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項條文

第237項條文

謝楠北在酒會一直玩到淩晨才回住宿酒店。

有道是，四海八方皆是兄弟！

于是謝隊難得岔開了喝，回去的時候竟然有點醉醺醺的了。

他摟着旁邊隊員，認真得出結論：“度數低的酒一起喝也容易醉 ！”

隊員點點頭：“實踐出真知啊！”

一回酒店就躺在床上，睡了個四仰八叉。

導致早上房鈴被摁響時，還有點蒙圈。

“哪位？”謝楠北迷迷糊糊開門。

是穿着簡單白襯衣的唐副局。

這男人似乎也沒睡好，眉眼裏流露着濃濃的倦意。

謝楠北見了上司立刻清醒了：“唐總！”

“嗯。”唐總把一枚金色袖扣交給他，“找人拿去給梵羅，鑒定完畢後把報告發給我。”

一清早就來任務，好刺激。

“噢噢。”謝楠北任勞任怨接過來，隐約想起昨晚唐總早退是因為岑助理不舒服，“岑助理身體咋樣了啊？”

唐鶴城詭異地沉默了一下：“還好。”

謝楠北不明覺厲，撓撓頭：“那就行。”

身體不适的岑助理正在努力單手剝雞蛋殼。

寬敞的雙人間，厚重的落地窗簾仍然被拉着，光線不太行。

岑牧聲坐在床沿。

那身昨晚濕透的長裙已經被送去清洗了，這會兒洗了澡，換成深灰色小鹿睡袍。

看上去一切如常。

如果不是那截纖細白皙的右手腕被手铐牢牢拴在了床頭的話。

——就是這麽巧，不知道這家酒店複古風就複古風，為什麽要在床頭靠背墊兩邊設計蔓延出來的鐵藝藤蔓。

——也就是這麽巧，不知道唐副局堂堂榜首守序者為什麽出遠門還攜帶了手铐。

他平時抓壞蛋都是先打殘，然後再禮貌拷回總局的嗎？

反正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令人聞風喪膽的boss岑就這麽被迫困在了這個小小的異國床頭。

并且正在嘗試借助面前早餐車的餐板，用單手剝雞蛋殼。

費力剝到一半，唐鶴城回來了。

雙人間的房門被輕輕合攏，男人坐在了他身邊。

這人也不說話，就沉默地從岑牧聲手中拿過半成品雞蛋，幫他剝好了，又放回去。

某些人心裏想得是：我一定要狠狠馴服這只不安分的異種！讓它痛苦！讓它不敢逃走！

手上做得卻是：給人換睡衣、幫人剝雞蛋；指望一個簡陋的報警控制器能定位異種，指望一對制裁人類用的手铐能困住異種。

岑牧聲覺得很有趣，用唯一自由的左手捏着光溜溜的雞蛋：“唐先生不殺我，是因為要把我交到專項局嗎？”

唐鶴城垂眼不看他：“不會。”

“噢。”岑牧聲似笑非笑，“那我還是您的管家？”

唐鶴城扭頭，眼底情緒很複雜。

“啊。”岑牧聲懂了，“不相信我？覺得我會不受控制地到處殺人？”

男人被戳中心事一樣頓住，顯然沒想到這個敏/感的話題就這麽猝不及防浮上臺面。

岑牧聲笑眯眯地湊過去，直到右手腕被牽制住無法進一步靠近：“殺人對于那些低等異種來說是捕獵和進食，對我來說卻是工作。”

“什麽東西一旦成為工作，再大的樂趣也不好玩了。”

這只序號S01的漂亮異種嘆了口氣：“所以我是很寂寞的，唐先生。”

唐鶴城顯然沒想過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他愣在原地，瞳孔微微放大，過了一會兒，覺得竟然邏輯通暢、頗有道理。

“所以——只要您保護好我。”岑牧聲擡起左手，輕輕搭在男人脊背上，“只要您保護好我，我就不會因為正當防衛而被誤會。”

混血美人蠱惑似的，含水的狗狗眼乖巧注視着男人：“比如這次就是那只馬蜂先動的手，您要為我報仇。”

男人下意識點頭：“會的。”

“唐先生這個表情，真的很像霸總文裏聽信女配讒言的霸總。”年輕男人說。

唐鶴城沒看過霸總文，不理解。

他只是伸手捏住岑牧聲的後脖頸，将人拽遠了一點。

唐鶴城現在其實心情很複雜，但想法很簡單。

既然暫時不知道怎麽處置‘Joker’，就先綁在身邊。

作為一個單身男人，這是他喜歡的人……不是，喜歡的生物。

作為專項局的唐總，他不可能放任一個高危異種脫離控制、自由來去。

所以這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正在唐鶴城慎重推演可能的發展時，那邊被捏遠的心上異種又發話了。

岑牧聲小聲抱怨：“唐先生，手腕被吊着很疼的。”

唐鶴城悄無聲息地嘆了口氣，沉默地探身過去看異種的手腕。

結果耳畔剛剛擦過岑牧聲面前，就被人飛快湊近舔了一口。

男人震驚，男人躲閃，男人差點跌到床下去。

耳根又紅透了。

Z國一行人利用“謝楠北想逛A國聖禮安大好景點”的借口又多待了兩日。

終于拖到梵羅那邊化驗結果出來了。

這枚來自章魚先生的金色袖扣所攜帶的信息素分子，與E國【噤聲】大本營那個孔洞金漆所提取出的信息素分子，結構完美契合上了。

而在此之前，那枚金色袖扣其實是娜柏妮送給章魚先生的單箭頭定情信物。

鑒于其特殊功能，有關部門懷疑這是娜柏妮給自己的一條退路——把瞬移錨點交給一個信任的普通人，既不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又是給心上人的浪漫小禮物。

因為這枚袖扣确實相當漂亮，金質的基底上鑲嵌着黑鑽。

——像極了蜂後身上黑與金的條紋。

也許最初這只是娜柏妮異能的具象化，後來被人改成了适合暧昧的袖扣。

當初在‘保衛地球’論壇發送釣魚貼的聯合總部工作人員也找到了，只是早就成了一張薄薄的黑白照。

上個月執行雷爾夫部長的親派任務時，在一個戰亂國家不幸殉職犧牲。

“怎麽還有雷爾夫的事？”謝楠北震驚，“他知不知情啊？蛇鼠一窩？”

梵羅也偷偷跑過來了，聞言一聳肩：“誰知道。不過我們至今還不知道她做掉獨眼的不正當理由，而且光憑這個，申請不了逮捕令——我們甚至還要為她除掉恐怖分子頭領表彰。”

唐鶴城坐在會議室盡頭的主座上，淡淡合上了資料：“聯合總部靠着‘剿匪反恐’行動，賺取了大筆橫財和權力。”

保護費、武器設備、受賄……但從今年年中開始，各地利用異能襲擊社會的恐怖分子已經被強勢清剿大半，只留下【噤聲】這個有名有姓的大組織仍在殊死抵抗。

于是，聯合總部存在的意義便說不清道不明起來。

是否解散？是否裁員？無論如何，這個從去年起一直風頭大盛的世界聯合組織已經開始喪失其絕對威信力。

“有人在不甘心。”男人聲音含着冷意。

話音剛落，會議室的大門便被輕輕敲了幾聲。

幾個人扭頭去看，只見一個閉着眼的年輕女孩腳步很輕地進來了。

“米歇爾？”梵羅瞪大眼，“你不是在閉關？”

女孩沒聽見一樣，放空般準确找到空座位坐下了：“唐。”

——米歇爾，玩家榜No.23，異能【真理計算機】。按照研究人員的說法，她的大腦已經被異化成了與普通人類完全不一樣的結構，就像一臺沒有說明書的設備，運行着不為人知的算法。

而每隔幾個月，米歇爾都會閉關……用她的話叫檢修。

唐鶴城颔首：“你‘出關’得很及時。”

米歇爾等安穩坐好了，才反應過來要回答梵羅：“剛剛檢修完，聽說唐前段時間找我，就來了。”

梵羅無語：“你總是要慢半拍，阿彌陀佛！”

“是這樣，在最近案件中我們接觸到一個叫‘天使之瞳’的道具。”唐鶴城将發帖的相關資料遞給她，“這是相關信息，希望你能幫忙計算出它的功能。”

【真理計算機】其實就像做菜，廚師提供切好的食材和調料，經過米歇爾計算處理後，有概率成為一盤佳肴，也有可能腐爛發臭。

就像人們曾試圖請她計算異種的出沒位置，但因為掌握信息太少，性質等同于空手套白狼，最後無疾而終。

這次唐鶴城也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

米歇爾明明閉着眼，卻看得見一樣接過資料，翻了兩面。

第一面印着‘天使之瞳’的最後持有者，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獨眼竟然意外的俊美。

幾雙視線期待地盯着她。

女孩發了幾秒呆，然後輕聲說：“我知道‘天使之瞳’，有人問過我。”

所有人：？

謝楠北震驚：“誰啊？”

女孩神游般喃喃：“娜柏妮姐姐，她想知道打開【門】的方法，把異種入侵的苗頭掐滅在搖籃裏……”

“我去，【門】是——”

“……是溝通異世界與地球的鑰匙。”米歇爾這回接話很快。

大概是因為剛剛還沒說完就被謝楠北打斷了。

早在幾個月前，娜柏妮意識到危機逐漸解除導致的“禍患”，于是歪心思打到了【湮滅】裏千奇百怪的異種上。

她通過忽悠米歇爾得知‘天使之瞳’的功能，找人在‘保衛地球’論壇釣到了‘天使之瞳’擁有者獨眼，不知道用什麽方式獲取了這個榜單No.11的信任，然後誘使其使用道具打開【門】，以身獻祭引發異種入侵——

雖然很多細節有待考究，但事情首尾大致已經清楚。

守序者這個物種跟正經警察還是不一樣。

警察會很嚴肅地落實證據和邏輯線，謹慎地确定嫌疑人。

但守序者面對的基本上都是猖獗的異能恐怖分子，講究得是：先抓回來再慢慢審。

梵羅欣慰地看着米歇爾：“小福星。”

謝楠北也摸了摸新發出來的發茬，感慨：“得來全不費功夫——所以，我們總不能向聯合總部申請逮捕令去逮捕副部長吧？”

唐副局面無表情，眼神鋒利：“第237項條文，聯合總部失職，決策權轉交Z國總局鄭局長。我去申請，準備抓人。”

去年全球各地恐怖分子爆發，為了更好協理全球事務，守序者專項局是作為一個獨立世界組織設立，不受任何主權國家管轄。

聯合總部正部長甚至與聯合國秘書長是平起平坐的關系。

當初為了限制其權力，各國商議并拟定《守序者專項局管理規章1314條》，核心思想就是上有不足，下取而代之。

——是自然界中，野獸們的規則。