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暖男的冰美式◎
甄巧突然慌張。
她不知道,為什麽莫向晚會站在窗外,在早八這個尴尬的時間點,盯着自己上毫無聽課價值的《表現技法》。
奇怪,太奇怪。
上一個時間線,他可沒在這裏出現過。
那雙墨藍色的眼睛像湖水,多看幾眼,就會把人吸進去。甄巧目光閃爍,舌頭打結,語速無意識間慢了不少。
有學生感受到了老師目光的變化,好奇地側過頭去。
在看到窗外站着的年輕男人後,他們既疑惑又興奮;尤其是小姑娘們,視線全被吸引過去了。
甚至還有淺淺的驚嘆聲。
甄巧皺眉咬牙,立刻瘋狂擺起手掌,沖窗外的莫向晚做出轟人的手勢。
走啊你!
莫向晚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甄巧拍拍手,講臺下學生們的注意力就又回來了。
她內心默默沖莫向晚翻了個白眼,表面依舊風平浪靜:“以上,就是快速表現的整體過程。接下來,我們看看如何正确地畫出一個物體的透視……”
一堂課很快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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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巧收拾好黑色雙肩包,抓起帽子,就往教室外走。
一打開教室門,熱浪撲面而來,冷氣背後夾擊,前後溫度差激了她一身雞皮疙瘩。
九月初依舊熱得感人。而作為新時代的四好教師,她穿的襯衫長褲,酷熱加倍。
突然,臉頰貼上了一個涼涼的東西。
甄巧吓得一縮肩膀,轉頭,只見莫向晚舉着兩杯冰美式,并将其中一杯遞了過來。
她接過冰美式,喝了一口。
神清氣爽。
甄巧長舒一口氣。
“你來幹什麽?”
“慰問一下辛苦的早八人。”
“憑什麽你沒早八?”甄巧瞪眼。
“我也很想有早八,剛好不浪費我六點半起床的日常模式,可惜教務處不給排。”其無辜的語氣好像也不是裝的。
“……”
甄巧日常不知該回複什麽,給他現場做了一個“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
莫向晚笑而不語,站在旁邊,悠然地喝自己那杯冰美式。
幾個設計學院的本科生經過了他們,看看認識的甄老師,又看看老師身邊的帥哥,開始竊竊私語。
一群八卦精。
甄巧很不自在,立刻拽莫向晚離開了設計學院大樓。
教學樓群之間,是第二個小高峰,趕着上下一節課的學生們穿梭其間,嘈雜萬分。
兩人走在小路最側邊,走在嘈雜中難得的安靜之中,樹影搖曳,仿若青春重新回到他們的影子裏,歲月悠長而平和。
甄巧耐不住了,率先問:“你到底來幹什麽?你上次……”
但她立刻住了口。
她本想說“你上次可沒來”,但現在的情況是,對于莫向晚這個一直活在原時間線的人來說,沒有上次。
“你以前不是經常看我上課嗎?”莫向晚又抿了一口冰美式,擡眉看向外院的方向,“《語言神經科學導論》《語料庫與Python應用》《心理語言學》,還有我剛留任時的那門《語言學概論》。”
空中好似飛過一排烏鴉,默默尬了兩聲。
“什麽,原來你知道啊!”甄巧又羞又氣,沒忍住,直接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拳。
她本想加一句,我就是秉持着學習的态度,想看看當今優秀的青年教師是怎麽安排課堂的——但終也沒說,因為實在過于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突如其來的擊打,讓莫向晚不禁身體前傾,咳嗽了一下。他略帶怨念地看向她:“我雖然近視,但也不是瞎子,暴力的落榜美術生同志。”
一聽到這久違的稱號,甄巧氣鼓鼓灌下好幾口咖啡,瞪眼回道:“你高貴,你不落榜。”
莫向晚挑了一下右眉。
“我在誇你。”
“鬼信!”
“說實話,‘落榜美術生’同時具有藝術氣質與發展潛能,又有思想啓蒙的契機,可以成為改變世界的偉人。”
甄巧知道他又在開地獄笑話,知道這“落榜美術生”的雙重含義,翻了個白眼。
不過。
莫向晚好像想到了什麽,握着美式的手都停在了半空中。他頓了一下,表情變得嚴肅:“不,你要相信自己,你确實能成為改變世界的偉人。”
這句話的語氣一本正經,一點都不像開玩笑。
但這句話的內容卻很玩笑。
有多少人能成功改變世界呢?尤其是一個設計學院的小講師,在這內卷時代的洪流中自身都難保?要說改變世界,還是你這個27歲就評上教授的變态天才更有可能吧?
“呵呵。”甄巧不想再提這事了。
兩人各自喝了一會兒咖啡。
上課鈴回蕩在樓群之間,下節課開始了,道路也變得空曠,恍惚間有午後的寧靜鄉下之感。
莫向晚輕輕嘆了口氣:“不過我還是不明白,你怎麽會考不上。我敢說,你畫得比那幫老學究強多了。”
甄巧總覺得他在陰陽怪氣,卻又總也找不到證據。他的表情總是真摯得過分,而歷史證明,他确實從不說謊。
“當時我就學了一年,當然不可能比過學了好幾年的人,正常。”
“看來還是我外行了,”莫向晚蹙起眉頭,“我覺得畫得很完美。”
兩人對視上了。
這是第無數次與那雙墨藍色的眼睛對視,但心卻不似往常,比以往任何一次跳得都要快。
那雙眼睛好像在說話,說一種自己看不懂的語言。
奇怪,竟然有些陌生。
“……閉嘴吧你。”甄巧臉悄悄地紅了。
莫向晚點點頭,做了一個拉上嘴巴的動作。
又溫和乖巧得像條大狗。
或許這人确實不是陰陽怪氣。
或許這只是攀比心理在作怪,自己總先入為主地認為,一個高高在上的天才不應該誇贊別人。
甄巧吃飯或喝飲料都很迅速,在莫向晚還剩一半咖啡的時候,她手中的杯子已經空了。
她随手把空杯子抛進了垃圾桶內,還很精準地飛進了“幹垃圾”裏。
莫向晚瞥了一眼,挑挑眉:“你不會就是這麽用粉筆頭扔不聽話的學生的吧?”
甄巧切了一聲:“怎麽可能,你以為我是什麽垃圾啊?”
莫向晚認真看看旁邊的垃圾桶,然後轉過頭來。
“‘可回收物’吧。”
“……”
走着走着,也不知是活動量上來了,還是今天本來就熱,甄巧背上出了越來越多的汗。
但她還是不舍得說一句“回去吧”。
因為想到了莫吉托嗆人的酒氣。
終于,莫向晚手中的美式也喝完了。他自知沒什麽運動天賦,老老實實走到垃圾桶邊,将空塑料杯輕輕送了進去。
不知不覺中,他們走到了西區圖書館附近。
“我去圖書館借本書。”莫向晚指指十分具有古典氣息的大建築。
甄巧想到了尚未完成的任務,與尚未修改完畢的論文;盡管是重複的輪回,依舊要完成。
“那我先回辦公室了。”
“好。”莫向晚擺擺手,便轉身離去了。
甄巧轉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劉宇钊。
他站在第二食堂的門口,正死死地盯着這邊,也分不清楚其目光追随的是自己還是離去的莫向晚。
甄巧皺眉。
在發現視線被察覺後,劉宇钊立刻轉身離去了。
**
之後一周內,甄巧特意留意了劉宇钊的行蹤。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偷偷查出他的課表後,她總會不辭辛苦地繞個路,調查本周內劉宇钊課前課後的真實行蹤。
果然,他一直在悄悄跟蹤莫向晚,故作無意出現在莫向晚的行動軌跡附近。
他好像在觀察什麽。
而每當這時,甄巧會給他發一條消息問他在哪兒,現在要不要一起吃個飯之類的,得到的答複無疑都是謊言。
他在故意掩飾跟蹤莫向晚的事實。
曾經不相信的事情,如今不信也得信了。
不在跟蹤莫向晚的時候,劉宇钊就泡在機械學院大樓的實驗室裏。
而那棟大樓裏有什麽,甄巧也知道——一個很可能成為殺人機器的東西。
雖然她怎麽也想不通是如何在那麽短暫的瞬間做到不留痕跡地殺人的;或許正是因為殺人的手法過于先進,能不留痕跡地殺人,所以他才無所顧忌。
但是在之前的時間線上,她可不記得劉宇钊和莫向晚有過瓜葛。
這也好解釋。
人總是局限在自己的視野裏;任何事情都只有開始注意了,才會發生。
那麽,如何阻止一樁尚未發生、但注定會發生的命案?
這是最重要的問題,也是最不容易找到答案的問題。
甄巧想過,是否能通過勸說的方法感化劉宇钊,讓他放棄殺人的想法。
但這實在有難度,事情真正發生之前,沒有人會承認自己有殺人的念頭的。
不……或許也會承認。
當心理防線有崩塌的趨勢之時。
甄巧曾讀過一些犯罪心理學書籍,對罪犯的心理活動發展歷程有一定了解。
臨近行兇之時,尤其像劉宇钊從未殺過人的高校教師,離計劃好的時間越近,他內心的緊張與恐慌感會逐漸到達高峰。
而那時候,他的思想意識本就處于一個搖擺不定的狀态,或許可以拖住他,并給他做做思想工作。
還有最後一個事情需要确認。
9月22日出現在第十七大道的那個帽衫男,究竟是不是他?
甄巧別無辦法,只能等待。
等待那一日的到來。
只是,大腦會時不時地抽筋。
她知道大腦無法“抽筋”,但這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只能用“抽筋”來形容;就好像有人用手指把大腦的溝回攆開,還逆着紋路搓了搓。
不疼,就是很難受。
好像有什麽東西忘記了。
有一塊記憶碎掉了。
遞歸……
為什麽是遞歸?什麽東西在遞歸?
嚴同志……
那是誰?
愛……
我愛他嗎?或者說,有人愛我嗎?
作者有話說:
*落榜美術生:這個梗指的是某歷史人物,本來想考藝術大學當畫家,落榜了,結果後來差點毀滅了世界Orz
男主的存在感大大的有,後面幾次循環節奏會很慢很青春,糖分超标,大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