沒同意我們發。”

池舟：“別了，我不喜歡出鏡。”

“你那晚彈的所有曲子裏，有一首我特別喜歡，”許晁說，“《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電影《獅子王》的主題曲。”

池舟無心在此刻跟對方談什麽好萊塢電影、浪漫主義音樂、高山流水之類的，只禮貌回了個“謝謝。”

對此，許晁也很坦蕩自如，熱情地掏出手機要加池舟的聯系方式，順便把微信也加上了。

TSIA的緊急公關辦事效率奇高，一夥人半小時處理完公關任務，十分鐘內喝了杯咖啡，然後就走了。

下午池舟和臺裏的宣傳組按照TSIA給得公關手段，對吳宇倫戀愛事件進行了緊急處理。

吳宇倫也十分內疚，主動提出現在立刻和女友分手，還說自己早就想過提分手的事情，不過擔心女友情緒崩潰，在網上爆料，到時候也會很難看。

吳宇倫主動感謝池舟，說：“這已經不知道是你多少次幫我了，我很感謝……我還要道歉，當初油漆事件的時候我不應該拿你母親的事情來威脅你，我知道我很卑鄙，但當時我也是走投無路沒有辦法……”

池舟真是服了，心道：別謝了，先管好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