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被篡改的愛意
第68章 “被篡改的愛意。”
十八歲那年, 晏清霧第一次觸碰到了這個世界殘酷的真相。
他們生活的世界并不真實，它是一本書。
她是這本書裏重要的對照組女配，為了助攻男女主的感情而存在, 而她的爸爸媽媽、青梅竹馬、同學朋友都是這個世界的路人甲乙丙丁……
她以後的男朋友會是深愛女主的深情男二, 劇情圍繞着男女主展開, 她會對已經分手的男二愛而不得, 嫉妒女主、和女主為敵, 在她的“發瘋”助攻下, 男女主達成了he結局。
所以，她的男朋友只能是将來會愛慕女主的深情男二，不可能、也決不允許是她喜歡的祝衍之。
配角逃離劇情, 是世界意志絕對不允許的。
在采用了溫和手段糾正未果之後，它采取了強制的方式，但受到世界規則的束縛，在修正某個重要角色之前, 需要得到她的認同, 無論采用什麽方法。
在世間的惡意向晏清霧傾瀉，在她最脆弱的時候，世界意志将她拉入了異次元空間，并自負地将世界真相殘忍地暴露在她的面前。
十八歲的晏清霧即便覺醒了前世的記憶, 但她前世去世之前不到二十歲, 在她重生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所有記憶全部清零。
沒有一絲絲防備地, 見識到了世界的殘酷, 這些遠不是她能承受的。
她很無措又害怕, 強撐着思考現在的處境。
越是危機的時刻，越是要冷靜。
她是這個書中世界的異類, 像是計算機程序的bug，會被毫不留情地消滅。
但世界規則沒有立刻抹殺她，一定存在某種限制。
不得不說，晏清霧很敏銳地察覺到了世界意志的意圖。
她站在異空間中央，沒有輕舉妄動，而是沉默地站在原地，不卑不亢，像是和某種力量對峙。
“異世界的靈魂，你很聰明。”
終于，在經歷了漫長的抗衡之後，世界意識率先安耐不住。
晏清霧耳朵微動，拳頭松開又收緊，如此反複，她抿了抿唇，謹慎開口：“你是誰？”
聲音好像從四面八方傳來，她的視線往四周撇去，但不見人影。
“我是書的本源，或許你可以稱我為世界意志。”
“異世界的靈魂，你造成了世界線的紊亂。”
晏清霧的心髒猛地一沉，對方似乎來者不善。
“你想要什麽？”她沉吟了片刻，力圖掌握主動權。
“你沒有辦法将我從這個世界抹殺，不是嗎？”
“是的。”世界意志沒有因為她的質問而洩露任何情緒，它的聲音慈悲溫和。
“不用害怕，我只是想和你做一個交易。”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恐懼，世界意志故意放輕了聲音。
“什麽交易？”晏清霧內心的不安，并沒有因為世界意志溫和的态度，而有任何改變，相反，她更加警惕了。
她的身上有什麽東西，值得世界意志這個龐然大物親自交易呢？
不管世界意志的态度如何溫和，終究掩蓋不住它從骨子裏散發的傲慢和蔑視。
“你察覺到了吧？你以及和你關系親密的人近期應該遇到了不少麻煩……”
世界意志沒有繼續讓她掌握話語的主動權，轉而提及了其他事情。
晏清霧瞬間警覺了起來：“是你做的？你想幹什麽？”
面對她的敵意，世界意志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這是世界規則對bug的自我修複，你是書中的重要配角，它暫時無法傷害你，只能從你的周圍慢慢修複，比如你的家人、朋友……”
“你在威脅我。”晏清霧用的是肯定句。
世界意志沒有否認：“這是事實，我不會威脅你。”
在它眼裏，晏清霧渺小如一粒塵埃，如果不是劇情出現了巨大的偏轉，它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我只是想和你做一筆交易，以你對祝衍之的愛意為交易籌碼，我有辦法讓你逃離劇情線的束縛。”
“不行！”晏清霧下意識拒絕。
“可以換別的嗎？除了這個。”
“這是你身上唯一有價值的東西。”
世界意志清楚祝衍之和晏清霧都是非常特殊的，但比起異界靈魂，它在前者的身上感知到了巨大的能量波動，這是極其罕見的。
異界靈魂和疑似天命之子之間的愛意能量，對世界意志來說是百萬年都難以産生的珍稀寶物。
但，世界意志不會讓晏清霧知曉。
世界意志的話冰冷無情，它向晏清霧露出了獠牙：“我只抽取一次的愛意，作為幫你的代價。”
“在這期間，我會暫時為你屏蔽掉世界規則的追捕。”
“晏清霧，當你再次愛上祝衍之的時候，你會想起一切，也意味着你打破了劇情，掙脫了劇情線的束縛。”
“交易與否，選擇權在你的手上。”
“如果不交易的話……”晏清霧嘗試争取。
世界意志打斷了她的話：“機會只有一次。”
這一次，晏清霧沒有立刻拒絕，她陷入了兩難的抉擇。
她清楚事情沒有世界意志說得那麽簡單，但她們的地位和信息本來不對等，她處在劣勢。
回憶起不久前發生的一切，徹夜難眠的父母、遭遇車禍的祝衍之、為她說話被扇耳光的許蔓……她可以忍受世界的惡意，卻無法忍受她所珍惜的親人、朋友們因為她受到傷害。
心中的天平出現了傾斜。
“抽取我對之之的愛意，對他會有影響嗎？”晏清霧深吸了一口氣，眼眶忽爾一紅。
“不會。”世界意識回答。
晏清霧的嘴唇在發抖，指甲掐進了手心，手指骨節泛白，她好像感受不到疼痛，或許是心中的痛苦遠勝于身體上的痛苦。
她一字一句，像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那我們交易吧。”
之之，對不起。
我會再次愛上你的，我保證。
“開始交易，異世界的靈魂，你得先支付報酬。”世界意志的聲音難得出現了幾絲雀躍的波動。
“抽取愛意中……滴……”
“滴滴滴！抽取愛意成功。”
“正在清除相關心動物品……滴……清除相關心動物品成功……”[記載少女心事的粉紅色日記本在空氣中化為灰燼……]
“正在删除心動回憶……滴……删除心動回憶成功……”
“已收取報酬，交易成立。”
心髒驀地一空，巨大的酸脹感讓晏清霧捂住了胸口，她緩緩蹲在地上，臉頰上濕漉漉的，她下意識地用手一抹。
原來，她哭了啊。
淚水如同決堤的大壩一般，不受控制地從眼眶中嘩嘩流出來。
愛意抽離很簡單，一點也不痛。
可是，她卻覺得整個心髒好像被挖空了，只剩下血淋淋的傷口。
達成目的的世界意志俯視着哭成一團的晏清霧，沒有一絲感情。
“我會履行約定，你該走了。”
“走之前，關于今晚的所有記憶都會被抹掉。”
“祝你成功。”
大屏幕驟然黑了，晏清霧擡手抹掉了一臉的眼淚：“之之。”
心髒處傳來一陣暖意，暖流透過血管，溫暖了她冰涼的四肢。
當晏清霧重新愛上祝衍之的時候，她會想起一切，知曉世界的真相。
世界意志似乎篤定她不會重新愛上之之。
晏清霧正在垂眸深思，一股溫和的力量将又拉入了一片碧綠的空間，比起剛才，這裏帶給她的感受是舒适和惬意，有種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她的前方，突然變成了純白，她再次看到了過去。
這次，是她和姜緒風的初遇。
他們的初遇，始于晏清霧大學時一次樂于助人，在家人和祝衍之的幫助下，她從高考的碰瓷事件中走了出來。
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反而做了一件很好的事情，只不過遇見了心懷不軌的人而已。
如果因為這些爛人爛事，放棄做自己，會很遺憾。
這些都是祝衍之在她陷入迷茫時，跟她說的。
晏清霧做自己時，最耀眼也最開心。
他說了很多。
他說，霧霧是超級無敵厲害的俠女。
他說，在幫助別人之前，要保護好自己。
他說，他以後會學法律，俠女不能是法盲，到了大學他可以免費給她科普，當然，最好是課餘時間可以和他一起去上課。
他說，霧霧別怕，我會成為你最堅實的後盾。
他說……
晏清霧恍然大悟，所有的“他說”，都是每一句“喜歡”。
他将她放在心上，他的往後，每一句都包含了有她的未來。
晏清霧回過神來，再看這一段回憶，突然覺得很熟悉。
環境、人物、情節。
幾乎和碰瓷事件完美吻合，有一種刻意安排的感覺。
她專注地看着畫面，想要從裏面找出答案，越看細節，越覺得這段回憶很奇怪，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讓她和姜緒風産生交集和羁絆。
畫面還在繼續，這次被她扶起的老人很快清醒了過來，認定她是造成他摔倒的罪魁禍首……
相似的情節，再一次上演。
晏清霧眼中閃過一絲受傷和失望，在老人的耍潑吵鬧下，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偏信弱勢的老人，紛紛指責她。
她又一次被數不盡的诘問包圍着，但這一次壞人不會如願，晏清霧正要放出大招。
姜緒風突然出現了，他擠開人群，高舉手機，身影高大可靠：“我可以作證這位同學是無辜的，她主動扶起了這位暈倒的老人。”
“我是目擊者，而且我的手機恰好……錄屏了全過程。”
形勢瞬間反轉，老人一聽說有證人和錄像，表情立馬心虛了起來。
晏清霧給了他最後一擊，她淡定地指了指頭頂：“老爺爺，攝像頭正在工作呢？”
“下次碰瓷注意周圍環境哈。”
“啊，不對，沒有下次了，因為……我已經報警了。”
晏清霧歪頭一笑，眼底沒有一絲溫度。
吃一塹長一智，她不會在同樣的地方，再次摔跟頭。
姜緒風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好耀眼。
……
從警局錄完筆錄，晏清霧主動邀請姜緒風：“謝謝你的挺身而出，我請你吃飯吧。”
姜緒風連忙說不用，他有些不好意思：“就算沒有我，你也可以解決麻煩。”
晏清霧笑着看向他，眼眸彎彎，鄭重道：“你的幫助，對我來說意義重大，至少世界沒有那麽糟糕。”
姜緒風注意到了她眼底閃過的低落情緒，急忙推辭道：“沒有沒有。”
“你很棒，幫助他人的同時，也有好好保護自己。”
“晏清霧，你是超級厲害的女俠。”
面對他真心實意的誇贊，晏清霧頓住了，她愣愣地看着他。
這一幕，似曾相識。
[滴！捕捉到bug情緒波動！]
[滴滴！相同語境構建成功！！！]
[滴滴滴！連接bug腦波成功，正在嘗試修正bug……]
[滴！成功轉移bug愛意對象！！成功修複bug！！！]
[劇情線正常運轉中，世界線正常運轉中。]
晏清霧腦子裏不斷出現模糊不清的機械音，等她回過神來，和姜緒風目光熠熠的眼神對視，心髒處傳來輕微的異樣。
“撲通撲通……”
她的桃花眼裏有微光閃動，平靜的心湖被微風吹起了漣漪。
“姜緒風，我們交換聯系方式吧。”
[滴滴滴！篡改愛意成功，世界線和劇情線恢複正常。]
晏清霧渾身發冷，然而這不是結束。
她聽到了世界規則和世界意志的對話。
冰冷的機械音一出口，便是責怪：“為了愛意能量，你差點惹了大麻煩。”
另外一個聲音，是晏清霧很熟悉的帶着慈悲的世界意志的聲音。
“我也沒料到這個異界靈魂被抽取了愛意之後，不按照劇情安排走，對男二心如止水，導致劇情又無法進行下去。”
“即便沒有了愛意，她面對祝衍之的時候，情緒波動起起伏伏。如果不是抽取愛意值會抑制心動，異界的靈魂在劇情沒開始前，早就再次愛上祝衍之了。”
“還有天命之子祝衍之，他一直在抵抗劇情安排，不斷沖擊着束縛線……”
“如果真被他們沖破了束縛……那時候，我們才是有大麻煩了。”
機械音：“這件事，你做的不錯。”
世界意志在面對同階級的世界規則，明顯活躍了很多。
“你只會墨守成規，有時候需要變通。”
“我的提議也成功了，通過構建相似場景和語境，将異世界靈魂對祝衍之的愛意，轉移到男二的身上去。”
“比你上百次的老方法，有效率多了吧。”
世界規則：“……嗯。”
談話到這裏，就結束了。
這段對話信息量巨大，晏清霧久久沒能回過神來，消化着世界意志和世界規則的對話。
世界意志和她的交易，本來就是計劃的一環。
讓她知曉所有的真相，這才是梧桐樹靈讓它來這裏的最終目的吧。
梧桐樹靈竭盡可能，給予了她們最大的幫助。
自始至終，她愛的只有之之一個人。
晏清霧笑着笑着，淚水再次決堤，一個人在寂靜的空間裏，又哭又笑。
她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是該憤怒任意安排的人生或者像小醜一樣任世界意志擺布？還是該慶幸她得知了世界真相，成功打破了劇情？
……
晏清霧不清楚，此時此刻，她的腦子很亂。
“你該回去了。”
“有緣人，祝福你所念所想，一切順遂。”
輕柔的聲音如一汪泉水，洗滌着靈魂，然後晏清霧被一股溫柔的推了出去。
她擡眸看先四周，發現自己重新回到了梧桐樹下，濕潤的海風吹動這樹葉，發出“簌簌”的響聲，鳥兒在枝丫上“叽叽喳喳”，共同彈奏出大自然的樂章。
晏清霧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山腳下的，她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下了景區游覽車，漫無目的地前行。
她想，她該回去了。
她好想見到之之，好想好想。
【霧霧有點心不在焉的。】
【霧霧在梧桐山就這樣了，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貼貼霧霧仙女。】
【好想霧霧和之之同框呀，今天早上的糖已經消化完了。】
【好耶，霧霧終于要回海島小屋了。】
晏清霧回憶了一下小電驢的停車地點，徑直往停車點走去。
原本晴空萬裏的天色突然變了，豆大的雨珠噼裏啪啦地往地上砸，短短幾十秒，演變成了滂沱大雨。
這裏沒有任何遮擋物，大雨傾盆，狂風亂作，晏清霧全速往前跑，雨水打在臉上生疼，她全身都濕透了，狼狽不堪。
她記得停車點有個小雨棚子，能在那裏短暫避雨。
晏清霧幹脆放開了跑，發揮了體測時跑五十米沖刺的實力，不久後，她就見到了心心念念的小雨棚，心裏一喜，就被一顆石子絆倒在地。
膝蓋、手臂處傳來火辣辣的刺痛，膝蓋處鮮紅的鮮血從傷口處流出來，被雨水沖刷逐漸變淡，然後流淌過小腿，又落在了地上，瑩白的小腿上濺上了不少黑色小石子，烏發、衣服都在滴水，狼狽不堪。
晏清霧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得扭動着腳踝，萬幸的是，沒有扭到腳。
世界的惡意再次向她傾斜，晏清霧不怕，她可是很頑強的。
她可以！
突然，她頭頂的雨好像停了。
晏清霧擡起頭，發現不是雨停了。
是祝衍之為她撐起了一片小小的天空。
祝衍之是跑過來的，衣服也變得淩亂了，衣袖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沾着幾片枯葉，俊朗帥氣的臉上滿是汗珠和雨水，看向她的眼眸很亮。
雨傘是傾斜的，她頭頂的滂沱大雨被隔絕了，祝衍之卻被雨水打濕了大半邊肩膀。
祝衍之蹲下來，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渾身濕透的晏清霧身上。
“霧霧，痛不痛？”
“別怕，我帶你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